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镜宫有四大玄镜,妙通玄镜、昆嵛玄镜、旋移镜、镜儿宫。妙通玄镜通万事万物,昆嵛玄镜主攻,旋移镜主防。而镜儿宫与以上三镜皆不同,它是镜中空间,可以随镜主心意变幻万千。
镜儿宫本是隐于玄镜中富丽堂皇的宫殿,此时却化作炼狱。浓云滚滚,雷声轰鸣,时时夹杂着蓝紫色的闪电。又有两朵孕育着劈山毁石之力的乌云重击在一起,除了震耳欲聋的声音,还诞下一道刺眼的光,似利刃迅疾劈下。云雾之下,是清俊的身影,于这方天地间显得孤单而弱小。
他四肢被铁链缚住,见霹雳落下,紧锁牙关。刺眼的雷光从他的背后穿入,如千斤巨锤砸开他的脊背,整个人被撕裂般;之后又仿佛万千条火蛇,自脊背向周围身体的各个方向钻去,全身四散开的灼痛如烈火焚烧,连锁住他的铁链都被这雷霆一击紫光缠绕。随着紫光的淡却,身体的灼痛渐渐减轻,然而蔓延开的是全身虫蚀般的麻木,让他觉得手足已非几之手足,躯体完全失去控制。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都会将麻木感无限放大,钻心之痛更甚烈火焚身。
镜儿宫中好似有个沙漏,每当细沙落尽,雷霆之击便如期而至。烈火焚身之痛与亿万虫蚀的麻木交替,是结束,也是开始。
雷刑抗的久了,痛觉也开始麻木了。他怅望天空,眼中满是鲜红的血,清城的血,润湿大片衣衫,顺着澜风剑淌下,流到自己的手上,滚烫的,回想起来,手扔被烫的发抖。
那天,自己被仇恨支配,一剑洞穿她的胸膛。
是宗镜先抱住清城,那样一个孤傲的神君,竟然也有全身都在颤抖的时候。
辰晔恢复了神志,脑海一片空白。他最先生出的念头是,希望时光可以倒流,哪怕一息,他也会拼命收住剑势。
“馥馥。”辰晔慌张地掏出从巫咸山带出来的甘华,颤抖的喂清城服下。
“滚开!”宗镜大吼。
“宗镜哥……不要怪……”清城的气息断断续续,最终失去意识倒在宗镜怀中。
宗镜神君怒不可遏,挥出玄镜镜儿宫,将辰晔困于此间。
清城,你还好吗?对不起,被仇恨蒙蔽心志,竟伤了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你。
清城,你知道吗,我苦寻多年的仇人,在平砀山害我大哥痴傻之人,竟然是你最亲昵的哥哥,宗镜神君。
清城,若我伤了你的宗镜哥哥,你是不是也不会原谅我。不知为何,天意与我开这样的玩笑。
阵阵雷击袭来,远不及心灵上所承受的折磨。辰晔苦寻无解,仰天长啸,凶悍的灵力之气自周身散出,磅礴之势震碎衣衫,裸出健硕的臂膀。
一道雷击直戳他的胸膛而去,却在刚触及肌肉之时,被强劲的灵力冲散。灵海中巨浪滔天,汹涌的灵力化为璀璨的神力,正中辰晔上方的云团。云雾消散,碎片散落一地,广袤的天宇霎时变作幽暗的牢房。
原来,雷霆之刑,是一面玄镜所化。
离朱见清城昏睡不醒,心痛不已。正搅着汤匙喂药,却听主神迷迷糊糊满口喊着“辰晔”、“不要伤辰晔”的话语。宗镜神君正立于床旁,离朱瞥见神君面落清霜,十分想捂住主神的嘴,不要让她在念叨下去。神君虽隐忍不言,离朱心里清楚,神君其实恨不得将伤害主神的灵族小儿碎尸万段。
“照顾好她。”宗镜神君撂下话后转身离开。
离朱舒了口气,神君再多待一刻,说不定是自己这个生禽先炸毛。
宗镜确实听不得清城的呓语,本就想揍辰晔一顿出气,此刻袖中玄镜异动,更是怒不可遏,拂袖直杀镜儿宫。
辰晔披头散发,歪着脸贴在肩膀上,汗珠滚落浸湿大半臂膀。虽然没有阵阵雷击,但全身的麻木感仍久久未散。
“看样子你不大喜欢镜儿宫的招待。”宗镜伸手将碎落一地的玄镜吸到手心,运化神力将其复原,“以灵族之躯震碎玄镜,你是第一个。”
“馥馥,馥馥她怎么样。”辰晔激动地抬起头,手臂上缠绕的铁链哗啦作响,凌乱的发丝粘在他的面颊之上。从发丝间透出的目光没了初见宗镜时的犀利,更多的是愧疚与失神。
