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
身材最为健壮的褐发战斗灵师率先大喝一声。他抬起头,扫视位于自己身前的大量以中老年人为主的农民,以及他们拖过来的大量农具和板车。大部分的农民完全不敢与他目光相对,本能地低下自己的头,并缩起脖子,缓慢而无序地往后退,几乎快要把自己身后的同伴挤到城墙上。少部分人甚至被他的表情和气息吓得瑟瑟发抖,像是随时都有可能直接倒在地上。只有少部分体格相对强壮一些的农民伸出脖子,用双眼瞪他的脸,露出愤怒和不满的表情。不过,他们的脸上也几乎全都泛着不健康的土黄色或潮红色。
最先接到命令的青发战斗灵师则抬起头,看向被农民们围堵在城门前方里的几名官吏。他看到,几名官吏先后走出已经散开一大半的包围圈,并从自己骑乘的黑马上面下来,向他和他的同伴们行礼。为首的人是一名级别相对较高的中年文官,身着绣着银色花纹和银色岩石图案的黑色制服,腰间系着一条银色腰带。两名下级官吏跟在他的左、右两侧,两人身上的黑色制服上绣着相同款式的银色花纹。跟随在两名下级官吏身边的两个人则是随从模样,身穿和两名下级官吏相同款式的黑色制服。只不过,他们的制服上面没有图案,只有几条起到装饰作用的银线。位于最后的,则是两名身穿护身铠甲的护卫灵师。从自身释放出的气息来判断,这两名护卫灵师的修为都不强,大约都在三阶四级上下。他们的实际战斗力大约也不会超出这个水准,远远不及青发战斗灵师和他的同伴。
“我们都要活不下去啦!”一个体格健壮、胡子拉碴的高个子农民色厉内荏地上前一步,一边对着褐发灵师挥舞拳头,一边大喊,“你们要把我们都逼死吗?”
褐发灵师皱起眉头,紧盯住胡子拉碴的高个子农民的脸。他完全能够看出,这个人看上去很强壮,实际上身体却很虚。
“几……几位长官,是这样的……我们几个是负责征粮工作的……”
其中一名退到一旁的黑衣官吏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望向褐发灵师的脸。确认褐发灵师没有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之后,他才上前两步,站到系着银色腰带的官员的右前方。
“我们分别到各自负责的村镇去征收军粮。但是,当地居民都表示,自己家里已经完全没有余粮可供征收……我们告诉他们,这是国家的命令……他们不相信,说要到铁龙城里来找独孤大人伸冤……骆大人正要出城,就刚好被他们堵在这里……”
“他们要来捣乱,你们就任由他们捣乱?他们不交,你们就没办法?他们说没有,你就信?”
褐发灵师粗暴地打断黑衣官吏的话,并用眼角的余光瞟向比他矮半个头的黑衣官吏的脸,趾高气扬地伸出手指,对每一名下级黑衣官吏的脸指指点点。
“你们的脑子都是用什么做的?嗯?”
被称为“骆大人”的官员的脸上瞬间闪过一道不快的神色。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用双眼仔细打量站成一排的四名护卫灵师,以及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他自然能够看到,两辆马车距离城门正前方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
“我们没有捣乱!我们要活命!”高个子农民再次高喊。
“就是!这几年的收成本来就不好!你们还大量地征粮!让不让我们活啦?”另一个脸上长有一块青色胎记的中年农民也忍不住高喊。
“闭嘴!”
褐发灵师再次怒喝一声,抬起头,用下巴对准脸上有胎记的中年农民,并用右手食指的指尖指向高个子农民的眉心。
“现在是战争时期!国家的命令,轮不到你们这帮蠢货瞎议论!”
许多中老年农民先后露出敢怒而不敢言的表情,暗暗地将自己的拳头握紧,却丝毫不敢表露出一点不满。一部分守候在抗议人群外围的围观群众也先后变脸,却都不敢表达什么。
“你他妈的骂谁?!”
高个子农民怒吼一声,随即纵身跃起,高高举起双臂。一柄几乎和他的身高一样长的锄头凭空显现在他的双手之中。两个略微带着一点铁灰色的土黄色灵圈也分别从他的双臂上显现出来,释放出驳杂的土属性灵力波动。十几股微弱的气息先后从周围的十几个中老年农民体内涌出来,汇聚到油光发亮的锄头之上,和驳杂的土属性灵力波动融为一体。他高举起锄头,劈头盖脸地向褐发灵师砸去。
“嘭!”
