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是左先生的朋友吗?不如进来再叙吧?”那佳人对左寒秋三人做了个万福,轻轻说道。
“嗯。”左寒秋点了点头,又向玄堂、雷枭二人示意,“来吧。”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玄堂抱拳回礼,与雷枭也进了屋。
四人坐定,左寒秋举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温酒润喉,这才徐徐道:“你先前问我来此作甚?”
玄堂道:“正是。”
“呵,”左寒秋轻笑一声,“都说‘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我虽为‘天元’做事,但平日里也总有拮据的时候,因此就得接点私活。”
“私活?”玄堂不解。
“没错——这位,是洛阳司徒世家的千金大小姐,司徒亦雪。自幼便随昔日的‘临江仙’萧天承学习音律,如今单论琴技,天下鲜有人可与之相提并论。不过前段阵子萧天承与携爱妻远游去了,便打算让她去镜霜城拜师‘琴魔’司徒华辰,加之近来逍遥盗的猖獗,司徒家担心司徒亦雪安危,便找来我护她周全。”
“原来如此。”李玄堂点了点头。
“还不知道两位是什么人呢?可否吐露一些?”司徒亦雪微微一笑,端庄中透露着娇媚,一颦一笑都是脱俗的气质。
“无妨——在下镜霜城弟子,师从‘剑仙’武绝城,李玄堂是也。”玄堂说完,看了看雷枭,却见他只是痴痴地看着司徒亦雪,连忙拿手肘碰了碰,雷枭这才反应,连忙道:“师从江南霹雳堂雷门四杰之雷梦歌、镜霜城‘剑神’楚清潇,雷枭是也。”
司徒亦雪见状拂袖捂嘴轻笑,脸色也微微一红。雷枭则是摸了摸头,尴尬地笑了笑。
“如此说来,你就是传闻中的‘新雷门双子’了?”司徒亦雪问道。
“‘新雷门双子’?”雷枭神情疑惑,“我只知道我师父雷梦歌与我父亲雷梦凛年少时共同闯荡江湖,江湖人尊一声‘雷门双子’,至于这‘新雷门双子’是什么确实不知道。”
“看来雷少侠还不知道这两天镜霜城的大事。”
司徒亦雪随即全盘托出。原来就在银华几人前脚刚走,镜霜城便来了位霹雳堂的弟子——却不姓雷,姓赵,年十九,单名一个桀字。只是大师兄夏不惊出城探师去了,竟让这赵桀过了乌衣巷十八关。按传统,过巷者可选一位镜霜城中前辈切磋一番,他便选了“剑神”楚清潇。楚清潇用出六成功力才稳胜了赵桀。传说那一战苍玄山上火光时隐时现,山上如有狂风暴雨一般,令松柏不住晃荡。临了,赵桀战败后抹了一把嘴边鲜血,拿着剑锋指向楚清潇说道:“不错,你有资格教我师弟了。”便扬长而去。“剑神”这么多年就收了一个弟子,加上“焚天剑”“噬炎剑”都是雷门四杰之雷梦歌所铸,旁人自然早就猜到了雷枭与赵桀的关系,议论之下,以为两人武功也是相仿,以讹传讹,便将赵桀、雷枭共尊为“新雷门双子”。
“呵,这姓赵的小子输了还这么硬气,确实有些高手风范。”左寒秋吹了吹手中的杯道。
“若是强撑颜面也算是高手风范,那我看当个高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李玄堂轻轻摇了摇头道。
“哼,尖牙利齿。”左寒秋冷哼一声道。
“承让,李某实话实话罢了。”玄堂抱拳笑道。
再看雷枭,听了司徒亦雪的话后“嘶——”了两声,这才道:“若是这么说,我确实是‘新雷门双子’之一了,赵桀大哥长我一岁,同拜入雷梦歌门下。不过……不过我的功夫还没我师兄那么高……”
“‘剑神’前辈与他一战之后,曾说赵桀找到了自己的‘道’,可见惊才绝艳,早已不是寻常武者所能及。再说,世间万物,可相较的惟有自己,与他人的胜负高低又有什么相干的呢?”司徒亦雪安慰道。
“不错,欲胜人,先胜己。”玄堂赞叹道。
“嗯,”雷枭点头笑道,但随即话锋一转,“但我可不想做什么‘寻常人’,要做便做这江湖中除暴安良的大侠客,做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好!那我就等雷兄成为大侠的那一天!”
