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金装已然褪去,辽阔的大地逐渐入眠,悄悄换上寒冬的银白雪装。
大街小巷、屋顶树梢均蒙上一层雪白的薄纱,美丽而冰凉。固然天气严寒,却掩不住孩子们出来玩闹的热情。
“哇,终于完成了。”孩子稚嫩的嗓音很是兴奋,看着自己忙活半天才堆好的雪人满意点头,浅紫色的双眸笑意盈盈。
“我也好了。”
“我们也好了。”其他孩子也接二连三地完成了他们的作品。只不过,一眼望去他们的手工都有点不敢恭维,有的眼睛一上一下大小不一,有的鼻子太高,有的不够牢固,不是掉枝干就是整颗脑袋滚落下来。唯独过得去的便数那第一个完成的雪人。
见到这些个下场凄惨的雪人,孩子们自己也吓到了,站在原地干愣着不动,几张小脸由苍白而变得尴尬。安静片刻,终于有人先从傻愣中缓过神来,“呵呵”干笑两声提议道:“我们,还是,打雪仗吧。”
“嗯,好主意。”另一个孩子回答,语气僵硬,大概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那,我们走吧。”几个孩子迟钝半拍,将目光移开,向别处迈出一步。
“嘿!”
“唉哟!”
“哈哈,丢我呀!”一孩子做着鬼脸得意。
“哈哈,看到你了,别逃!”
几个孩子分为三组分别找个地方躲了起来,一边拿地上的白雪揉成雪球备用,一边观察其他孩子的动向,逮住时机便向对方扔出好几个雪球。看他们玩得忘乎所以,脸上满是愉悦的天真笑颜,好像已经忘记刚才的事,雪人惨案根本没发生过一般。
转眼,太阳已悄悄落下步入黄昏,孩子们兴头犹在却无奈天色暗去,只好乖乖地各自回家,不然长辈们会担心的,再说明天照样能一起玩,怕什么呢?
“妈妈,我回来了。”推开门,小男孩微眯着他那双浅紫色的眸子蹦蹦跳跳地进了屋,很是可爱,就像个做工精湛的玻璃娃娃。
“回来啦,跟伙伴们玩得愉快吗?”年轻的母亲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浓汤从厨房出来。
“很愉快,我们堆了雪人,结果歪的歪倒的倒,把自己给吓到了。”
“呵呵,高兴就好。”母亲笑得好美,温柔地抚摸他的小脑袋。
“是啊,高兴就好。快来吃饭吧,刚做好的菜还热着呢。”三十出头的叔叔端着面包走了过来。
“这就来,莫勒叔叔。”
晚上,夜色很沉,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停了一天的雪再次飘落,许是为白天变得淡薄的素衣增添厚度。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微弱的光芒忽明忽暗。
“他睡了吗?”
“嗯,睡得很香。”缦妮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柯雷斯,眼里满是宠爱与不舍。
“我们走吧。”莫勒轻声提醒。
临行前,缦妮俯下身子在儿子的小脸上轻轻一吻,闭上眼,转身而起,她不敢再看生怕狠不下心而继续在回忆中煎熬。她爱着自己的孩子也放不下内心的痛楚。她不再回头,跟随莫勒径直走出屋子。
晶莹的泪珠顺着脸庞不自觉地滑落,莫勒仍有些不忍关切问道:“公主,要不要等柯雷斯再长大些……”
话未说完,缦妮摇头示意她心意已决。她知道再等下去会离不开孩子,即使她愿意放下仇恨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辈子躲躲藏藏,整日过着被人追杀心惊胆战的日子。还有百姓们,自从安鲁达篡位后只知享乐从未关心过他们,民怨四起。长此以往,日月两族迟早毁在他手里。所以,于公于私她非去不可。
漫漫长夜,寒风缕缕,刮在身上难免觉得刺骨。然而六年的光阴,每日活在思念与仇恨之中煎熬、挣扎,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父王、伯父、深爱的芙蓝迪,还有那些牺牲的勇士;血腥的空气、惨烈的画面,她一刻都未曾忘记。
踏着艰难的步伐于刺骨寒风中行走一夜,终于来到邻边小镇,雇辆马车又继续赶路。他们装扮朴素,一路上没有人会猜到他们的尊贵身份。经过一个月的舟车劳顿再度回到王城,那个她久别的家。
静逸的花园雪色茫茫,虽然没有幻蝶花缤纷的装点却仍如此瑰丽,叫人怀念。
曾今如此地狱般恐怖的广场已恢复原貌,坍塌的城墙重新修葺,凹凸不平的地面已铺得平整,折倒的树木重新栽种,勇士的躯体或许早已不在。偷偷潜入皇宫的缦妮回忆起当年离开时的画面心里一阵抽痛。
宽敞的房间水雾朦胧,硕大的水池洒满花瓣芳香四溢,像是为某位高贵的女士所准备。
安鲁达狩猎回城看上去有些疲惫,同时也意犹未尽。换下衣物步入水池,以自身觉得舒适的姿势泡在浴池的边缘,全身的劳累瞬间得到舒缓,极为惬意。闭上眼,好好享受这安逸的环境,把烦心事宜抛诸脑后。吊坠宝石悬挂在胸口碧绿而通透,隐隐闪烁着诱惑微光。