“咔!”
两个令人心悸的声音先后响起。前一个,是拳头击打在肉体上的声音;后一个,则是骨骼破碎的声音。
高个子农民的身躯瞬间倒飞而出,狠狠地命中位于他正后方的一辆破旧木板车。他手中的锄头武灵瞬间消失,整个人像是被一柄铁锤用力击打的钉子一样完全嵌入木板车的内部。强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原本就又破又旧的木板车撞得四分五裂。猩红色的鲜血从农民的嘴角滴落下来,沾湿他的大胡子,也沾湿他身上的旧棉衣。他整个人瞬间完全瘫软下去,身躯从散架的木板车上滑落下来。
惊恐的尖叫声先后从抗议人群和城门内、外两侧的围观群众中响起来。许多老年农民当场被吓得一动也不会动,几乎立刻就要瘫倒在地上。越来越多的农民变得惊慌失措,其中一部分人的身体还不由自主地往几名黑衣官吏背后退缩。几名黑衣官吏先后露出哭笑不得和不置可否的表情,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无法无天!”
褐发战斗灵师再次发出怒斥,收回自己刚刚打出的右拳,张开右掌,用力向上方挥舞右臂。四个闪烁着明黄色光点的浅褐色灵圈从他的右臂上显露出来,一闪而没。
转眼间,十几枚土黄色的三角状石锥先后从城门前方和城门洞内部的地面上冒出来,将原本堵住道路的废旧农具、板车和大麻袋全部打碎。几次眨眼之间,所有的杂物完全化作一堆碎片和残渣。原本被装在大麻袋内部的腐烂粮食瞬间被洒到城门各处,和道路上的尘土混合在一起。它们发出的腐烂气味也瞬间消失不见。
站在褐发战斗灵师身后的蓝发战斗灵师也上前一步,抬起自己的右手,用右掌对准自己面前的杂物残渣和四处飞散的大片垃圾。一团妖异的深蓝色火焰从他的掌心冒出来。这团火焰的焰心同样是橙黄色的,散发出足以在冬日为人取暖的热量。转眼间,几团一模一样的深蓝色火焰先后包裹住所有的杂物碎片和散发出异味的腐烂粮食,并剧烈地燃烧起来。
原本后退到城墙两侧的围观群众顿时一片哗然。一部分胆子比较大的人先后忍不住抬起头,往前凑,仔细打量那几团足以驱除他们身体方圆数十米之内的一切寒气的深蓝色火焰。他们当中不乏天资尚可的低阶灵师,却没有一个人亲眼见到过深蓝色的火焰。
“几……几位长官,请……请住手,好吗?”
系着银色腰带的黑衣官员忍不住抬起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四名战斗灵师连续摆手。原本紧跟在他身后的两名护卫灵师先后上前,护在他的左、右两侧,以保护他不被带有几分邪气的火属性灵力伤害。他刚刚看到,两支车队已经出现在位于西正门西北方向的两条大路上,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城门靠近。这两支车队都是运送货物的车队,其中一支运送的是矿石,另外一支运送的则是捕猎而来的低阶灵兽。
“您……您各位这……这样动手,不合适吧?”
“骆大人,他们已经违反法律和战时城防条例!我们完全可以直接将他们全部抓捕!即使我们将他们全部当场击毙,也是完全合法的!”褐发灵师毫不相让。
“住手!”