房门突然被打开,众人看去。原来是一个一袭黑衣的俊俏少年郎倚靠在门框上,轻摇折扇,笑语盈盈。举止投足间无不道尽风流。
雷枭定睛一看,原来是听雨楼少楼主陈夜凡,于是喜道:“啊?陈公子,别来无恙呀!”
陈夜凡一收折扇,向众人行礼:“见过司徒小姐,左先生,与玄堂、雷枭兄弟了。”
几人回礼。陈夜凡在桌边坐定,略作寒暄,便听他问道:“不知诸位都喜爱什么酒?”
“烧刀子。我就喜欢烈酒,烈的喝起来才爽快!”雷枭笑道。
“桃花酿。”玄堂思索片刻道。
“西凤酒。”左寒秋说道。
“嗯——听说左先生是凤翔人,果然什么酒都是比不上家乡的味道啊。”陈夜凡眼中含笑,“那司徒姑娘呢?”
“我吗——”司徒姑娘头微微一斜,“寒潭香。”
“好啊!”陈夜凡说道,接着拍了拍手,门外就来了个伙计,伙计双手托一掌盘,盘上放了一壶酒,一步一步小心地走来,将酒壶放在桌上后便转身离开。陈夜凡一边笑着一边用折扇的一端指道:“此酒便是寒潭香,用高山清泉水所酿,论清凉可称酒中之最。今日拍卖会,洛阳各大家族都来赏光,我听雨楼便拿出二十壶赠与洛阳的世家子弟们。又听说这寒潭香乃是司徒姑娘的最爱,索性亲自来送。”
“谢过陈公子。”司徒亦雪听后微微颔首,“有道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如大家一起品品这酒吧。”说着她伸出芊芊玉手给几人斟上酒,向众人示意后双手举起一杯,说了声“请——”,便慢慢喝下。雷枭偷偷瞥了眼其他人,都是纷纷点头取杯,便也举起一杯一饮而尽。
“寒潭香果然不俗,闻起来淡淡得仿佛无味,但却有股清凉之意。”玄堂道。
“没错。虽然不烈,但也是回味无穷。”雷枭赞道,于是又给自己满上。
司徒亦雪见状微笑道:“雷少侠可不要贪杯,这酒虽不比烧刀子烈,但后劲却更大。”
“司徒姑娘你就放心吧!雷某人酒量好着呢!”
正说话间,拍卖会已经开始。只见堂上名贵的珠宝、古玩、字画、古籍目不暇接,让人眼花缭乱,但在座都是世家子弟,除却一些惊呼并无失态之举。
过了几盏茶的工夫,李玄堂见酒喝得差不多,便对陈夜凡出声道:“实不相瞒,我与雷师兄今日前来其实是为洛阳失窃一事,听说听雨楼也遭‘光顾’,不知陈公子能否细说?”
“哦——”陈夜凡点了点头,“其实也没丢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那晚楼中有不少住店的客人,受了些惊扰。不过说来也是奇,传闻都说这窃贼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逍遥盗’,但倘若真是‘逍遥盗’行窃,又怎会被楼中人发觉?‘天下第一盗’的名声可不是瞎扯的。”
“有道理,倒好像是故意如此,让人知道他来了。”左寒秋道。
玄堂低头,若有所思,又似有意无意地看了左寒秋几眼。
“对了,楼中有人目睹过这窃贼离开时的背影,我便找了个画师画下,就在隔壁——我想两位也看过了,这就让人拿来。”
“好,多谢了。”玄堂恭敬道,说完又看了看雷枭,却是喝醉趴在桌上睡着了,也不由无奈。
“对了,话说司徒小姐这回来拍卖会,却是一件也没竞拍,总不会是我听雨楼的东西太次,入不了小姐的眼吧?”陈夜凡轻摇折扇道。
“陈公子误会了,”司徒亦雪连忙道,“这次亦雪是看中了才来的。”
“哦?不知是什么宝物?”陈夜凡好奇道。
司徒亦雪正欲开口,但看了眼房外堂中,面露喜色,道:“陈公子,正是此物。”众人闻言无不侧目望去,赫然入目的是一把鹤鸣秋月琴,通长四尺三寸,选用上乘的黄花梨木所制,传为当年得道圣僧一尘禅师所佩,名为“问仙”。除却梨木的光彩便也没有什么雕饰花纹映衬,反而显得古朴大气,庄重之感立显。
“好琴。”玄堂不住赞叹。他父亲乃一代儒侠,极富学养,玄堂随父亲学习,自然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眼便看出这琴绝非凡物。
