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再次回到大厅,邓二爷把向举人撵到一边坐着,自己坐到了正位。
“这两个小王八蛋杀了算了。”邓二爷指着平林平心,扭头对刘明说。
“杀不得。”刘明吓得脸都绿了。
邓二爷看着刘明一笑,对众人虎视眈眈说道:“听着:本二爷就是救了周道长,以后谁敢说我害了人,杀他全家!”
人们都不做声。邓二爷懒得再理他们,冷笑了两声,站起来道:“我去看看周道长。”
“你不能去,除非杀了我!”平林当场发怒。
这小子邪门了!邓二爷径直走过去,旁边刘明过来死死将他拖住,劝道:“邓二哥,你没事去院子里溜达溜达,这里我来就行了。”
邓二爷不走,不过没再用强,坐下了。
刘明道:“平林平心啊,输了便不要逞强。我问你们,你们自称得了周道长的真传,难道就救不了师父么?有几成把握?说说。”
“六成吧。”平心说。
看到他没给邓二爷吓住,刘明挺佩服他,真诚地说:“周道长必须好起来。你们不是有祝由科,喝口气就能治好人的病啊。那么……是不是缺啥?”
平林恳切说道:“师父中毒太深,只用药物难以复原身体,祝由符也效果不大,要一边调理,一边用祝由阵清理。现在这种情形,俺们师兄弟生死难料,师父也就危险了。”
刘明拍拍胸脯,担保说道:“不许提谁害了周道长,这里的周全有刘某承担,没有人动你们一分一毫。只是周道长的病必须好,治不好你们俩都活不了。”
平心平林同声答应。
刘明站起身来,厉声道:“你们可记住了,周道长一死你们都得死!”
二人也站起来,再次保证。刘明笑了,“别人住这里你们不愿意,刘某住下应该不反对吧?那便这样定了。”
秋风劲扫,落叶飘零,起大风了。
下午,平林和平意做好饭就出了后院,去慈航殿摆弄蟋蟀,现在才想起回来看师父。杏月的病一直没好利落,周禛去了曲堰,说好了今天回来。
这一阵风很猛,俩人顺风跑着,感觉身子都要飘起来。
师父的房里没人,俩人去了伙房。“今儿风恁地大。”平林一进门便抖着道袍,瞬间腾起一股尘土。
平意掀开桌上的菜碟,一盘香椿和一盘干笋炒木耳都少了一半。“师父回来了。”平林说着揭开了瓦罐,看里面的鸡块全都没了,吃惊叫道,“师父把鸡都吃完了!”
俩人瞪大了眼,你看我我看你。师父啥时候成饭桶了?
“快走,找师父。”平意眼珠一转,出了房门。
“去哪里找?”后面平林问。
“没见起大风了吗?”平意头也不回,快步向后门奔去。
御龙崖。中间一方宽阔的庄稼地,左边是高大的青石峭壁,向外凸起一段石崖。青石峭壁中有一块平滑如镜,想是先人想写点甚么话,最终还是没有下笔。崖的右面是一片崎岖错落的石头坡,凸起不少奇形怪状的大石。
崖下便是龙谷。龙谷就像被巨斧劈开一般,两面是笔直陡峭的万丈峡谷,这里扔块石头下去连声音都听不到。
劲风卷动着山岗,枯枝残叶漫天飞舞,茫茫尘埃涌了过来,大有遮天蔽日之势!
崖上的周禛一脸兴奋,自言自语道:“风大了,好,忒好了……”
他那便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风势还在增大。对面的山上,靠近龙谷的许多树木被连根拔起,抛向空中,不落下反而盘旋翻飞,轻盈之状好似飘起的绸带。渐渐地,众多的“绸带”拧成了几条“巨蟒”,飞舞着发出呼啸之声,这里的空气不再是虚无!