一声中气十足的命令从城门洞中传出来。
距离城门较近的一部分围观群众忍不住把头转向城门洞的方向,看向已经从内、外两个方向打开的三扇城门。
“噔,噔,噔……”
“噔,噔,噔……”
整齐划一的跑步声从城墙内侧的大路上传出来,由远及近,渐渐传入围在城门外侧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两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分别从左、右两侧的两扇较小一些的城门中跑步前进,迅速地把早已经被自动分隔成两部分的抗议农民包围住。位于队伍前方的士兵各手持一面宽阔的盾牌,腰间还分别佩戴着一把腰刀。数十名士兵齐刷刷地转动自己双手中的盾牌,将数十面盾牌组成盾墙,完全限制住噤若寒蝉的中老年农民们的行动。紧随其后的士兵则手持黝黑发亮的小型火枪,分批列队,用火枪瞄准少部分仍然心有不甘的壮年农民的头颅。其中一名士兵迅速地伸出空着的左手,在被打倒在地的高个子农民身上连续点穴,封住高个子农民身上的伤口和体内的灵脉,随即像拎一堆货物一样把他扔到城门的边缘角落里。
所有士兵完成列队之后,身穿武官制服和护身铠甲的士兵队长便大踏步地从中央城门中走出来。他的制服上同样绣着银色的岩石图案,护身铠甲的胸口位置也同样印有一模一样的图案。走出城门后,他便向自己身后的两名护卫灵师挥手,示意他们停止前进,随即抬起手,向最前方的两名中阶护卫灵师行军礼。
“靳大人,鲁大人。”
“夏侯大人!”褐发灵师率先开口,伸出右臂,用右手的两根手指反复指点被士兵围起来的抗议农民,“这群不知好歹的贱民跑到这里来闹事,拥堵城门,妨碍交通,还耽误骆大人出行!你们为什么现在才出动!”
被称为“夏侯大人”的士兵队长当即露出尴尬的表情,随即转过身,先看向位于自己身边的中年文官,再看向正在城墙上方巡逻的士兵。
“我们奉命护送西门将军和他的家人前往铁龙城,参加杨府举办的寿宴,并为杨少爷贺寿!”蓝发灵师随之开口,“如果我们被耽误,请问,您各位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士兵队长当即皱起眉头,仰起头,看向四名护卫灵师后方的大路,以及位于远处的、大片被雪覆盖住的草原中间显露出来的唯一足够宽敞的路。他看到,两辆如同战车一般的马车已经驶出城门前方的最后一个拐弯处,即将驶入笔直朝向西正门中央城门的大路。
“好……好!”
系着银色腰带的中年官员当即反应过来,连续点头,随即向自己身边的护卫灵师和站在一旁的几名黑衣官吏做手势。
“快!快点!全都让开!把周围全都清理干净!请西门将军一家率先入城!其他的事,待会儿再说!”
“是!”
两名护卫灵师先后低头行礼,随即抬起双手,释放出两股轻柔的灵力波动,把被火焰灼烧过的大片焦黑色沙土完全打扫干净,再把城门洞内外各个角落里剩余的残渣全部吹得一干二净。
包围住抗议农民的士兵们则有条不紊地把盾阵收紧,把所有的抗议农民一同逼迫到城墙的边缘和角落里,让每一个参与抗议的人都不得不牢牢地紧贴自己的同伴,甚至难以自主移动分毫。
“靳大人,”士兵队长转过头,看向褐发灵师的脸,“我和骆大人一定会如实地把这件事汇报给独孤大人的。不过,关于这件事具体的来龙去脉,恐怕还需要经过调查。到时候,恐怕……还需要您几位……”
“问他们几个就行!”褐发灵师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指向一声不吭的黑衣官吏们,“他们几个不就是负责征粮工作的吗?一个个办事不力,白吃干饭!前线战事如此吃紧,他们不但不抓紧,还拖拖拉拉,甚至还任由这群刁民跑到城门来胡闹!真要耽误资源调配,那还了得?如果我是他们的上司,我非好好赏他们几顿板子不可!”
中年文官的脸上再次露出难以察觉的不快之色。不过,他仍然没有说什么,只是示意距离自己最近的两名黑衣官吏去迎接即将入城的两支车队。
两辆大型马车先后驶入西侧中央城门前方的大路,随即笔直地驶入中央城门。
站立在中央城门两侧的所有士兵和护卫灵师先后立正,并向马车行军礼。原本正在交头接耳的围观群众也先后停下,笔直地注视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两辆马车。大多数民众的目光都落在马车外侧的金属防护层表面的岩石图案上。
第二辆马车的车窗再次打开。小女孩明亮的双瞳从车窗中显露出来。她的目光先后扫过神色严肃的士兵和被牢牢地限制在城墙边缘的抗议农民,整个人随即露出好奇的表情。不过,这一次,没有任何人主动地向她解释什么。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