“陈某唐突一问:司徒小姐为何对此物如此在意?”陈夜凡道。
“实不相瞒,”司徒亦雪微微颔首道,“家师临行时给了我一张古琴谱,名为《问仙曲》,正是一尘禅师所创。他与我说,何时参悟此谱奥妙,何时便可出师。但小女子近来日夜练习,也只是稍具其形,在‘神’上始终不得其法。听闻听雨楼中要拍卖禅师曾经的佩琴,便想借此窥得一二神韵。”
陈夜凡点了点头,一挥手,找来了个伙计,对他说道:“去和他们说,这琴有人要了。钱按当初估好的直接给卖家。把琴拿来吧。”
“这……这有些不妥吧?”司徒亦雪担忧道。
“没什么不妥的。”陈夜凡淡淡一笑,“都说宝剑赠英雄,这琴也是有灵性的,自然也要送给真正懂它的人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司徒小姐若是真有心,届时给大家奏一曲便是了。”
话已至此,司徒亦雪也不好再作推脱,轻轻点了点头。
半炷香的工夫后,两个伙计便抬了一个紫檀木盒来到。司徒站起身走到盒子边缓缓打开盒子,只见里面静静地卧着那“问仙”宝琴。端详良久,司徒亦雪将古琴摆到桌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芊芊素手抚上古琴,轻轻拨动琴弦,顿时一阵悠扬的琴声倾泻在了整个楼中。原来那些见拍卖会结束正欲起身离开的世家子弟都先是纷纷一愣,旋即沉浸其中。司徒亦雪轻闭双目,双手灵动飞舞,琴声时似流水潺潺,时而婉约如歌,又无比飘渺,仿佛置身于人间仙境一般。
正在众人陶醉于琴曲之际,一旁伏在桌上的雷枭却忽然掣着剑跌跌撞撞冲出房外。只见他双脚轻点几步,从二楼一跃而下,落在了大堂的高台之上。突然拔出寒潭剑,摆出一个架势后竟是乘着醉意在这琴音中舞起了剑,一时间,剑光如虹,气浪滚滚,醉剑中柔里带劲,在场之人无不折服。雷枭本就生得英俊,再配上这潇洒的剑招,早令周遭世家小姐暗暗倾心。随着琴音愈发浩大,雷枭的剑势也越来越盛,时而火光飞舞,时而寒气凛人,似是一位豪情万丈的侠士吐露心中之志,此志可吞吐日月星辰,可飘凌浮云苍狗,一切凡夫俗子皆因此黯然失色。
“玄堂,你若再不把他拉下来,这听雨楼估计就要被毁了。”左寒秋道。
“无妨无妨,今日听得仙曲、观得醉剑,已是荣幸之至。”陈夜凡笑道。
“说的好!”玄堂点了点头,“楼里再华贵也不过表象,如何比得上这真正的风雅?”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陈夜凡连忙赞同道。
待琴曲最后一音落下,雷枭的剑随之停止,众人无不拍手叫好。玄堂见雷枭醉意未尽,摇摇欲坠,赶忙上前扶住。这时司徒亦雪从房中走出,在二楼廊道上对楼下堂中世家子弟朗声说道:“今日承蒙诸位抬爱,得此宝琴。两日后,司徒家设宴,司徒家大小姐司徒亦雪在此诚邀各位大驾光临!”
说完对着陈夜凡、玄堂等人做了个万福:“请几位务必要来。”
“一言为定。”陈夜凡笑道。
“雷师兄,你别说你那剑舞得是真不错,楼里小姑娘可都是对你抛媚眼呢,就连那司徒家的大小姐临走时也不舍地看了你几眼。”玄堂扶着雷枭打趣道。
“诶,师弟,这也奇怪,我喝醉以后听了那琴声,只觉得是天上才有的。不知怎么地突然想起我爷爷在我小时候教我的一套剑法,便不禁舞了起来。这剑法我已好久没练了,却还记得,真是奇怪。”
“嗯——”玄堂笑着点了点头。
“我喝醉睡着了,玄堂,你有问出什么吗?”
玄堂思衬一会,皱眉说道:“具体的线索很少,但陈夜凡与我交谈时,我明显感到左寒秋的呼吸有一瞬间明显的停滞……”
“莫非是左寒秋下的手?那司徒姑娘岂不是危险了?”雷枭焦急道。
“先去与不顾说吧,剩下的再听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