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第二回 倾情
书名:太祖长拳 作者:文字侠 本章字数:4542字 发布时间:2023-02-18

第二回 倾情

石守信此时正拎着鸟笼子闲庭散步,忽见云娘到来,连忙挂起爱物,躬身作礼。未及寒暄,被对方劈头先问:“你最近要娶夫人了是不是?”愕了一愕,回道:“石某丧偶已久,正欲续弦。呵呵,届时还得请你们几位喝喜酒哩。你们可别走早了,好歹留到石某新婚那天。”

云娘道:“我也很乐意在贵庄多盘桓几日。”她内心盼着和赵匡胤相处,每到一处,自是希望玩得长久,这一句倒确实是心里话。石守信听罢笑道:“那好,那好。”哪知对方话锋陡转:“喜酒却没兴趣,最好不要喝,最好连一丁点酒味也别闻着。”

石守信莫名其妙,猜度她是不是因为昨晚醉后失态,以至对酒生恶,咀嚼弦外之音,鉴貌了好一阵,犹自揣摩不透,环顾四下无人,近前低语:“娘娘的意思是……”云娘勃然变色:“什么!你叫我什么!”石守信道:“娘娘勿惊,皇上早就全跟我说了。娘娘有何懿旨,尽管直言。”

云娘立即想到是赵匡胤搞的鬼,将其姓名在心底反复狠念数遍,脸上迅速恢复平静,将计就计:“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要你别娶管家的女儿。”石守信又是一愕,低问:“石某这桩婚事有何不妥?”云娘道:“多着哩。”正欲掰手指数给他听,但觉大都不够切实,言之无据,便道:“光是年龄,就教我看不顺眼。”

石守信心里极不快活,想这位娘娘也未免太过任性了,仅凭一己好恶就欲插手别家私事,其霸道比起后宫干政实未多让,遂道:“敢问娘娘,可知当今圣上龙庚几何?”云娘暗忖:“好你个石守信,敢情真的迷上人家黄花闺女了,居然有胆子和我‘娘娘’理论。”说道:“他当年来我家时,并未吐露生辰八字,至今也不曾对我提及。”此言一出,登知失口。但石守信只认定她在故意搪塞,兀自振振有词:“宫中上下,没有不晓得圣寿的。就是石某亦深深记得,当今天子龙齿三十有六。而观娘娘凤颜,想也不过二十出头吧。龙凤相差足有十几之数,纵然石某要比未婚新人老上二十有余,娘娘将心比心,又何忍五十步笑一百步。”道理讲完了,不忘面带三分笑。

云娘看他一脸得意之色,却自暗幸:“亏我少相,枉你一场狡辩。”说道:“你莫老眼昏花,我今年二十八岁啦,只比赵匡胤少活八载。盖因自幼勤习内功,故而青春常驻,看上去要后生一些。”石守信笑容顿逝:“空口无凭,须有旁证。”

云娘寻思:“不显点手段,他终究不知我的厉害。”便道:“要证明也行,接我一掌试试。”石守信忙道:“臣不敢。”云娘道:“不敢也要接!”掌风起处,飘身迫近。石守信闪向一旁,终是没胆量和“娘娘”动手。

云娘心道:“看是你快,还是我快。”当下错步如飞,掌影似雪,追斗对方。石守信轻功远逊,逃是逃不掉的,唯有挥拳遮架。才六七招,便已险象环生,自忖如此下去必败无疑,连忙叫停:“休再纠缠,我和你对一掌就是。”想她一介女流,武功之高不过胜在招式、步法和轻功上,真要纯粹硬拼,纵有内功为辅,多半还是难敌自己修炼了十几年的“摔碑手”。

云娘说停便停:“你同意了是吗?”石守信道:“不就拼一掌么。”云娘道:“输了怎讲?”石守信道:“石某若败,说明娘娘内功精深,驻颜有方,便是二十八岁。”云娘道:“是二十八,不是二八,对么?”石守信道:“拙耳尚聪。”云娘嘻嘻一笑:“我是指你口齿不太清楚,并非耳朵不好使。”石守信回哼一声:“休逞口舌,只管比来,却莫取巧使诈。”

云娘道:“我不诈你,但要真实。请问攻守谁属,或者对攻?”石守信寻思:“我若打她,一旦打出毛病来,皇上面前还是我的不是。让她打我,自取伤痛,届时须无话可说。”便道:“题目既是娘娘出的,自该娘娘攻,臣守。”

两人讲定规矩,各站一方。云娘道:“恕我不客气了。”双足略分,滑地疾进,风香掌到。石守信更不答话,蒲扇般的巨掌全力迎出。甫与接触,只觉来势陡增,笨体一轻,登时倒退难遏,撞树方止,跌坏了挂在枝头的鸟笼,呕出几口浓血。

