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帝都上阳城万朝殿内。
太傅黄虞同柱国将军魏宏驳依旧未上早朝，而新到帝都的云平山被罚在安远侯府中思过，其实也就是相当于被禁足软禁，自然也是无法上朝的。
不过根据大昇历法，其实也不是每日都要上朝，除有紧急事务，一般来说都是每隔三天上一次早朝，一个月大约也就是九次。
而今日的早朝是临时传召，要比平常晚了一个时辰，而更为蹊跷的是，太傅黄虞之长子，御史大夫黄宏彦竟然也告假在家，这难免让群臣议论纷纷。
而这一切竟源于有人连夜参了皇太后长孙芙一本，这可是天下奇闻，说是太傅的病与皇太后有关，当然其中具体所书所写，只有周韶弘一人得知了。
龙椅之上，周韶弘将一本奏章直接甩了出去，震怒道：“说啊！怎么没人说话了！朕一早就在长定殿的桌子上看到了这本没有署名的奏章，好啊！有胆子诬蔑母后没有胆子承认是吗？”
台下一众朝臣皆俯首跪在地上，可却无人敢站出来承认这本奏折是何人呈递。
“好好好！你们当朕的长信殿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手都伸到朕的眼皮子底下去了！茂林！”
一旁的玉面宦官跪了过来，“奴才在！”
“去！将昨夜在长信殿值守的内官全部送到内狱，朕就不信还问不出个所以来！”
而听到这话，下面跪着的廷尉李长京顿时心中一慌，内狱本是他为掌管，所以这彻查之事十有八九就要落在自己的头上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皇太后驾到！”算是为李长京暂时解了难，可他心中还在犯着嘀咕，到底是何人将这奏章呈递上去了呢？
其实根本就不用多想，李长京第一时间便想起了内阁侍读季仕林！
昨夜在潇湘馆所听之事，不管他们隔壁的雅间到底是谁，可太后给太傅下毒他们三个人可是都听得清清楚楚，临分开前，他们还曾相互嘱托，千万不可将昨夜所发生的之事透露出去半个字。
其实这话最主要的还是说给季仕林听的，因为于老本就胆小怕事，这等杀头的罪过更不会提及，难不成季仕林那大喇叭不仅转头就把两人给卖了，还上书参了一本？
想到这里，在廷尉李长京的心中，多半已经将季仕林的嫌疑给坐实了。
而皇太后长孙芙在一众人的簇拥之下，从偏殿走到珠帘后坐了下来，“到底是什么事情啊，让皇帝发这么大的脾气？”
今日的早朝，周韶弘是没有通知长孙芙的，当然这也是有意而为之。
“母后。”周韶弘站起身行过礼后并没有坐回龙椅，而是依旧欠身回话道：“孩儿今日确实僭越了，不过只是些琐事而已，听闻母后头疾复发，故此才没有去请示，请母后赎罪！”
“小事？”长孙芙看着台下跪着的朝臣，“怕是什么样的小事，让整个朝堂都如此战战兢兢……茂林！把奏折拿过来让本宫瞧瞧！”
茂林自然是不敢违逆皇太后的命令，从地上捡起奏折，毕恭毕敬地绕到珠帘前递给苏嬷嬷代为转交。
长孙芙接过奏折仅仅看了一眼，直接将奏折从帘子后扔了出来，差一点儿就打在周韶弘的脸上，“好大的胆子！竟敢嚼舌根嚼到本宫的头上来了！”
“母……母后息怒！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朕自当查明真相，为母后以证清白。”
“查？你要能查得出还用如此兴师动众！”长孙芙斥责道，可能也是昨夜听闻周韶弘溜出皇宫，混迹烟花柳巷之地，心中对这个儿子本就有气，所以一时间言语上也未曾考量。
但好在苏嬷嬷在一旁紧拽长孙芙的衣袖，长孙芙这才回味过来自己刚才多有失仪，“行了，那本宫就看看皇帝今日如何查明此事，日后亲政本宫也就能放心了。”
“多谢母后！”得到了长孙芙的准予，周韶弘也不在旁站着了，甩袍转身坐回龙椅之上，霎时间倒是有了几分帝王之姿。
“廷尉李长京何在？”
“臣在！”李长京听到周韶弘点到其姓名就知道今日这一劫是说什么也躲不过去了。
“审理狱案乃是廷尉之职，今日就将昨夜里值守长信殿的一种内官交予你审查，不论结果如何，你都要如实回禀！”
“臣，领旨！”
周韶弘点点头，继而说道：“此人如此胆大妄为绝不会是空穴来风，如今太傅已多日未上殿临朝，外头的风言风语想必已经是满天飞了，众卿家可有高见？”
周韶弘话音一落，台下的众人便议论纷纷，但没过多久，一名红袍官员出列回禀道：“回陛下，今日上朝之时臣曾听闻有人议论太傅抱恙并非旧疾，乃是有人下毒加害之，不过也并未听到这下毒之人乃是何人……”
“哦？还有这事？那又是何人传出此言？”
“内阁侍读，季仕林！”
红袍官员话音一落，就听人群最后扑通一声，骚乱之间只见一人手忙角落地跪爬而来，头上的乌纱也掉落在地却也无暇顾及，“陛下冤枉！陛下冤枉啊！”
此人正是那内阁侍读，季仕林！
“陛下，陛下！”
可还未等季仕林开口，又有官员附和道：“陛下！臣今日在殿外也曾听闻季仕林对太傅告假一事颇有言辞。”
“陛下，陛下！”季仕林此刻声泪俱下，“陛下明察，臣从未诬告过太后娘娘，也未曾……”
“未曾诬告？那你是怎么知晓太傅并非身体抱恙，而是有人下毒的？难不成你与那上书之人乃是同谋？”周韶弘等的就是季仕林要为自己辩解的这一刻。
“是在……是在……”季仕林刚想回话，这些都是自己是在昨夜潇湘馆内听闻的。
可是他转念一想，昨夜在潇湘馆的隔壁雅间内对话的，可就是此时此刻在台上质问着自己的大昇朝皇帝陛下，如果他如实说来，岂不是……
可是如果他不说，那自己不就成了上书之人的替罪之羊！
如此进退两难之间，身为内阁侍读的季仕林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于是在周韶弘的追问下，季仕林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李长京。
而正是这一眼，就已经断送了他活下去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