“要龙风,没错啦。”周禛说着,开怀大笑起来。
这里很早便有龙风的传说,说的是广成子在御龙崖御龙成功,飞升九天,成就了天尊道果。这个传说历经数千年,因此浣山被称为广成子道场。浣山道派在正阳观建造之前早已存在,千余年传承不断,道士们将此归功于广成天尊的庇护。
传说当年黄帝大战蚩尤之时,黄帝请来了天上的应龙助阵,应龙是仙物,怎么能参与人间地争斗?天帝立刻令风伯雨师下界,召唤应龙返回天界,但是应龙不听命令,于是风伯雨师便与之对抗,相助蚩尤。山外的那些传说是应龙因为布雨太过劳累,无力重返天庭,只好嫡落人间,这里的说法却是应龙乃天庭的叛逆,如此怎敢重返天庭?想想这个说法反而真实。应龙与风伯雨师不在一个档次,风伯雨师只能行风布雨,不能决定战争胜负,而应龙在天庭便是个神仙都惹不起的猛兽,来到人间便是个无敌的存在,蚩尤兄弟也是个菜。
应龙不回去,风伯雨师想到无法交差,只好留在蚩尤这里,做呼风唤雨的事,没想到规规矩矩做事也错了,惹怒了一个女人,九天玄女。九天玄女是个爱热闹的道家仙子,哪里有事都要去加入一下。
九天玄女看到两个小仙来到凡间,便要予以惩戒,于是相助对面的黄帝,她不仅指点黄帝如何行军打仗,给了他一部仙家兵法,并且教他神功,为了快速增进黄帝的功力,又教了他采阴补阳的御女之术,于是“黄帝一夕御百女”,不知道睡了多少女人,由此功力大增。这一来蚩尤立刻大败,等天庭知道了这个情况,蚩尤已经被砍了头,无可挽回了。
天帝大怒!立刻令道教惩罚九天玄女,至于应龙就斩首,永不超生。然而九天玄女是女娲娘娘的人,几位大天尊哪好意思出面?只好委托一向老实巴交的广成子来完成这个任务。
广成子做事认真,应龙一见他来知道不好,撒丫子腾空而起,广成子挥动拂尘,一杆子便将应龙打落尘埃。应龙不愿束手就擒,卷起狂风骤雨向广成子冲过来,广成子化拂尘为万道绳索,将应龙束住。俩人一路在风雨中摸爬滚打,一直打到龙谷,应龙实在动不了了,于是广成子将应龙斩首,将其灵魂镇于谷底,然后飞上崖顶,身上发出道道金光。因此下面便叫做龙谷,上面叫御龙崖。每当应龙的魂魄发出怒吼,这里都会卷起狂风。
周禛正看的时候,狂风更盛,条条巨蟒一般的旋风交汇起来,从峡谷间穿越而过,一些石块和大树在空中翻滚,飞弹般击向两面石壁,但这些声音都被气龙穿越的地籁之音所淹没。这声音如啸如鸣,气势磅礴,震彻心扉,已经不可言喻。
“龙风,龙风……”周禛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嘴里叨叨着向崖顶攀去。
平林平意正好赶到,一看吓了一跳。师父这是要学祖师爷下去御龙,要出人命了!
俩人赶紧上去,扯着裤腿把师父拽下来,慌乱中没接住,周禛“砰”地一声,屁股直撞大地。师兄弟俩吓了一跳,这要是跌坏了尾巴骨可不得了!不过还好,周禛身子还能动,慢慢翻个身要从地下爬起来,兄弟俩顿时放心了,那能让他起来乱爬?赶紧把他按在地上。
周禛本来就跌到了腰,这下疼得龇牙咧嘴,话都说不出来。好一会儿兄弟俩才放他起来,风已经小了。周禛因为平地上看不到谷底,想上到崖上看一下最精彩,也是最激烈的龙头风,结果不仅错过了时间,还被哥俩折磨了一通,心里那个气,将他俩骂个狗血淋头!
不过,回来的路上周禛心情大好,嘴里东一句西一句地叨叨着,还心神荡漾地哼上了小调。
要知道龙风不是平白无故出现,有大的征兆,周禛高兴是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拨开了心中的迷雾。
平林傻傻地跟着,不明白师父怎么这个样。平意拉他一把,悄悄告诉他师父有了心恙。平林一听巴掌都举起来了,可是仔细一想这话还真有理。
师父最近性情变了很多。以前他对庄王爷和邓二恨之入骨,任何事一概拒绝,然而上次庄王爷给师父送来两个徒弟,师父一句推辞的话都没有,很高兴将俩人收下了。这以后师父就喜新厌旧,对新徒弟关心备至,对他们三个十分冷淡,连平心这么知心的爱徒都经常爱答不理,跟以前的师父判若两人。师父还异想天开,说平心不适合当道士,几次赶他回家,平心好话说尽,委屈得天天落泪,终于还是被师父“押送”回了老家。
最近师父更加想一出是一出,又把新徒弟赶到北崖观去了,要他们历练两个月才能回来。要知道这俩人一是刚来不久,根本不熟悉北崖观的地理,二来他们不擅医术,也不会采药摘果子,在北崖观靠什么生活?简直没法过日子,估计不死也要脱两层皮。
本来好端端的师父,现在变成了这样。
先到了伙房,俩人将剩的一点肉汤倒进锅里,点火将饭锅只烧个半热,然后下了面进去,然后你一碗我一碗,就着桌上的小菜狼吞虎咽,将大锅里的面汤吃了个见底。周禛在一边看着,睁圆了眼睛,可俩徒弟似乎只顾得吃了,都不瞅他一眼。
“你们就不给为师留上一碗?”周禛实在忍不住了。
“师父你别耍俺们。你吃饱了,俺们还只是个半饱。”平林说着,打个饱嗝。
周禛被他说懵了,摸摸自己的肚皮道:“咋肚子还是空的?”
平意壮起胆子摸了师父的肚子,这肚子瘪的都陷下去了,他惊异道:“谁偷吃了?”
立刻后脑勺有人说话:“哈哈,俺吃了。”
猛地多了一个人,平意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就明白了,气恼道:“就知道是你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