云娘道:“怎么样,认输了吧。”石守信抚胸急喘:“我承认你是二十八岁。”云娘道:“那你还娶不娶管家的女儿?”石守信道:“必然要娶。”云娘杏眼圆睁:“你敢抵赖!”石守信道:“娘娘面前,臣焉敢。石某业已承认娘娘芳龄,还要怎样?”云娘道:“要你退婚。”石守信道:“只要皇上令臣退婚,石某就退,余者一概不听。”他事先低估了对手,如今被打出内伤,恚愤难泄,再要他弃婚认栽,天底下恐也只有圣旨能够办到了。

云娘未料他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倔强,此刻词锋互对,一时情急,语不择口:“我的意思便是皇上的意思!”石守信虽已离京,政廷嗅觉未失,乍闻此言,疑心登起:“难道……难道是皇上他看中了?难道是皇上不好意思亲自向我开口,却教这蛮妃来欺我?”越想越觉得是,心中转怒为恨,哀叹无已:“赵兄啊赵兄,你初登大宝,忌弟权重,假酒示意,令我交出兵权出任地方,倒也罢了。如今圣驾至此,竟欲作客犯主,夺我新爱,哪里还念有半分旧日的情义!”

云娘忽见他垂头丧气,即知谎言奏效,但对方究竟想些什么,并不清楚,遂作试探:“是皇上要你退婚,你打算抗旨不成。”石守信极不甘心,却又无奈,良久未语,只是抚胸烈咳。云娘睹之不忍,一只白色小瓶扔到他脚前:“实在不行,便喝了它。”

石守信拾起药瓶,琢磨她那句话:“实在不行,便喝了它。”意即实在不肯退婚,便喝此药,脑后蓦响一个惊雷:“皇上要我死了!”认定是毒药,哪敢启塞,心道:“赵兄,你狠!”转念又想,为一个女人丢命,委实划不来,于是咬着牙一字字的吐道:“臣,退,婚!”云娘怕他日后反悔,便道:“那你发个毒誓来着。”石守信寻思:“眼前的事,发甚鸟誓。”却不敢相违,呼天唤地发了一通。

云娘蓦然又虑:“这种在官场上混的家伙,发誓比吃饭容易,相信不得。”思毕说道:“须教他父女俩尽快离庄。”石守信想,他二人不便与天子同归,自然另行接送,先走一步,忙问:“却往何处暂安?”云娘道:“这你不用管,他两个又非孩童,自有去处。”

石守信暗忖:“好啊,原来早就安排定了,独瞒着我!”他本是个审时度势之人,此刻虽怀不平,然见婚事彻底无望,便就这般考虑,二人在庄上多待一日多一分用度,见面也尴尬,不如早送瘟神,遂道:“臣明日就教离庄。”云娘道:“如此最好。”石守信交还药瓶:“这个臣亦不敢领受。”云娘接过窃喜:“这‘碧雨露’治内伤极具奇效,我留着保命用的,适才一时心软,出手方悔,没想到你自愿奉还,真是谢天谢地。”便即收起,劝他赶紧疗伤,以免落下后遗症。

打她假传圣旨开始,两人就一直错会着,居然不失连贯的言谈至结束,且互不生疑,倒也算个奇迹。当下不欢而别,石守信第一件事就是去辞退管家父女。云娘则到处寻找赵匡胤,要跟他算“名分”帐。她还不知对方住哪儿,正欲打听,忽见目标自现,心头一喜,脸却绷得紧紧的,上前拦住问话:“嗨,到哪去?”

赵匡胤看她来者不善,说道:“我晓得你又要生事了,不过得先让我如厕。”云娘道:“不行,眼下就须弄个明白,你且忍一忍。”赵匡胤苦着脸道:“实不相瞒,我昨晚吃多了毛蚶,肚子从早上一直闹腾到现在。你先放过我,一会登门请教,行不?”

云娘起初找石守信计较退婚一事,本意与他打斗一场,按江湖规矩赌定输赢,但想石守信并非纯粹的武林人士,倘若避而不战,自己空怀一身本事,却也无法可施,幸有赵匡胤“胡说”在前,此后一派谎言方得顺利,是以心里还是蛮感激他的,眼见对方憋得额角直冒冷汗,不忍再逼,挥挥手道:“去吧去吧。”赵匡胤如逢大赦,飞奔茅厕。

云娘笑归卧房,寻思待会好言相问便是,岂知等等不来,渐渐又恼了,到茅房外转了一圈,喊叫数声,并无其人,心想原来被耍了,回来时见他正在敲门,便不让进:“为何现在才到!”赵匡胤解释:“急切难止。”

“撒谎,”云娘瞪目,“我刚去过,你根本不在那里,半途又未遇着,定从别处而来。”赵匡胤道:“是啊,我自浴室而来。”云娘更火了:“你自顾享受,却教我好等!”赵匡胤笑谓:“我今天拉了不止五六次,身上臭烘烘的,难道径来熏你的香房不成,自然要先洗干净了。”

云娘见他这一句说得在理,气消大半,便许进门。赵匡胤不请自坐:“瞧你一本正经的,究竟何事?”云娘欲言还止,明眸闪了两闪,凑到他耳畔,慌声慌气的道:“那块玉章和你的手笔一并都不见啦!”

