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营统的刀长三尺四寸,刀背处厚一寸,名曰杀虎,以百炼精钢打造,没有一丝花巧,却是他花了三千两银子,从百兵谷定制的名器。
他修炼的刀法是军道杀法,是前朝军神司马无量所创,专司战阵杀敌,招式大开大阖,重在一刀两断。
两相组合,崔营统最擅长的是以力破技。
所以他口中说得是将他们拿下,一刀砍过去,却似要将任百川一劈为二。
华纤纤站在任百川的身后,仍感到骇人的刀风扑面而来,威势竟比刚才那蓝袍老者出手还要强上三分,不由替任百川担心起来。
任百川清啸一声,直接迎了上去,不同于对战蓝袍老者的千变万化。此时只是简简单单地一剑横掠,竟挥出了刀招的感觉。
崔营统一阵狞笑:“你自找死,怨不得我!”他最喜欢的就是正面硬撼,寻常钢刀遇到杀虎,都是刀毁人亡。何况剑走轻灵,更不适合这种硬磕。
“咣——”地一声,犹如钝器撞击。
崔营统的手中的杀虎竟被那看似单薄的长剑荡了开去,虎口剧震,险些握之不住,不由大骇:“竟有如此刚猛的剑招!”
一闪念间,一柄长剑贴着他的身侧划过,悄无声息地直刺任百川右腰。
那蓝袍老者已看出任百川不是易与之辈,不顾身份直接偷袭。
任百川虽惊不乱,右手急转,回剑来防,“叮”地一声脆响,却如空谷回音般,不停地在客栈中回荡。
蓝袍老者的剑尖抵住任百川的剑身,压得他身形快速向后滑去,“嘭”地一声,破旧但坚实的砖墙竟生生地被撞出了一个洞,两人身形直接没入白茫茫的雨幕中。
崔营统厉吼一声,也持着杀虎冲了出去。
叶裳和华纤纤对视一眼,正要跟出,却听一声尖叫:“抓住这两人!”
却是那抱剑少年,此时已无剑可抱,正一脸怨毒地看着他们。
剩下的卫戍营士卒如梦初醒,一拥而上,将叶裳两人团团围住。
商队众人连带店小二趁势一哄而散,也不管外面瓢泼大雨,各自逃命去了。
殷谷和早先那对夫妇已趁乱蜷缩在柜台后,此时反而不方便逃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躲在那里;掌柜软倒在地上,此时依旧手脚乏力,也只能躺在地上装死。
偌大的客栈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得屋外的急雨哗哗地下,连刀剑交击之声都渐渐远去了。
叶裳与华纤纤背靠着背,和卫戍营士卒对峙。
七名士卒不知两人虚实,任凭那抱剑少年大喊:“上啊!上啊!”,只是在四散游走,围而不攻。
华纤纤叱道:“你这个阉人,真是人头猪脑!说了不是我们干的,还咬着我们不放,真是蠢!蠢到家了!”
叶裳在华纤纤耳边低低道:“毒倒的全是卫戍营的人,应该是冲着他们去的。这下毒的人有三种可能,一是混在商队中,刚才趁乱跑了;二是这卫戍营中有内奸,那就是这七人之一;第三么……”
他顿了顿,眼光朝柜台瞟去,继续道:“就是那对中年夫妇!”
他最后一句的声音猛然拔高,客栈中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抱剑少年怒道:“胡言乱语!你……”
话未说完,又是一声惨叫,背朝柜台的一个士卒直接扑倒在地。
这次和之前那几个都不同,倒地抽搐两下,完全就不动了。
叶裳一惊:“这是什么毒?这般猛烈!”
“自然是我的断魂针了。”柜台后传出一阵轻笑声,卫戍营士卒顾不得包围叶裳两人,散开向柜台围去。
见那对中年夫妇施施然地走了出来,和刚才战战兢兢的样子完全不同。
那中年妇人又是一笑,对着叶裳道:“倒让你这老头猜对了,是我们夫妇干的。你不妨再猜猜,我们夫妇又是何人?”
叶裳仔细看去,才见那中年妇人穿的虽然是寻常衣裳,却是身材丰腴,凹凸有致,一张脸风韵犹存,笑起来更像熟透的水蜜桃似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身边的中年男子则是落魄文士打扮,一身灰布长袍,一脸苦相。
叶裳想起昨日白相说的,心中一动,嘴上却说:“果真是两位好汉!看两位出手,目标是那阉党,这样说来,我们倒是一路的!”
大梁国前朝隆盛帝文治武功,不输开国高祖,四海慑服。但晚年宠幸大太监李忠良,埋下了阉党之患。时至今朝,阉党势大,暗施手段排除异己,多有贤臣遭到陷害,轻则丢官、重则殒命。所以各地讨阉之声渐起,也有针对阉党的暗杀,叶裳见两人以阉党为目标,便随口说自己也是一路的。
卫戍营士卒闻言,看看叶裳,再看看中年夫妇,发觉反而是自己这批人被夹在了中间,不由大骇。安阳郡久疏战事,守备营也多年未在战场历练,更不用说卫戍营了。眼看同伴一个个倒地,不免胆寒。
“啊呀,你这老头坏死了,没一句真话!”中年妇人手一挥,又一个士卒仰天倒地。
只见他双目暴突,脸色一下子变黑,已是气绝。
华纤纤轻轻道:“刚才我一直盯着她,见她手中隐约有蓝光闪过,却看不真切。”
叶裳点头道:“应该是射中了咽喉,直接入体,这个角度看不清楚。”
中年妇人又道:“叫你猜猜我们的来历,你却扯到一路人上去了。”
她一脸嗔怪的表情,嘴角却又微微勾起,一步步地向前走去,好似在与叶裳打情骂俏一般。
卫戍营士卒见她走来,却似见了鬼一般,亡魂大冒。
终于有一个士卒大喊一声,向门口冲去,其余四人反应过来,立刻也向两边逃窜。
却见中年男子双袖一挥,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五名士卒分别倒了下去,兀自在地上挣扎。
中年妇人叹气道:“这催命丝虽好,却不能给人个痛快,像我这样软心肠的妇道人家,最是见不得人受苦了,还是用断魂针吧,一针下去,一了百了。”
抱剑少年见中年妇人已走近身侧,竟吓得两腿发软,牙关一直打颤,说不出话来。
中年妇人侧过身朝他一笑,道:“皮相还不错,阳刚之气却不足。但看你对那小妹妹垂涎三尺的样子,应该是还未净身。日常受那阉人的气,转头不知糟蹋多少黄花闺女。也罢,姐姐我帮你一把,让你再不用受气了。”
“不!不!”抱剑少年反应过来,开始撕心裂肺地大叫。
叫声戛然而止,也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该你们了。”中年妇人转而向叶裳两人道:“外面几个蛮棘手的,还好他们打起来了,也不知道鹿死谁手……便在有人活着回来前,先把你们收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