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关双手搭在膝盖上,身边摆着几坛酒,任由小舟从流漂荡。
苏寒清蜷缩在小舟的一边,用一种奇怪眼神打量面前的男人。
“小娃娃,”李莫关开口了,“把你的刀给我看看。”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吃力地把身边的落雁沉鱼抬起给他。
李莫关接过一长一短两把精致的刀,仔细端详了一番,抽出鞘轻舞一阵,把刀还给她:“是对好刀,但你爹给你这个是让你自保用的,到了平定城后就随我习武,没事别惹事。”
对于下手毫不留情的李莫关来说,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说话实属不易。
苏寒清低下头,抱着小腿,盯着波光的水面,水面上映着一张惆怅的脸。
平定城,素来是江南的风水宝地、经济中枢,由于当时大汉正值天定盛世,西明还未建立政权,林不云也只是一名统兵大将,所以平定城的繁荣程度能甩同时期的秦安城四百八十条街。
客栈屋脊上。
李莫关独自饮酒,佝偻着瘦弱的身子,背上那与身体不成正比的酒墨刀显得万分沉重,仿佛一个不稳就能把他腰压折。
“李前辈,你背着这刀……不累么?”苏寒清怯声道。
李莫关愣了愣,将酒饮尽,取下酒墨刀,用手轻轻抚了抚,平淡道:“都习惯了。”
苏寒清盯着这把竹刀,问道:“这刀有多重啊?”
“你知道了又能做甚?”李莫关把双手枕在脑后,嚼着草根,模样懒散,“自己掂掂分量不就知道了么?”
李莫关心里清楚,这酒墨刀乃是用万年生竹制成,坚硬至极,亦万分沉重,常人根本无法抬起,更何况她一黄毛丫头?
苏寒清似乎不信邪,胖嘟嘟的俏脸有几分倔强,双手抱住刀柄,吃力地拖动起来。
“能拖动一点,很不错了。”李莫关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她要紧牙关,双脚一动,猛地将酒墨刀凌空抡起!
“唉?”
刀是拿起来了,但毕竟还在客栈屋脊上,一个不稳摔下去,可是要小命的。
正当她准备接受现实时,身子连同酒墨刀都在半空中定住了,似有一股强大力量将她缓缓托起,并未跌下去。
李莫关收起手心处的真气,把酒墨刀背上,惊叹于她的力道之大,啧啧道:“可塑之才,可塑之才啊……”
平定城离洛神江有些距离,走山路极不方便,但无伤大雅。
连着绵延得没有尽头的凉山山脉,径直走向山林深处。李莫关不知有什么怪癖,放着阳关大道不走,尽挑靠近悬崖峭壁的险峻小道,一路上吃喝拉撒就地解决。
苏寒清紧靠石壁瑟瑟发抖,咬牙坚持,但望着深不可测的悬崖,想到这要摔下去可是永世不得超生,甭说走几十里路,魂都吓没了。
不知走了多久,李莫关这才把她带到一处瀑布前,说道:“喏,这就是洛神江的发源地。”
苏寒清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望了望面前那直入云霄的瀑布。山风乍起,水流飘荡,丝丝紫雾游云环绕而上,冲入云海,遂落于江中,壮观无比。
“这是天定峰,凉山山脉的最高处。”李莫关不知从哪划来一只小舟,将愣神的苏寒清拉上船,向瀑布中心划去。
愈靠近中心,水流愈猛,先前还是风平浪静,但此刻却如同遭遇海兽一般,船身摇晃不定。
李莫关缓缓起身,望了望眼前的冲天瀑布,抬脚一蹬,小舟便固若磐石,纹丝不动。
“你以后就在这里练功,不用担心出什么事,我随时守着。”李莫关淡淡道。苏寒清神色依旧茫然,默不做声。
“我要教你的第一课,就是学会镇压杀气。”李莫关转身道。
“镇压杀气做甚?”
“你现在用不到,但以后可有大用,听我的,好好练。”
“嗯。”
“练完这个,我再教你一些别的基础刀法,仔细看,仔细学,等你觉得参悟透了,就来秦安城找我吧。”
“秦安城?”
“你现在知道也没用,以后再跟你慢慢讲。”
今后的覆汉之战,父亲战死,西明建立等事,只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如春梦无痕。
眼前朦胧感减弱,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苏寒清神色有些憔悴,待睁开眼睛之时,已经是黄昏。
落雁、沉鱼二刀,就搁在桌边,林川伏在木桌上,睡得正香。
一屡金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有些刺眼,苏寒清眯着眼睛爬下床,好在身子不算太虚弱,便向门口走去,打算透透气。
“你醒了?”林川揉了揉眼睛,懒散道。
“嗯,去一个地方。”苏寒清应道。
“不带刀?”林川看了看锃亮的落雁沉鱼双刀。
“不带。”她轻哼道。
“那带个人总行吧?”林川笑了笑,“你嫌带刀麻烦,我帮你拿。”
苏寒清习惯了林川一副吊儿郎当的无赖样儿,没有拒绝。
二人徒步走了数里路,走到一处深邃的山谷,来到乱坟冈。这是用来埋葬大汉王朝将士的墓地,据说常有紫雾飘荡,鬼魂游走,被当地人视作禁地,被一些无聊说书人称作“鬼谷”或“汉将谷”。
“来汉将谷做甚?”林川不解道。
苏寒清没有理他,抬头望了望,自顾自走入墓地深处,去寻那一处飘渺。
墓地尽头有一个小坡,矗立着一座高大坟墓,由于已有数年之久,几经时光磨砺,显得有些残破。墓碑上清晰地刻着几个大字:大汉亡国之君苏墨玉之墓。
林川神色一动,“初冬公主”四字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苏寒清神色浮起一抹忧伤,轻叹一口气,顿了顿,向林川要过落雁沉鱼双刀搁在面前,双膝下跪,嘴唇轻颤:“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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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的手写稿已经完成了,两千五百多字,码字需要一点时间。
如果今天状态好的话,能把第三集完结,也就是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