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子就躺在我右手边的第九张横椅上,一动不动的。
我停下手头的活儿,一旁静静的看着她。
她上身穿着一件白色衬衣,外加一件黑色的小外套,下身穿着一条蓝色的细腿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黑色小高跟鞋。
她侧着身,弓着腰,蜷缩在那张横椅子上,双手紧紧的环抱着自己,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缺乏安全感。
就在她躺着的椅子下面有一个玻璃酒瓶,已经见底。
女孩一头黑直的长发垂散开来,遮掩了她半边脸,看去有几分凌乱几分颓败几分忧伤。
透过那细腻的黑色发丝,我看见了她那柳叶一样的眉毛,双眼紧闭,露出黑色向上卷曲的长长的睫毛,像两只可爱的小刷子。
鼻子小巧而精致,鼻端上有颗不细看都看不出来的痣。
她的嘴唇微抿,线条柔和而优美,微翘的嘴角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愁。
她的美丽和动人,让我情不自禁的凝眸注视,可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回家却睡在这里。
我想她可能是喝醉了,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本来想叫醒她的,可又觉得这样十分不妥。
打断别人清梦是件顶讨人厌的事情。
但这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整个楹联廊园除了我没有其他的人。
第一次遇到这种人这种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等下她说不定就会醒来,到时候自然会下山回家去的。
而我的工作才刚开始,我朝她笑了笑,继续清扫回廊上的垃圾,擦拭那些木椅。
我没有拿走她的酒瓶子,就让它一直静立在那儿。
平日里我一般都是一鼓作气打扫完毕的,可这会儿总感觉有点心神不宁,每打扫一会,就要回头看看她。
她还是老样子,一动不动,一如死尸,没有任何要苏醒的迹象。
我的脑中不由得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她会不会跟爷爷一样突然就没气了?
然后我又摇了摇头,刚才我明显能听到她那正常而强劲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不禁自嘲的笑了笑,拍了自己的脑门一巴掌,好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深呼吸,我开始认真工作。
当我把回廊和那些锻炼器具都清理干净之后,已是一身汗。
我把垃圾都倒进垃圾桶里。
我那所平顶小屋就在楹联廊园最上端的中间,紧挨着我的小平屋的是公用厕所。
公用厕所由刘妈妈负责清洁,一般只要我有时间我都会给刘妈妈帮忙。
我在公厕里将抹布清洗干净,搭在窗台上晾干备用,然后回到家里用香皂洗手洗脸,又倒了一杯山泉水,一口喝完。
想想该做的都已做完,该做饭了。
肚子有点饿,本来可以不用吃的。
但爷爷在的时候一再叮嘱我一日三餐必须要吃,就算吃不下也要吃一点。
所以一日三餐,若无意外,我都会准时的吃饭,准时的上床睡觉,准时的起床。
正当我准备做蛋炒饭的时候,我想到了那个躺在回廊第九张椅子上面的女孩,不知道她醒没醒走没走?
想到这里,我觉得我应该去看看。
我放下手中的鸡蛋,开门快步沿着石子小路往那边跑去。
远远的,我就看见了她,她还在睡。
我轻手轻脚的靠近她。
她睡得还是那么深沉。
只是天更黑了,回廊上的灯显得更亮,风也渐冷。
虽然这里的10月还不太冷,但毕竟深秋了,夜深露重,伤身伤骨。
大概风也奇怪她为何醉睡在这里,风也被她的美给吸引了。
所以风偷偷地拂开了她脸上的长发,露出她那张很像煮熟了的去壳的鸡蛋的脸。
仿佛经过能工巧匠精雕细琢而成,完美无瑕,只是有点过于苍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酒的缘故。
我缓缓地在她的身旁蹲下身来,安静而好奇的凝视着她的脸。
风停了,她的头发又散落下来,凌乱的遮住了她的脸和她的美,只剩下个颓废忧伤的侧面。
我伸出右手,想要去拂开她脸上的那些发丝,但终究有些胆怯,只得作罢。
她突然挥出右手,傻傻的打了自己的脸蛋一个巴掌,抓了抓脸颊,接着又收回手抱着自己,又继续睡她的觉去了。
被她抠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细小的红点,我想肯定有蚊子看上了她。
我仔细的专注于她的脸,果然有一只很肥的蚊子正盘旋着轻嗡着停落在她那雪白的右脸颊上,看样子它正准备狠狠的吻她一口饱餐一顿,我急忙伸手用力朝那只蚊子扇去。
那只蚊子被掌风惊动,仓惶逃走了。
爷爷和山上的老和尚爷爷总是跟我说万物都有生命,都有存在的权利和意义,我们任何人都没有随意的去剥夺的资格。
蝼蚁尚且偷生。
人活在世,就是苦今生修来生。
少作孽,多从善,方能得到上苍的眷顾。
没过多久,又来了一只蚊子,看起来应该还是刚才那一只,我还真是佩服它的这种不成功不罢休的精神和毅力。
不知道它吻过了多少人,否则也不会这般肥胖。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要吻别人,好歹要征求一下别人的意见不是。
它盘旋着试探性的再一次停落在女孩的脸颊上,见女孩没反应,不待他动口,我再一次出手了。
这次我迅疾无比的双手齐出,轻轻合拢。
感觉到有个小东西在手心里没头没脑、惊慌失措的乱撞着。
我轻轻松开双手,就看见了那只蚊子。
我有点生气的对它说:“蚊子,你别老欺负她啊,她是个女孩子,又那么瘦弱,你怎么忍心吸她的血呢?你看我这么强壮,肯定有很多血,你要吸就趁我睡着了来吸我的啊。我告诉你哦,你要是再欺负她,我可就要真生气了。”
不知道它有没有听懂我的话,依循着亮光,展翅仓皇飞走了,很快就飞进了黑夜里,一晃就不见了。
我笑了笑,我想它肯定听懂了我的话。
这是只聪明的小蚊子。
这时候她又猛然挥手打了自己的脖子一巴掌,白嫩的脖颈上顿时留下了一小片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