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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书名:浮屠诀 作者:有猫万事足 本章字数:4612字 发布时间:2023-02-14

最终我还是接受了公孙白的建议。

第一当然是我的确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而且自己又是一株行走的芳华草,走哪儿哪儿不安全,有个保镖来的确是好的;第二则是因为公孙白跟我保证过了,虽然他现在没钱,但他家里有钱。要是我愿意,可以跟他回家拿钱。

我想了想觉得这个建议不错。

 

西寒国位于邑川的最西边。

因邑川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陆,所坐落的四国也按照东南西北的四角。这最西边的西寒国祖上曾出过一位了不起的国君。此国君骁勇善战,在原本宁静的邑川大陆上掀起了惊涛骇浪。打完东边打南边,打完南边打北边。其中最惨的莫过于南川国,本来衣食无忧生活富足。却被西寒国生生打了个半残,还被吞掉了一座铁矿山。

如今我要去西寒国,便免不了要过这座铁矿山。

这座铁矿山原本叫乌山。当年南川国战败以后,将乌山分了一半给西寒。于是这座山上便分出了一条边界。边界的南边,就是南川国;边界的西边,就是西寒国。

乌山极大。山势险峻,陡峭异常。我与公孙白翻山而过,期间遇到了不少的麻烦。

首要的麻烦便是边关的守卫。

天高皇帝远,这乌山也就更远了。此处的守卫在当地做了土皇帝,勒索来往的行人,日子过的十分潇洒。而来来往往的人多少也都知道规矩,时常备好了过路费。可当他们遇到我和公孙白这俩一穷二白的人就犯了难。榨不出油水,就不让过。

好说歹说都不行。于是我气得一咬牙,决定翻山。

乌山是盛产铁矿石的山。可这盛产的地方,偏偏在乌山以西。这西边,全被西寒国给占领了。留给南川国的便是一片荒芜。寸草不生,连牛羊都难以养活。

基本的衣食住行不能满足,当地的贫困可想而知。此处唯一的谋生方法便是上山掘石。当地的居民需要爬上悬崖峭壁,用凿子和锤子敲开岩石寻找铁矿。然后再把这些矿石卖给当地的铁匠,或是外地的商人。

看山跑死马,走破鞋。

足足翻了两日,我一双脚走的差点断掉,而公孙白却还是怡然自得的模样。我真想问他是不是人,怎么不会累。但扭头一想若是这么问了不就是承认自己不行了吗。男人绝对不能说自己不行。

于是我又把问题压了回去。

 

到了第四天我们总算翻过了乌山,到达西寒境内。

两国的交界是一条细细的河流,横贯南北。不过是一河之隔,西寒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山体繁盛,百姓欣欣向荣。

连绵不绝的山头一个接着一个。期间山坡被分为一层一层的梯田,上面种了各色的作物。阡陌纵横,一派富足景象。

我用溪水洗掉了脸上的风沙,向当地的百姓问路。我称呼此地为“乌山”,老翁却笑呵呵的纠正:“这里不叫乌山,叫龙埂山。若是二位觉得叫不惯,也可以叫铸剑山庄。总之,都是指这一个地方。”

公孙白的眉毛挑了起来:“铸剑山庄的后花园,果然名不虚传。”

老翁捋了捋胡子,没有在意他话中的揶揄:“因为,这龙埂山上的所有人,都是铸剑山庄的家奴。”

 

辞别老翁,问出一条路,我们边走边聊。

因常年待在山里,导致我的消息来源十分闭塞,许多事情都不知道。我只知道邑川有四国八荒,却不知道这国里还有国,邦中还有邦。譬如这铸剑山庄,便是西寒国的一个大家世族。

主要以铸剑为生,是西寒国的纳税大户。用富可敌国来形容还有点委屈了,因为铸剑山庄全盛时期恐怕比西寒国还要富裕。

而且因为西寒国的国君祁山王只沉迷于吃喝玩乐和游猎,对国家事务一概不上心,所做的贡献还不如区区一个铸剑山庄,所以铸剑山庄也时常被人戏称为国中国,其庄主也被戏称为王中王。

西寒尚武。刚出生的男娃娃得到的第一件满月礼就是一把小刀。等到了三岁、五岁、十岁时,礼物也会依次递增为长刀、弓弩、宝剑。这个习俗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传承了百年。但有一点却是不同的,寻常百姓家随便找个铁匠也就应付了。但王族的满月礼,所铸造的剑,必须得是铸剑山庄出品,只此一家。

这一代的铸剑山庄庄主姓赵,名叫赵梓轩,今年三十一岁。本该是大展宏图的壮年,但却体弱多病,而且名声还不太好——

“这一任的庄主是十四年前继任的。听说老庄主本来不想把位置传给他,不过苦于又没有别的继承人,所以才让他做了这个位置。果然,继承以后他不出所料,短短十几年里将铸剑山庄败了个精光,落了如今这副田地。”

“如今这副田地……什么叫‘这副田地’?”我目瞪口呆的眺望四周。远山近水,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人头攒动,若我没有记错,这些似乎都是铸剑山庄的家奴?

