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转眼，赵宁参加工作已经有两年了。从青涩的职场新人到后来的慢慢熟悉，赵宁已然已经完全适应了新闻人的角色。对于从小就热爱写作的赵宁来说，文字就像是手中的橡皮泥，可以把那些复杂难以言说的情绪捏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当新闻记者，把普通人的悲欢际遇，用各种不同的文字组合呈现出来，这一过程对于赵宁而言，是快乐的。
只是，即使做着自己擅长且喜欢的职业，也还是不能避免岌岌可危的状态。在绿城的事业单位，一直以来都有聘用人员和编制内之分。从学校毕业的年轻人，和原先的老职员做着一样甚至更累的工作，却拿着截然不同的报酬。所谓编制内外，冰火两重天。
也正是基于这样的现实处境，事业单位“铁打的单位流水的员工”。考进来的年轻人将事业单位当成“跳板”的现象屡见不鲜。只要有更好的去处，绝对毫无留恋地掉头而去。以至于很多单位都是年年招人，年年走。赵宁所在的单位当然也不能幸免。两年下来，和赵宁前后时间考进人已经走了大半。
赵宁没有考上公务员，在没有找到更好的去处之前，当然还是得继续坚守阵地。相比做医生的姐姐赵颖，赵宁觉得自己微薄的薪水实在寒酸。于是没事的时候赵宁常常暗暗感叹文科生的生不逢时。
一日，赵宁回家吃饭，发现家中有人探访。来者是父亲的老朋友袁伯。小时候，在老家的时候，赵宁经常喜欢去袁伯家看他写毛笔字。白色的宣纸、刚劲有力的一瞥一捺，小赵宁看得颇入神。
看到赵宁回来，袁伯格外高兴，头一句话就是：“赵宁，我经常在报纸上看到你的名字！写得很不错哦！”
“谢谢袁伯夸奖，我写得也不是很多呢……”被长辈如此夸赞，赵宁觉得“受之有愧”。
闲谈之中，赵宁不免向袁伯抱怨自己的职业既辛苦，压力又大，关键是，工资还低。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估计最看重的就是收入问题了，不过，在我看来，你从事的这个行业很好。在我们那个年代，最敬佩的就是文化人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文化人的。”袁伯年轻时候是个生意人，当然也是个有钱人。对于赵宁的抱怨，袁伯却有不同看法。
“袁伯，现在年代变了，文化人成了贬义词了。”赵宁还是牢骚满腹。
“别这么想，丫头。我年纪大了，时常回想这一辈子的经历，有很多感想。却苦于没有好文笔能够写出来。不像你们，科班出生，会写文章。”袁伯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也许等我年纪大了就那么想了吧，呵呵。”赵宁突然心情好了点，似乎觉得会写作，至少也是一门技术活。
袁伯走后，秦秀梅告诉赵宁，袁伯只读过小学，但是写得一手好毛笔字，一生最敬佩文化人。前几年，袁伯生了一场大病以后，就把生意停了，专心在家养老。每年，他都会去看望以前的老师，给老师买衣服、送日用品，感谢老师教授给他知识。
听了这些，赵宁不免感叹，那时候的老师大概真的是“传道、授业、解惑”，不似现在这个物欲膨胀的年代，几乎没有哪个行业可以做到清心寡欲。
虽然徐妈妈一直看不上赵宁的职业和单位，但是秦秀梅对此却不以为然。一直以来，她都以赵宁为荣。对于她而言，记者是个高大上的职业。像所有普通父母一样，对于女儿取得的一点小小成绩，她都会沾沾自喜。
这是赵宁深感庆幸的地方。从小到大，父母从未逼迫自己做过什么事情。正是这样的“放养”方式，因而，即使在遇到挫折的时候，赵宁也从未过极端的想法。“至少，还有爸妈支持我。”这样的信念一直支撑着赵宁，伴随她一步步走过人生的坎坷旅途。
元旦节的时候，赵颖结婚了。男方是个白净瘦高的小伙子，名叫蔡骏，在一家公司里做会计。一大早，赵宁陪着赵颖一起去影楼化妆。趁着姐姐盘头发的间隙，赵宁也化了一个淡妆。镜子里映出两张跟往日不同的脸庞，赵宁忍不住打趣道：“别人会不会认不出我们啊？”
“没那么夸张吧？我化得好看吗？”赵颖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一直处于亢奋的状态。
“好看好看，放心吧。”赵宁不停安抚姐姐的情绪，还得不时提醒自己今天的诸多任务。
“徐睿今天回来吧？他要是不来就太不象话了。”不知怎么回事，新娘子突然就想起了这茬。
“你就别瞎操心了，没听说过新娘子不能太操心么，不然一辈子都是操心命。”赵宁岔开话题。
大约10点多的时候，终于一切准备停当，姐妹俩坐车回了家。推开门，透过喧闹的人群，赵宁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和蔡骏说话的徐睿。当然，徐睿也看到了她。
“徐睿来了啊？我还以为……”赵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不妥当，赶紧掐断了话茬。
“嗯，姐姐，我应该早点来的，结果家里有事耽搁了。”徐睿解释道。
“没事没事，来了就好。”赵颖笑着说。
虽然赵宁一句话没说，但是心里多日来的气愤、感伤全部如乌云散去，心情瞬间晴朗无比。
招待客人、帮忙处理杂事，赵宁忙碌了一整天。直到晚上十点半，新人的房间里，闹洞房的人们还在大声说笑。劳累了一天，赵宁实在撑不住，悄悄地和徐睿一起离开了。
大街上冷冷清清，就连商场都已经关了门。赵宁觉得有点冷，将棉衣的帽子卡在头上，远远望去就像一只毛绒绒的小熊。
走在旁边的徐睿一句话没说，只是将赵宁的手放进了自己衣服的口袋。
“我们以后别再吵架了好吗？”赵宁停下来，看着徐睿。
“嗯，我也希望这样。”徐睿若有所思。
“其实，你知道吗？每当我觉得没有勇气再坚持下去的时候，只要一看到你，我就会觉得无法舍弃。”徐睿接着说道。
“既然这段感情让你如此痛苦，那坚持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看着徐睿痛苦的表情，赵宁突然有了放手离开的想法。
“你真这么想？你舍得吗？”徐睿眼中布满了悲伤。
“我不知道。也许有一天，我们真得没法再走下去了，那就记住曾经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忘记那些不愉快的。”赵宁喃喃自语。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放手，我会争取的。你千万别放弃。”徐睿如同溺水的人一般，紧紧抓住赵宁的手。
“别说这些了，不还没到那一步么？我们今天干嘛说这些丧气话啊？”赵宁笑着说。
“我们结婚吧！”徐睿扶着赵宁的肩膀，无比坚定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冬日的街头，一对年轻的男女紧紧相拥在一起。城市霓虹闪烁，街道上的车辆来往，一切都与他们无关。此刻，两颗年轻的心息息相通，共同的爱意流淌在他们的血液里。这样的爱，仿佛可以跨越任何艰难险阻。然而，也是这样的爱，不过是那个冬日里下过的一场雪罢了。漫天的雪花无声坠落，不管落下的姿态是落叶还是蝴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