“啪”,宗镜手中的玄镜化作一记钢鞭,狠狠的抽在辰晔胸膛之上。硬实的肌肉顿时被抽开一条长长的裂口,紧实的肌肤挣开膨出暗红的肌肉,随之被渗出的血浸染遮蔽。
辰晔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鞭抽的倒吸一口凉气。
“第一鞭,是替馥馥还给你,拜你所赐,她至今昏睡不醒。她因为相信你不会伤害她,才面向我,拦住我,逼我收手。却不想,重伤她的一剑是从背后袭来。你有什么资格关心她。”
辰晔苦笑,喃喃自嘲,“我有什么资格……”
话音未落,飞舞起的钢鞭再次重重落在辰晔身上,清脆干练的声响尤甚前者。钢鞭舔舐过旧的鞭痕,划出新的裂口,依旧是皮开肉绽,不留情面。
“这一鞭是惩罚你,擅闯神界,不自量力。不过一头三身族的畜生,须臾千年的生命,如何配得上神界的万年长青。”宗镜咬牙切齿的教训。
辰晔阖上双目摇摇头,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神都看得起灵族。想起父王对自己说过的话,每一句都那么可笑。如果神族和灵族一样平等,天地间又岂会划分六族。
辰晔的冷笑终于还是淹没在第三记鞭声中。
恣意的钢鞭耀武扬威的舔过他的面庞,抽裂他的胸肌,又划开他的腹肌。在胸壁的薄弱处,甚至暴露出粼粼白骨,随即又被染得鲜红。铁链也被这一鞭震得哗啦作响,若不是被铁链拴住,辰晔早已被着注入神力的一鞭抽到了身后的墙上。
“馥儿她心里有没有你,我可以不在意。但这一鞭是要你给我记住——馥儿是我的,你、休、想。”
一字一顿,振聋发聩。
宗镜收起钢鞭,挥了一挥衣袖,幽暗的牢房渐渐变亮,最终化为一间金碧辉煌的大殿。宗镜高坐于大殿之上,俯视打量着眼前这位三身族的三公子。
辰晔受了宗镜狠辣的三鞭,外加之前承受的雷霆之刑,接连咳了几声,不觉间口角流出了鲜血。或许,让他郁结的,还是宗镜的那三个字——你、休、想。
馥馥原本心心念念的就是宗镜,如今宗镜亲口承认对馥馥的感情,那自己这个后来者又算什么?
宗镜高居其上,审判的目光打量着辰晔,“当日,你若乖乖将灵魄交出来,又怎会拖累你兄长。你若一死了之,又怎会生出这段孽缘。”
辰晔抬起头,不住地苦笑,“孽缘,是孽缘吗?我追查了两百年,恨了两百年,到头来,罪魁祸首却是馥馥嘴中口口声声的宗镜哥哥。”
“其实,当初我一眼相中的是你的灵魄,你那废物兄长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宗镜惋惜。
“你住嘴!你说我可以,但绝不许侮辱大哥!”辰晔攥紧拳头仍挣脱不开锁链,“今日既落入你手,要杀要剐自便。”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一柄长剑已然抵住辰晔咽喉。
辰晔睥睨着暴怒的宗镜,恳请道,“我与馥馥缘尽于此,烦劳你照顾好她。”
“她的事不劳你操心。”宗镜冷冷道。
爱过、恨过、挣扎过,辰晔最终选择认命,他闭上了双眼。
宗镜却收起长剑,诡异一笑,“不杀你,如果寻不到镇魄珠,留着你的灵魄或许还有用。”
“镇魄珠?”辰晔皱眉。
“你知道?”宗镜转身看,狐疑的看着辰晔。
“不知道,你杀我吧。”辰晔自知不该多言,遂将脖子一横。
宗镜自是不信,即刻借妙通玄镜之力探寻辰晔身上是否留下接触镇魄珠痕迹,竟真的寻到了一百年前的痕迹,“你一百年前接触过馥儿设下的封印。那道封印是镇魄珠。”
见辰晔迷惑的眼神,宗镜不介意往他心口再插一刀,“按理说旁人是不知道封印下面是什么,但本神君不是旁人啊。少时游戏,她最喜欢将我的东西设上封印藏起来,在一起久了,她的封印我会解。呵,那傻丫头竟然帮你抢镇魄珠。”宗镜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但你要镇魄珠做什么?”
辰晔不言。
宗镜徘徊几步,忽地眼眸一亮,“你大哥没死。镇魄珠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