苏途的脸色果然好看了许多，他在乎的当然不是一句对不起。
他也不在乎这个，他只是凭借自己的感知能力来感知她的心绪。
稍作沉默，他凝视着她，嘴角微翘，似笑非笑的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生有天眼，你信吗？”
“啊？”童瑰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呆滞的看着苏途。
苏途沉默，等她回神。
她很快就回过神来，美目圆瞪，急忙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相信是真的，自然就是真的 。”苏途一脸的高深莫测。
童瑰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就像个行走江湖的神棍，骗小孩子的怪蜀黍。”
“你刚才不也经历过吗？”苏途嘴角含笑。
似有一盆冷水当头淋下，童瑰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想到那朵黑色曼陀罗，想到那死而复生却化妖的杜幽兰，想到那黑袍人，她的脊背就隐隐有些发凉。
连妖都有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存在的？
暗暗深呼吸，她收敛了纷杂的情绪，看着苏途，一脸严肃和认真的问道：“你的天眼已经关闭了吗？”
苏途微微点头：“嗯。”
童瑰忍不住追问道：“不能一直开着吗？”
“不能。”苏途嘴角微扬，魅惑天成：“不然，那就不叫天眼了。”
“哦。”童瑰顿了顿，突然问道：“你确定你真的是和尚？而不是cosplay？”
苏途淡然而平静道：“虽然我不懂什么是‘阔斯破累’，但我确实是个和尚。”
“噗嗤。”童瑰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是冷笑话吗？”
苏途淡淡道：“什么是冷笑话？还有热笑话吗？”
“噗嗤，哈哈。”童瑰捂住肚皮，但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你，哈哈，你是要笑死我吗？”
苏途依旧一脸淡然：“很好笑吗？”
“不好笑吗？”童瑰终于顺过气来，捋了捋散乱在额前的发丝，目光灼灼的盯着苏途：“我真的很怀疑，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阿弥陀佛！”苏途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幽幽吟唱：“小僧自山中来。”
童瑰愣住了，这样的苏途，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从相识到现在，虽然满打满算不过一个半小时，但是她却好像认识了他好久，久到前世今生。
深呼吸，童瑰凝盯着苏途那张好看得有些过分的脸，认认真真的问道：“你告诉我，你真的不是菩萨转世？”
“菩萨转世？”苏途嘴角微微上翘，却是说不出的讽刺和嘲弄，还有哀伤：“我想你这才是冷笑话吧。”
看着那一抹凝聚在苏途嘴角的哀伤和落寞，童瑰突然很想伸手去抚平，下意识的便抬起了右手。
就在即将触摸到的瞬间，她猛然醒过神来，手一软，便放弃了。
顿时满脸羞怯，突然想起苏途根本就看不见，不禁暗暗松缓了一口气，柔声笑道：“我们走吧。”
“是该走了。”
童瑰在前面引路，她尽量走得慢一点，尽量寻平坦好走的地方下脚，所以走得有些小心翼翼。
将近二十分钟后，二人才离开这片丛林。
童瑰忍不住松缓了一口气。
苏途脸上的表情，始终如一的淡然和平静，好像这天地间，就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够真正搅动他的心绪的。
因为怕引来巡夜的保安，童瑰收起了手机。
不过天上有一轮弯月如银钩，月光如流水，水微寒，但很亮，照亮了前路。
童瑰一边注意着四周的情况，一边沿着路边在前面引路。
苏途感到了她的紧张和忐忑，淡然笑道：“你不必紧张，放心大胆的走，那些巡夜的保安现在不会出现的。”
童瑰微微皱眉：“那黑袍人有这么厉害？”
“于真义不过凡人，却凭着一点阴邪手段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操控你的朋友，那黑袍人极为强大，想来这里的保安也不会有太多就是。”苏途说的很随意，但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味道。
一说到杨姗，童瑰下意识的就放慢了脚步，她转过身来，看着苏途，“你有办法说服她吗？”
苏途自然明白她口中的她指的是谁，淡然一笑，轻轻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所以我不觉得她需要被说服。”
童瑰有些激动：“可她那是不对的。”
“什么是对？”苏途似笑非笑的凝视着童瑰：“什么又是错？”
清冷的月光掉落在他漆黑的瞳仁里，渲染出一层圣洁而又妖异的光来。
童瑰一时无言。
“对于你而言，你觉得那是错的，但对于她而言，她觉得那是对的，对错不过是相对而言，真有那么的绝对和重要吗？”苏途的话很直白，直白到近乎冷酷，但却不无道理。
童瑰张了张嘴巴，却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适合的语言来反驳。
见她不说话，苏途继续说道：“她那样的人，其实并不适合成为你的朋友，也注定了找不到朋友。”
童瑰沉默，却是满脸的哀伤和落寞，终究是真心的付出过，一时间，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
“对错与否，何必深究？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都要承担自己所造下的因果。”苏途稍作停顿，继续说道：“失去的不再回来，回来的不再完整。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只是再也回不去。”
童瑰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承认。
她黯然轻叹一声，张了张嘴巴，鼓起勇气，不甘心的说道：“可我们已经答应了于宝山。”
苏途稍作沉默，嘴角微翘：“我只答应了帮他报仇。”
“你……”童瑰细细回想一番，发现苏途确实只是答应了帮于宝山报仇，顿时就有些恼怒：“你怎么这样？”
“怎样？”苏途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童瑰冷哼一声，气鼓鼓道：“你就不怕于宝山报警？”
“报警？”苏途嘴角上扬的弧度渐渐拉大，邪气凛然：“我说过我只是不喜欢麻烦，并不是怕麻烦。而且，我就算什么都不做，他也不会报警的。”
童瑰愤愤道：“我能说你这是神之自信吗？”
苏途笑了笑，没有解释。
其实他已经说过了，只是没有明说而已，因为在那花圃的土地下，掩埋着的绝对不止杜幽兰的尸体。
他若是告诉了眼前这个心地纯善的女孩，说不定不等于宝山报警，她就忍不住先报警了。
这人世间，有多少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像是人间蒸发了。
但雁过留声，水过留痕，只要来过，必定会留下痕迹，只是有很多痕迹没有人在意罢了。
时间一长，就彻底的泯灭于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