“曾经的铸剑山庄不仅于此。”他就地蹲下,捡了个石头画了个鱼骨图,“这里是龙埂山,在这附近的三镇十一乡,曾经都是铸剑山庄的产业。”

我咋舌。他话锋一转,“但如今都被卖了。”

“卖了……干什么?”

“还账啊。”他忽然笑了,细细的桃花眼勾了起来:“要知道,这位庄主曾经是邑川最拔尖的纨绔子弟。”

 

在随后的时间里,公孙白给我介绍了一下这位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十几年前,铸剑山庄举全庄之力,耗时多年,终于打造出了一把闻名天下的宝刀——毒凕。

据说这把宝刀削铁如泥,斩星劈月,有各种神奇的功效。诸如什么百毒不侵啊、见血封喉啊、预测吉凶之类的唯心主义传说。

如此种种夸张的功效,却也只引出一个由头:这毒凕,果然是不出世的宝贝。

毒凕一出,天下沸腾。

东夷国的国君曾想用一座城池来换,都被拒绝了。就连祁山王也曾露出想要一睹宝刀的意思,也被无情的拒绝。由此可见全盛时期的铸剑山庄是多么牛逼哄哄。

但偏偏,这样一件宝贝,却被史上最败家的纨绔子弟赵梓轩用来换一个女人。

而且,还是一名妓女。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公孙白重复了一遍,确认我没听错。

“我那个乖乖——”我抚了抚胸口,“这种程度的纨绔,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到也不能这么说。”他“啪”的一声摊开扇子,悠然自得的扇了起来,“从另一种方向来说,其实他到也不亏。毕竟,换了当世第一美人。”

 

虽然有老翁指路,但我们还是不出意外的再次迷路了。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里,绕到了天黑。

公孙白不急,我却有些急了。我实在不想继续风餐露宿,我迫切的需要一个热水澡。 

日落西山之时,天际是五彩的晚霞。夕阳落处,有一个走进的人影。寻常村妇的打扮,葛衣布荆。由远及近,我才注意到她手里提着一个锄头。

是一位当地的村妇;

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

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她妈。

三种元素组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矛盾体。简而言之便是一位身材婀娜的中年美艳村妇,手里提着一把锄头,背上背着一个背篓,从远方走来。本该是矛盾的元素,在她身上却出奇的融洽。我不由得看痴了,直到公孙白推了一把我,我才醒悟,连忙问路。

农妇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言辞犀利毫不避讳:“你一个将死之人还出山作甚?不如就近找一块宝地,办理后事吧。”

 

她家是常见的山里草屋构造。两间茅草屋,一个小院落,外面种些菜,养些鸡鸡鸭鸭。她姓刘,让我们唤她为刘嫂。

方才在田间问路,刘嫂一句话让我大惊失色。但很快,她又为我们指了方向。说要从这里出去必须得走一条小道,但那里山高坡陡峭,天马上要黑了,若是现在走很危险。倒不如在山里住一夜,到了第二天再走。若是不介意,可以去她家借宿一夜。

我们立刻选了第二个方案。

跟着刘嫂到了她家,一推开门才发现里面站着一双十一二岁的孩子。一男一女,模样生的极其相似,一看就知道是龙凤胎。娘漂亮,孩子自然也不会差。男孩生的挺拔俊秀,风度翩翩;女孩生的婀娜娇艳,虽然年纪较小,但隐隐能窥出以后的风华绝代之貌。

这母子三人一看就身份非凡,与身后的草屋格格不入。我心中有疑虑,偷眼去瞧公孙白,只见他对我摇摇头,示意我不要多说。

刘嫂将我们引入了里屋,上了茶。然后吩咐两个孩子去村里买一些吃食,给了他们几个铜缁将其打发出去。

人走之后,屋内便只剩下我们三人。我早已按耐不住好奇心:“你为何说我是——”

“说你是将死之人?”她将后面的话补齐,顺道给我倒了一杯茶水,笑了笑,“请你不要介意。我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我也是将死之人。只有将死之人才能看得见将死之人,没人比我更能看得清这个。”

