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剑眉微皱,脱口而出道:“莫非来者是欧阳天的人?”
阿舍低头,眼珠转了又转,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敢妄下结论。
“来者是客,我亲自去迎接他们进府衙。”陆绎冲阿舍招手,他赶忙将耳朵凑过来,大人小声嘀咕,“你去寻杨岳和谢霄,然后……”
阿舍听完,眼角含笑,心中暗自竖了竖拇指,自家大人真是聪明啊!
陆绎望着阿舍背影,长舒一口气,敛下心神后,故作轻松地快步来到府衙门口,甚是热情地说道:“不知草原英雄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欧阳天的三个心腹,分别叫王六、丁时和钱三,其中钱三武功最高,是三人的首领。而且他们被欧阳天藏在红叶山中,并未参与红叶镇欧阳府的那场厮杀,因而对陆绎不太熟悉。
三人望着陆绎,心中疑云丛生:这陆大人,怎么跟老爷口中描述的不太一样啊!
迟疑片刻,三人难以婉拒陆绎的盛情,跟着大人来到府衙,一路上三人是各怀鬼胎,频频使眼色。
四人穿过长廊,踩着厚厚的积雪,最终来到胡大人生前款待朝中大臣的雅间,一进门,满屋的贵气扑面而来——
红木八仙桌、八仙椅;靠墙摆着一架箜篌,隐隐透着香气,就算是外行,也能看出那箜篌价值连城,西墙隔断后面是一张大床,透过珠帘隐约可见蚕丝织成的锦被,甚是奢华……墙上的字画更是刚劲有力,一看就知是出自名家之手……
王六、丁时和钱三哪里见过此等奢华之地,看得眼花缭乱,暗自吞咽口水,一时间将送信的大事抛诸脑后了。
此情此景,陆绎唇角含着冷笑,假意客气:“请问三位英雄,来见陆某,有何要事?”
“啊?”钱三有些汗颜,压下心中窘迫,自怀中掏出书信,双手呈给陆绎,“大人,我们是来送书信的。”
陆绎接过书信,并不着急打开,反而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快些上酒菜,本官今日要陪草原英雄畅饮一番。”
一听有好酒好肉,王六和丁时双眸冒光,要知晓,他们在草原已经许久未痛快吃过一顿饱饭了!
钱三刚想开口拒绝,杨岳端着一只肥美的叫花鸡进来了,随后是谢霄手中的手撕羊肉……
饥饿有时真的很可怕,再强壮的硬汉,在它面前,都得乖乖低头。
陆绎走到八仙桌旁,拿起酒壶,斟满四个酒杯:“三位英雄,愣着干什么,快坐呀!今日咱们不醉不休。”
钱三盯着陆绎,心中起疑,问道:“大人,您还是先看信吧!我们可早些回去交差。”
“不急不急,”陆绎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我先干为敬,今日是大年三十,咱们先不谈公务。”
“可是,您的夫人还在草原啊?”钱三一双小眼睛闪烁着怀疑的光芒,“您当真不着急和谈?”
“呵呵,呵呵……”陆绎笑得甚是开心,“若不是皇上的命令,陆某才不愿来此严寒之地,之所以带着贱内前来,那也是逼不得已,我啊,早想再换个正房娘子了!”
“啊?”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云山雾罩的,找不到北了!
只有扮作伙夫的杨岳、谢霄站在门口,低头望着脚尖,二人皆眼角含笑。
又是饥饿又是困乏的三人,完全拒绝不了陆绎的盛情,假意推脱几句后,直接坐下大吃大喝起来。
杨岳、谢霄低着头,神情又是好笑又是警惕。
一切长话短说。
陆绎宛若夫人今夏附体一般,八面逢源、舌灿莲花,将钱三等人哄得眉开眼笑,将一开始的戒备之心抛至九霄云外……
四人频频碰杯,如同多年未见好友一般,喝得那叫一个痛快。
窗外,麻雀在白杨树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寒冷的塞外,难以觅食,它们恍如在向人们讨要食物一般。
太阳冲出云层,悬挂在天际,像极了一颗巨大的火球,为即将到来的新春喝彩。
书写过鸿门宴,瘦了海棠李易安,景阳冈上助武松三拳毙虎的酒,成全了无数英雄豪杰,再次放到了陆绎面前的三个村夫莽汉。
三人中,王六酒量最差,趴在桌上一动不动,早已不省人事;丁时手执酒杯,双眸涣散,也已神志不清;只有钱三还在强撑,红着脸嚷嚷:“不能再喝酒,不能再喝酒了,酒后误事,老爷会责怪的,我们老爷一旦发火,后果那可是不堪设想,会杀人的。”
“今朝有酒今朝醉,”陆绎起身再次给钱三满上,“来,兄弟,喝。”
钱三喝下陆绎敬的酒,突然悲从心中来,红着眼睛说道:“我已经好久没被人如此器重过了,我们老爷根本不拿我当人看,在他眼中,我们的性命贱如蝼蚁啊!”
“你们老爷是谁?”陆绎眼珠一转,漫不经心地问道,“也在朝为官吗?”
“嘘,不能说,不能说是欧阳天。”钱三伸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不能说是欧阳天。”
“有什么不能说的。”丁时突然站起来,醉醺醺地指着面前空空的酒杯,“陆大人,你给我满上,我什么都告诉你,他奶奶的,这辈子能与朝廷命官开怀畅饮,值了。”
陆绎赶紧拿起酒杯过来,毕恭毕敬地为丁时斟满一杯酒,客气道:“兄弟,请慢用。”
丁时眯眼笑了几声,盯着陆绎脸庞:“大人,你被我们老爷骗了,哈哈哈……你怀里那封信被老爷调包了……”
钱三抢着说道:“还有扯立克派的信使阿飞将军,也被我们……”说着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此话一出,杨岳、谢霄和陆绎都愣住了!他们杀了乔装成阿飞的岑福!
只听咣郎一声脆响,原来是陆绎将桌上酒壶摔到了地上,一双深邃的眸子如冰刀一般瞪着钱三等人……
欧阳天的心腹倒也不是泛泛之辈,见陆绎变了脸,他们的酒似乎也醒了一些,却依旧头脑发胀、四肢无力。
“谢霄、杨岳,”陆绎冲门外喊道,“阿舍,进来协助他们将这三个贼人押入大牢。”
不省人事的王六被阿舍直接拖了出去……
雅间瞬间安静下来,陆绎掏出信,撕开后拿出信笺,眯眼细细观看——
陆绎:
老夫猜到你可能会识破信被调包了。但是袁今夏在我手里,倘若大年初一正午我见不到你,只能拿她开刀了。
记住:你孤身一人,不要带任何兵器,独自前来和谈。老夫会让人远远看着,只要你带驻军前来,或者敢惊动扯立克,那就为袁今夏收尸吧!
欧阳天
陆绎执信纸的手背,青筋骤起,英俊的眉宇间腾起嗜血的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