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纤纤皱了皱眉,低声道:“卫戍营的人。”
大梁国实行分封制,天下三十六郡,当今天子玄湛帝直掌十二郡,十六王掌二十四郡,大多是一王掌一郡,也有像东海曲家那样一王掌三郡的,却是极少数。
王府不直接处理郡内政务,政务由郡守府统筹,向王府报告。但郡守偏偏是由朝廷任命,所以郡守府和王府的关系大多微妙。
王府强势的,郡守府大多只能唯命是从,甚至郡守也都是由王府指定,朝廷只是走个形式。如东海三郡,郡守代代姓曲,概莫能外。
王府弱势的,郡守府则会阳奉阴违,甚至反客为主。如安阳郡,王府都从安阳迁至了东邺,王府要员到安阳城的,一般都会提前知会郡守府。
郡守府掌守备营,统领一郡防务。王府则掌卫戍营,相当于是王府的亲兵。有意思的是,虽然这卫戍营不归朝廷管,但服饰装备却由朝廷统一发放,大概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意思。所以十六王下十六个卫戍营,没有半点关系,着装却是一致。
华纤纤虽然常年在天机阁,但从小耳濡目染,也一眼能认出来。
店内掌柜被吓了一跳,赶紧亲自迎了上去。
那卫戍营的男子踢得门大开后,侧身一让,面色恭敬道:“柳大人请。”
只见当先走进一个消瘦的蓝袍老者,面色比那寻常女子还要白上几分,嘴唇上也有两撇小胡子,细看时竟与华纤纤的胡子有几分相似。
跟在他身后的一个玉面朱唇的少年,俊美中却有几分阴柔。手里抱着一柄黑鞘长剑,剑首处有颗明珠,白日下隐隐有淡淡的光华,很是引人注目。
再往后又是一队卫戍营的人,鱼贯而入,竟有二十余人,一下子将店内挤得满满当当。
叶裳与华纤纤对望一眼,也是低声道:“阉党。”
华纤纤皱眉道:“卫戍营的人怎么会和阉党搞在一起?刚才那个还是个营统。”
营统并不统领整个卫戍营。卫戍营与守备营一样,统领也称主将,但兵力远远不如。主将下有副将,再下设营统,统一个行营,满编三十人。卫戍营的主将副将华纤纤都有印象,这领头的人面生的很,再粗粗一算人数,该是一个营统。
殷谷见对方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原本想让商队立刻启程,避免惹来麻烦。奈何屋外急雨,商队又是一大早出发,颗粒未进,也确实需要休息进食,便主动让了几张桌子,吩咐商队众人加快进食,吃完便走。
那蓝袍老者径直走到店正中的桌前坐下,抱剑少年将剑在身侧小心放好,和那营统相陪入座。
蓝袍老者环顾了一圈店内众人,最后在叶裳他们桌停下。
抱剑少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咦”了一声,轻笑道:“没想到这破店内还有这般人物,老祖宗不如把他收了吧,跟小的做个兄弟。”
他的目光不住地往华纤纤上下打量,竟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华纤纤看在眼里,一阵恶心,忍不住要拍案而起。
只听蓝袍老者冷冷道:“蠢货!那是个雌儿!”他的目光在任百川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皱了皱眉,收回目光不再说话。
营统赶紧叫上菜,卫戍营的人虽然后来,却要先上,商队的人只得干等着,敢怒不敢言。
待到给叶裳他们上菜时,卫戍营的人已吃得半饱。
这店虽然破旧,菜的口味却是不错。蓝袍老者不喝酒,连带众人都不能喝酒,只能大口吃肉,店内一片嘈杂。
营统陪笑着和蓝袍老者搭话,蓝袍老者爱理不理的样子,倒是那抱剑少年凑上去说了几句,眼睛还不时地往华纤纤那里瞟。
华纤纤被他瞟得浑身不自在,索性连菜也不吃了,气鼓鼓地坐在那里。
忽听“啊!”地一声惨叫,一个卫戍营的士卒向后仰天倒了下去。只见他面色铁青,口吐白沫,在地上不住地抽搐起来。
店内骤然寂静下来。
抱剑少年面色大变,赶紧抓住那柄剑,起身大叫道:“饭菜有毒!”
卫戍营的人一下子都站了起来,商队的人也赶紧放下筷子,齐齐盯着掌柜。
掌柜面色惨白,结结巴巴道:“没,没……不,不是……”
叶裳和任百川对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紧接着又是两声惨叫,两个卫戍营的士卒又倒了下去。
店内一片哗然,营统一声怒喝,回身一刀直接把就近的一个小二砍成两截,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掌柜吓得说不出话来,连逃都没有力气逃,直接软倒在地。
卫戍营的士卒还是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推搡声、叫嚷声、哭喊声乱成一片。
叶裳拍了拍任百川和华纤纤,三人乘乱向后门退去。
却听“嘭”地一声,一个黑影向三人袭来,叶裳反手一卷一带,将黑影卸到地上,竟是商队一个伙计,胸口插着剑鞘,透体而过,已死透了。
只听一阵阴恻恻的声音道:“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
蓝袍老者已持剑在手,纵身一剑直刺叶裳。
任百川跨前一步,拉开一片剑幕,护住叶裳和华纤纤。
“叮叮当当”交击之声不绝于耳,两人瞬间拼斗十余剑。
剑气四散,就近的桌子、凳子直接被砍碎,卫戍营和商队的人赶忙四散逃去,生生让出一块空地。
蓝袍老者剑势用老,弹身返回,面色凝重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伏击本官?”
叶裳看向殷谷,殷谷一介商户,虽然常年在外跑,但未见过这样的血腥场面,哪里敢言。叶裳只得自己苦笑道:“大人误会了,我们是去东邺贩货的商队,途经此处,休息片刻便要上路,不想遇到这等祸事……”
“商队?”蓝袍老者看了任百川一眼,回头对营统道:“崔营统,晋王治下,你们安阳郡真是人才辈出,一个小小的商队都有这般高手。”
崔营统回望店中,站着的卫戍营士卒仅剩七人,剩下倒地呻吟的,气息越来越弱,眼见是活不成了。
他奉命来迎这蓝袍老者,本以为是简单差事,不想临近东邺却出了事,还未正面厮杀,就被毒倒那么多弟兄,心下恼怒异常,厉声道:“这些贼人袭杀朝廷命官,已是死罪!待我拿下他们,再交由柳大人慢慢审问!”
说话间,他已运起十成功力,一刀向任百川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