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往前想的全不同,一百年的元旦并没有复原九十九年的昨日。事情兀地便来了。
皇帝,袁世凯从33台的纪录片转场去了4台,以御示的形式直述自己不愿在百年庆贺上浪费公帑,“维请”已在欢度假日的各地议员们返回议会销了先前几日的各种节庆立法和仪式安排,迎抱“平静安和,沉心问勇”的第一百年。直播结束后,也就十来分钟,仍兼总宪的著名法学家、我大中华可敬的维垣太师孔秩国会议长严廷栻尉之先生,便立刻在寒钟上发了帖告与视频,若无其事地向四海万方说明先前一小段时光里立法进程的“过度紧急”实叫他忧虑。在BBC与ANT都露了脸的英国前驻京大使说这是个strong signal,又据闻所有尚在休假的驻京大使都提前结束了假期,返回大使馆等待大皇帝或许即将发出的召见,公民晚报则又在消息帖暗示浅野与小瑟蒙德提前结束假期的声明是在他们接到皇帝的“御令”后作出的。或许对于喜欢这样茶酒政治的人来说,这交错之日确算是有美善赏目的节庆气吧。
潮汐,盈亏,癸变,下野。严太师失势了。在两个荣宠恩赐自小站旧士以降自未有过的人臣间,取得政治游戏最终胜利的是衡麓太傅丞相总理蒋昱霆永亭先生的胜利,世间通常如此理解这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波。我想得倒是宽阔一点,毕竟这种闹剧也不止演过这么一场:派系倾轧,两强互斗些年月,而后一派倒台但又新起一派。这种事本来哪里哪时都寻常,只是在帝国历史上,衰败一派的首脑人物通常仍有荣誉在身,十有九不过是削封减薪、远离最高权力,但能锦袍夜还、安然致仕,即是偶有身首异处、放逐沙洲的,也轮不到太师、相国这类尊者头上。人说这是半神的上主陛下对素不挑战他的佞臣们的温情,我倒一直觉得,这只是奥林波斯山上的神王在用他看上的好道具以略消遣的方式维持国体罢了。那头矮小的圆脸黑狍子远比看上去更无聊。
总之,在刘主簿打电话来通知活动取消时,我和嘉夜正在百草慧里推着粮油区的折扣品朝特惠区沸反盈天的现场走去。我们买了六升装的菜籽油配两瓶天禾阁的标准香油,只卖398元,快往对折赶去了,心情本就颇好。嘉夜笑着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原话告诉,说袁世凯亲自下令不准元旦再搞大庆,明天不用去定武同卞阳、云棠来轮班的校领导又到假凉亭里喝不知哪里送的茶。嘉夜听我径直在人挤人的地方讲了陛下的名讳,重重拍了我那已经麻木到不怎么能体味温度的背脊,当然,只是72岁的娇小的没有肌肉每天稍微昨几次宿舍公园小跑的健康女性能够做到的程度,而且我也没有骨质疏松腰椎间盘突出脊柱侧弯以及别的什么骨头上的毛病,感谢神主陛下的圣德万福,愿吾皇天禄无疆。
天禄无极,天禄无疆。能活一万年了,所以万这个虚指便从祝福成了诅咒,也不能再在皇帝存在的世道里以万寿来织作永恒的幸福。这就是我身上于洪宪九十九年中最后一个关于洪宪一百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