“麦格威尔陛下,您的日子过得好惬意啊!”声音好熟悉,安鲁达睁开慵懒的双眼向四周张望。沉稳的步伐逐渐向他靠近。看清来者身份立马变得恭敬:“原来是罗诺殿下,哦不,应该称您为陛下才是。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罗诺懒得绕圈子直接问道:“有没有缦妮的消息。”
“想不到陛下如此执着,至今仍挂念着我那侄女。可惜啊,我也派人寻找多年,音讯全无。”安鲁达回答得满不在乎,好像在说一个陌生人的事。
“你当真派人去找了嘛?”罗诺知道他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当年他愿意为夺王位而出卖自己的侄女,那时他就清楚安鲁达是个什么货色,故意讽刺一句。
安鲁达闭着眼继续享受泡澡的乐趣,回得敷衍:“您的事我自然记得,只是他们藏得太深不大好找。”
罗诺不再说什么沉默离开,不想浪费时间与这种家伙斤斤计较,求人不如求己。自从他继任奥蒂拉国王位之后,局势相对要稳定得多,百姓的日子过得也算宽裕,安居乐业自得其乐。日月两族至今犹存还得多亏罗诺在背后的诸多照顾。
“陛下,请用茶。”女仆将茶杯端上桌后速速离去。罗诺“嗯”了一声却未察觉到一双充斥着怨恨的美目。
“咦?这是什么?”安鲁达路过房间见地上有张纸条便拾了起来,看完内容脸色瞬间煞白,进屋时都忘了敲门。
罗诺见他跌跌撞撞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哪里像个君主。”
“别说这个了,先看看纸条吧。在门口捡到的。”
字条上简短一句:今晚于玛尔亚宫一聚,复仇的亡魂。
罗诺读完纸条上的内容也是脸色剧变,心底掩不住一丝欣喜:她,还活着!
当夜,二人邀约而至。玛尔亚宫是整个皇宫里风景最佳的地方,是莱纱皇后、缦妮的母后生前最爱的地方。她去世后,森吉弗为纪念她经常来此居住。六年前,森吉弗死后便再无人来访。今晚也许会热闹些。
推开门,二人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着,前后左右仔细勘察眼睛也不敢多眨一下,更不敢松懈分毫。
“呼”四盏早已摆设好的烛台忽然点亮,幽蓝火苗雀跃飘忽,大殿里蓝光昏暗。
“啪嗒、啪嗒”一名女仆手托盘子踩着优雅的步伐走下楼梯,走进二人的视线,至中段处停下脚步。她周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安鲁达陛下、罗诺陛下,请用茶。”
她没有伪装,故意露出马脚让他们识破。“我的好侄女,别跟叔叔玩捉迷藏了。”
“你是缦妮对不对?”罗诺猜到是她,想听她亲口承认的同时掩不住内心的喜悦。
女仆没有正面回答仅是淡然道:“二位莫急,先喝杯茶吧。”余音未落,杯中褐色茶水突然像有了生命冲着二人喷射而去,女仆抬起那张绝美容颜,粉色瞳孔冰冷而决绝。
安鲁达见势举手一挥以火相抵,水火交融化为烟雾模糊了视线。女仆装扮霎时爆裂化为碎屑,展露出另一套雪白衣裙,衬得她犹如从天而降的仙女。
“当年的一切你全看到了是不是?”罗诺回想起当年回望身后高塔的一幕,或许他早该猜到了。今天见到她仇视的目光可以更加确定。
“是。”回答是那么的斩钉截铁,而嗓音却不出自于缦妮。抬头往上,莫勒站在缦妮对面的回廊上。很明显,不用猜也知道世上知道真相的还有两个人。
缦妮有罗诺的保护动不得,而莫勒今日必须闭嘴,永远地闭上。安鲁达暗生杀意,何况以他今日的实力要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又有何难?
正于此时,十几个侍卫忽然闯了进来:“陛下,巡逻时我们抓住一个孩子。”说完,后面某个侍卫抓着一个五岁的男孩走上前来。“放开我!”男孩试图挣脱侍卫的钳制,浅紫色的眸子略显敌意。
好像,太像了!容貌、神韵跟他们太像了。罗诺一眼便认出男孩的身份。“他是你和芙蓝迪的孩子,对吧?”罗诺沉着脸,心里极不是滋味。
“不准你们动他!”缦妮明白不论她承认与否,柯雷斯都会成为他们手里的筹码。尤其是安鲁达,知道自己不喜欢连累无辜的弱点甚至会抓个女仆过来要挟。
男孩怒了:“放开我!我绝不允许你们伤害妈妈!”一气之下用尽全力施展魔法。电光闪烁,麻木的痛感传遍他们全身。
“啊!”几声惨叫,十几个侍卫通通倒地躺在门口,被电得头发上翘蓬乱肤色变黑,嘴里冒着白烟。莫勒抓住机会迅速跃下,抱住男孩闪及楼梯处。
位于大殿中央的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小的孩子竟可以一下子击倒十几个大人,小小年纪能有强大的魔法长大后对他们定是个威胁,决不能留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