“什么!”赵匡胤惊喝一声,面色骤青,起手揪住对方前襟。若在平时,他无论使何类擒拿手法,都不可能在她身上占到丝毫便宜。然这瞬间的恐吓足以令人暴发出倍于平常的力量和拳速,饶是云娘艺高三等,也没能及时反应,只觉胸口一紧一疼,自有一股臊热扩向全身,麻软了四肢,模糊了视听。

赵匡胤亦觉手感不对,推开她的同时向后一跃,被坐椅绊了个四脚朝天,却也因此躲过了对方带着惊叫搧来的一巴掌,旋即站起,脸皮紫胀。云娘则已背贴墙壁,颊上红潮阵阵,抚胸喘息不定。此时若有第三者在场,势必引以为笑,乃至起哄。但赵匡胤纵有诸般异样感觉,也是刹那即逝,最后剩下的惟一念头就是询问对方关于他那张手笔的下落,只是适才喝声虽厉,震动梁宇,眼下即令火焚于心,也要逼紧嗓子压低声音问话:“到底丢没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云娘惊魂未定,尚自木然,颤问:“你说什么?”赵匡胤走到她面前:“手笔丢是未丢?果真丢了,又是何时发觉的?”云娘胆怯的摇了摇头,回答轻若蚊吟:“没丢。”

赵匡胤表情一变,几乎屏息而问:“没丢?”云娘道:“没……丢,开……开玩笑的。”赵匡胤遽然高呼:“没丢!”后退数步,壮躯倒飞而起,重重的摔在香榻上,仰面长喘:“吓死我,吓死我!……云娘,我告诉你,玉章丢了没事,可以再刻一个,盖过章的字句可不得了……不得了!倘若你再开这等玩笑,我……”长声一顿,“定赶你走。”说完,折起脑袋盯看对方。云娘慌忙点头:“我知道了。”

寂静片时,赵匡胤先道:“你来找我,不会只是开个玩笑吧。”云娘稍一犹豫,责问:“你为何在石守信面前诬蔑我的身分?”她甫历一场动心悸魄的变故,此事反倒相形见轻,更曾打算不必提起,即使终于说了出来,也是轻描淡写,殊无怨意。

赵匡胤坐起身道:“啊,是这样的。昨晚与石贤弟秉烛洽谈,他怀疑你是……你是”自觉适才失手,得罪甚深,无论如何不能再言语冒犯,一时难以为继。云娘道:“有什么说什么,何必吞吞吐吐。”赵匡胤方道:“他以为你是我路上随便搭识的一个……一个风尘女子。我决不能教别人这样看待你,故而慌称你是娘娘。”言讫,等着对方发作。云娘却只淡言:“原来如此。”居然未加责怪。赵匡胤不安道:“你对他说破了?”云娘道:“没有,他还蒙在鼓里。”

再是一阵沉默,仍旧赵匡胤先道:“没别的事了吗?”云娘道:“你能不能别坐我的床?”赵匡胤立马下地,顺手抚平褶皱。云娘又道:“你是不是可以走了?”赵匡胤一愣而道:“好,我走。”却自怀中摸出两锭黄金,轻轻置于床头,这才转身出门。

云娘眼睛一亮,唤道:“等一下!这黄金莫非就是昨晚的彩头?”赵匡胤步履不停:“正是。”云娘追出叱问:“你干吗赖我的彩头,现在才还!”赵匡胤止足回谓:“我骗我贤弟,自须要你圆谎。寻你时你尚在醉乡,姑且取走黄金,好教你一醒便来找我。哪知你并不以之为念,却自先去见过我贤弟,得知了此事。咦,难道你当时并未否认自己是娘娘?”云娘脸上一红:“我……我就知道是你在背后胡说八道。姑念你这张嘴是金口,君无戏言,先替你瞒着。”赵匡胤笑曰:“那我可真是感激不尽了。”看看天色不早,相邀齐去赴宴。云娘辞道:“今晚我不想去了。”赵匡胤知她心境未平,还牵挂着那场惊变,说道:“我教人把酒食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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