说着,她抬头,直直地看向我。一双黑如墨的眼,透不出一丝光亮。

空气顿时有些凝重。

许久之后,她轻声道:“说起来,在我很小的时候,家门前路过一个云游的老道士。老道士想把我带走,修仙。他说我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修仙奇才,潜心修炼,假以时日定有所成。可是我的父亲拒绝了。”

我明白了。世间有一种人天生就有天眼,可以看见凡夫俗子看不见的东西,譬如山精鬼怪,奇珍异兽。不过这种天眼大多数只出现在幼儿身上,很少有人在成年以后还能保持的。这刘嫂,是一个异类。

“而公子走来之时身上漂浮着黑气,印堂处有黑烟弥漫。我见过印堂发黑之人,都会在不久之后去世。因此,我才如是说。”

这么一番解释,倒也说得通。我和公孙白也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一下,随便胡诌了一个职业。轮到公孙白的时候,刘嫂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这位公孙先生,应该是一位剑客吧。你的右手虎口处有很厚的茧子,这是常年用剑才能磨出来的。”

公孙白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个职业。

天有些发黑,阴沉沉的。刘嫂继续道:“其实留二位在我家过夜,我也是有私心的。有一桩生意,想请公孙先生帮忙做一做。只是不知道,公孙先生的收价如何。”

公孙白微微抬额:“什么生意?”

刘嫂正欲张口说话,却听见门外传来狗叫,她连忙推门迎了出去。有人回来了,回来的不是那一双被打发走的龙凤胎,却是一个容貌普通的中年男子。

男子短襟汗衣,敞开着胸怀,正赤着脚站在门外。他身后跟着一条黑色的大狗,狗背上拖着一个箩筐,里面装着斧子和凿子。

“娘子,娘子,我回来了。”男子大喊。

原是刘嫂的丈夫。

刘嫂迎了出去,手里拿着一块汗巾,帮男子擦脸:“今天回来的挺早。”

男子先用汗巾擦了脸,接着又在腋下擦了一下,最后用井水冲脚,道:“今日没去市集,庄主派人去了山里,直接把我们刚挖出来的铁矿都收走了。喏,这是工钱。”男子掏出几个铜缁,递给刘嫂。刘嫂笑着收下了钱,然后扭头指了指正在偷看的我们:“今日遇到了两位迷路的外地人,将他们带来了。准备明天给他们指路。”

男子呵呵一笑,点头算是与我们打了招呼。

这位应当就是刘嫂的丈夫了。单从模样上说,这位刘公生的实在普通。没有出彩的五官和出尘气质,不过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山野农夫。但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好处,那便是十分的好客。他并未对我们的身份产生好奇,也未曾猜测他老婆带了两个陌生男人到家里来有何深层次的含义。只是简单地过问了两句,便罢了。

刘公的屁股还没坐热,那一对龙凤胎便回来了。举着手里的酒菜大喊“爹爹”,一个接一个的跑了过来,一头扎进刘公的怀里。刘公乐呵呵的一手抱起一个,用下巴蹭他们的发顶。

“今日可乖?有没有惹娘亲生气?”

“乖极了,还帮娘亲去地里锄草了!”

刘公脸上的褶子一层层的铺开,对着这对龙凤胎一人亲了一口。

 

晚膳是刘嫂亲手熬的粥,再配上方才买的酒菜,可口至极。

饭后,刘嫂去厨房里洗碗,刘公喝了茶之后又拿起了斧凿,起身辞别:“东家这几日在西北边的路子河下面发现了一个鳞石矿,让我们加班加点的开采出来,给每个人都开了二厘的工钱。今夜恐怕是回不来了,你在家注意安全。”

说着,转身欲走。

“等等——”刘嫂喊住了他,却没有说过多的话,眼神温柔至极,走到他面前理了理衣襟,道:“晚上注意安全。”

“放心。”刘公憨厚一笑,穿上草鞋出了门。刘嫂站在门口,一直目送他离开,直到身影完全隐入了黑暗,才回头。

厨房里再次传来洗涤之声,锅碗互相碰撞。

 

洗完碗,刘嫂去喂鸡鸭。头顶一轮明月,淡淡的月光打在她的身上。青丝垂落,美人迟暮,她站在那里,鸡鸭啄脚,萤虫飞舞,自成一副美画。

公孙白倚在门框上,淡淡的问道:“方才,你说的生意,是什么?”

刘嫂躬着的腰顿了顿,脚边的鸡鸭啄着菜叶。许久以后,她才缓缓一笑:“帮我杀一个人。”

“谁。”

“铸剑山庄的庄主,赵梓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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