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实在太热,常漫天青布手帕都擦得能拧出水了。
一个镖师瞄了瞄后面,悄声对常漫天道:“老爷子,后面那两个人跟着我们很久了,真的没问题吗?”
常漫天道:“没事,那二人一看就出身富贵,眉目端正,绝不是歹人。老夫这点儿眼力见还是有的。你们不是还议论说,最近有两个年轻人,挑了很多拦路抢劫的山寨吗?我觉得他们挺像的。”
镖师又往后仔细瞧了瞧,觉得老主人说得对,谁穿着一看就贼贵的衣服出来打劫呀。
离镖队十几米距离的马上,李正穿着和叶楚楚不同款式的龙纱服,小声说:“姑姑,这镇远镖局名气很大,应该没有山匪会来劫道。我们一直跟着他们,他们会以为我们要劫镖吧。”
叶楚楚也小声说:“别担心,我们跟他们保持距离,又没有恶意。那常漫天行走江湖多年,是好是歹,他应该看得出来。”
李正点点头。
叶楚楚又道:“对了,万一有劫道的,咱们帮忙时要亮名号。你这名字太普通了,必须换个叫起来有格调的名字。你想叫什么?”
李正挠挠头,有些疑惑道:“父母命名怎可随意更改?我这名字也挺好的。”
叶楚楚道:“你这名字是你父母对你的期盼,但却不够响亮,不够让人记忆深刻。无论放在官场还是江湖都很普通,特别路人甲,甚至炮灰。”
李正问:“陆人甲是谁?炮灰是什么?”
叶楚楚道:“路人甲不是人名,是指相对于很有名气威望的人,你就是个过路的,无人在意。炮灰就是会被任何一个有点儿能力的人把你给……”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李正沉默了,他想起了孟无常。
叶楚楚继续道:“行走江湖谁还没有几个马甲?马甲就是假名字假身份,但你人可是真的。你叶开叔叔就有好几个,还都很有名呢。”
李正一握拳,道:“好,那我就换个名字。可是,我叫什么好呢?”
叶楚楚想起自己前世看的一部电视剧中的人物,虽然他是男二,但,却是最有出息的男二。原著的李正就被废了,一双手上拇指中指食指全被削掉,只剩四个手指,再也拿不了飞刀了。用这个名字给他冲一冲,让他好歹不会被炮灰。
于是,她郑重地对李正说:“以后你行走江湖就叫疾冲,李疾冲。疾风扬幕起, 策马冲江湖。②怎么样?”
李正不由大赞:“好名字,我喜欢。我以后在江湖上就叫李疾冲。”
叶楚楚点头,少年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初入江湖当如是。
这时,前方的镖队停了下来。
李正道:“是要休息吗?”
叶楚楚忙催他:“走,快过去,出事了,这里哪是休息的地方?”
尘土飞扬的黄土路,没有一寸荫凉,在这儿休息当烤肉干吗?
两人策马赶过去,只见前面有个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道路中央绣花。一个满脸胡子的大男人。
在这种鸡蛋摆在路上都可以晒熟的天气里,他身上居然还穿着件紫红缎子大棉袄。
奇怪的是,穿着纺缎单衫的人都已满头大汗,他脸上反而连一粒汗珠子都没有。
叶楚楚暗道:终于被我等到了,绣花大盗!
老赵上前交涉,被大胡子扎了一针,手就不听使唤了。
常漫天跳下马,问他要干什么。
大胡子说,自己要绣瞎子。
常漫天正要接话,叶楚楚道:“常老爷子且慢!”
她下马走到常漫天身边,李正跟随其后。
叶楚楚道:“常老爷子,我带家中小辈江湖历练,这劫道之人,可不可以让我侄儿练练手?”
常漫天打量着她问:“阁下是?”
叶楚楚道:“在下叶九歌,无名之辈,不足挂齿。这是我侄儿李疾冲。”
常漫天看这叔侄二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人家愿意替自己解决麻烦,自己在旁边掠个阵,别让小年轻真伤着了。
想到这儿,常漫天道:“既然如此,就有劳两位小朋友了。事情解决后,老夫请两位喝酒!”
大胡子看着这几个人把自己像买菜一样推来让去的,心头火起,暗道:无非是多绣两个瞎子,且让你们过过嘴瘾。
他又看了看两个年轻人的衣服,想:这么华贵的衣服,是我才配穿的,待会儿绣瞎了,让他们交代哪里有这样的布。
叶楚楚对李正道:“你去,咱们前面抓过的山贼胜在数量,这个可就胜在质量了。让我检验检验你到底进步了多少。”
李正点头,往前一站,抱拳道:“在下李疾冲,请教阁下的高招,请赐教!”
从此,行走江湖的就是李疾冲了。
绣花大盗冷笑道:“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学人行侠仗义,真是不知死活。”
说着,他便突然出手,奔着李疾冲的脸而去。
眼见,一轮圆月亮起。耳听,“叮叮”两声,两枚绣花针被一把形如弯月的刀打飞了。
绣花大盗不由一愣:“还真有两下子,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把黑色绣牡丹花的缎帕扔了出去,人也跟着冲向李疾冲。
一时之间,圆月与寒芒齐飞,白纱共紫红棉袄一色,很是热闹。
常漫天大开眼界,没想到江湖居然出现如此少年,未来可期呀。
李疾冲毕竟尚且年少,虽然招式玄妙,但并不是老江湖的对手。
绣花大盗卖了个破绽,李疾冲就上了当,寒芒瞬间到面前。
他还来不及反应,一把折扇就挡在了眼前。两枚绣花针落了地。
叶楚楚身形不停,瞬间冲绣花大盗拍出五六掌,打得他连连后退。
他刚要再出绣花针,就被叶楚楚点了穴道。
叶楚楚连点他几处大穴,让他除了眼能动,别的都动不了。
常漫天这才松了口气,刚才旁观,绣花大盗这功夫,自己人全上估计都白给,还好这叔侄俩厉害。
李疾冲有些沮丧:“姑……叔叔,我还是练得不够,差点儿又废了!”
叶楚楚笑眯眯道:“没有没有!你进步很快,这套刀法才练几个月,能在此人手下走二十几招很厉害了,继续加油!”
李正资质还是很不错的,小李飞刀暂时没练好,可以先用别的刀法嘛。
有人可能问,那是圆月弯刀吗?
是,也不是。真正的圆月弯刀的刀面上刻着一句诗“小楼一夜听春雨”,那刀有魔性,上面还抹了毒,练久了人就入魔了。
叶楚楚只是按照圆月弯刀的样子,让人用玄铁打了把类似的给李疾冲用,上面也刻了一句诗:“莫愁前路无知己”,也算是对孩子的祝福。虽然她现在就比她口里的孩子大四岁。
李疾冲真的很喜欢这把刀,因为这是只属于自己的刀,他练得很刻苦,日夜都练,颇有成效。
常漫天拱手道:“多谢两位小友相助,不然,老夫这把年纪怕是要折在这儿了。我们这些人命留在这儿不算,这批贵重的货物没了,我们镇远镖局就毁了。”
叶楚楚道:“常老爷子客气了。此人主要是不敢暴露身份和武功路数,轻敌了。若他显露出来,我们未必会赢。不过今天,只要比他出手快就行。他打扮成这样,看来是为了完全掩盖身份特征,他本人真实身份恐怕不一般。”
常漫天听了,心中一凛,道:“那,让我来亲手揭开他的真面目,看看到底是谁!”
常漫天走上前,三两下扯了大胡子,揭下那人皮面具。
只见面具下是一张英俊男人的脸,不过配着土土的大棉袄,显得十分滑稽。
常漫天大吃一惊:“六扇门,金九龄?这……”
金九龄死死盯着面前这些人,眼睛里能喷出火来。
他本来一切计划得好好的,谁知道半路里杀出这么两个人,其中一个明显是初入江湖的少年。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乱拳打死老师傅,他恨!
镇远镖局的镖师们面面相觑,没想到原本抓贼的做了贼,真是世事难料。
哪怕常漫天行走江湖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他觉得事情十分棘手,不由问叶楚楚:“叶小友,这能报官吗?”
叶楚楚道:“报,必须报,还得往大了报。”
说着,她拾起一块小石子,对着金九龄的气海穴弹了一下。
金九龄“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灰白。他,废了。
可惜被点了穴,什么也说不出,他的眼神越发愤恨,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众人倒吸一口气,好狠!
叶楚楚淡然道:“不废了他,难道等他的同伙救了他,然后再把你们绣成瞎子吗?”
常漫天道:“同伙?”
叶楚楚道:“对呀。你们这么多镖银,他一个人就是长了三头六臂,还能一次都带走吗?必然有同伙!”
常漫天派手下镖师去报官。
本地官员没想到,天下第一名捕居然做了贼,连夜打好囚车,把人直送进刑部大牢。
叶楚楚该做的都做了,带着李疾冲扬长而去。
李疾冲虽然没胜,但深觉自己找到了人生目标,自信心爆棚,练功更勤快了。
再去山匪窝时,他都一个人拎着圆月弯刀就上了,叶楚楚落得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