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宇看看表，“现在十一点十分，洗个澡出来，十二点前怎么着也关灯了。”
“哈哈。”陈一俊伸出两个指头，“两点前关不了。不信咱们等着。”
自从订了婚，罗小艺也放心了许多，对杨宇做人生复刻和话剧也更加支持。杨宇给罗小艺发了条信息，让她自己先睡。两人在对面夜宵店坐下，点了些粥和糕点，边吃边等。十二点了，二楼灯光还没有灭。凌晨一点十分，灯依然亮着。
杨宇实在是有点困，“算了，愿赌服输，这顿我的。”
陈一俊掏出一把钥匙，“这是他店里的钥匙，给我也配了把，上去看看。”
陈一俊开了门，带杨宇上二楼。跟早上看到的一样，梁海帆稳稳坐在电脑前，沉浸在游戏中。陈一俊故意大声咳了咳。
“……你们怎么没回去？”梁海帆转过头来，似乎有些意外。
“送你回来以后，Michael说有点饿，我们就在附近吃夜宵。完了看你这亮着灯，就上来瞧瞧。”
“Harding，咱不是说好了少碰游戏，怎么还熬起夜了？”杨宇问道。
梁海帆耸耸肩，又叹了口气，表情认真起来，“Michael，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有女朋友，也没有事业和目标。”
“你总会有的，但你现在这状态不是好事，游戏陪不了你一辈子。”
“不玩游戏我也不想做别的事。”梁海帆指了指身后的电脑桌，“要不一起？”
杨宇是真没想到，凌晨一点多，梁海帆还能说出这种话。
见二人没回应，梁海帆自顾自地坐了回去，“不然你们先回去吧。”
杨宇还想说点什么，被陈一俊拉下楼离开了。回去的路上，他总算有些理解，对某些人来说，游戏就像烟，缺了它，似乎每天总少了些感觉。你可以在抽完一根以后下决心戒了，直到，下一根。
那天吃完生日蛋糕，晓天6岁了。看孩子成长本是一件欣慰的事，但马槐文却没有很高兴，儿子的状况没有任何好转，尽管医生说过必须耐心，但日夜看在眼里，不免心烦。
“明天我要去学校招聘，你有空带晓天？”身为HR的谭若冰，每到招聘季便开始忙碌起来。
“没问题，交给我吧。”
两老过来以后，晓天的照顾的确有了分担，但马景云约了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带方秋娣一起去，和谭若冰一样明天都要出门。马槐文晚上播音，白天倒是有空，上次排练发现的剧本问题，已经和邓有志沟通修改，还没那么快出下一稿。
“注意点看着他，多点耐心。”谭若冰提醒道。
“嗯，我知道了。”
第二天，谭若冰、马景云和方秋娣早早便出门，马槐文也起床进厨房，给晓天煮面条，冲牛奶。早餐做好以后，房间里已没了儿子的身影，马槐文出来一看，果然在阳台摆弄着盆栽，手上全是泥巴，脸上也有，马槐文拿湿毛巾赶紧擦掉。
“晓天，来吃早餐了。”
“哦……向日葵弟弟，仙人掌叔叔，我要开动啦。”马晓天边说边跳到椅子上，抓起面条便往嘴里塞，又打翻了刚泡的牛奶。
“晓天，这样是不对的。早餐要坐下来，拿筷子好好吃。”
马槐文耐着性子，等马晓天吃完面条，带到洗手间擦干净身体，换掉沾上牛奶的衣服，又把餐桌上的一片战场清理干净。一轮忙活以后，看儿子又跑到阳台玩耍，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餐，但时间已过，算了。
“爸爸，菊花妹妹说，想出去走走。”马晓天跑来，扯着马槐文衣角。
“……好，那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中午，马槐文干脆不做午饭，跟马晓天去吃了顿麦当劳，当然，还有第三者，一盆菊花，抱着。吃完又逛了一圈，买了些做晚饭的菜，马槐文想着早点回去睡个午觉，儿子却没有这个意思。
“爸爸，爸爸，菊花妹妹说还不想回家，她要去那边。”
“好，再走走。”
路上，马晓天不时让马槐文把花盆放下，然后对着菊花念念有词，激动起来还会手舞足蹈，神情活灵活现。似乎有好事的路人拿手机拍摄，马槐文不想吓着孩子，便没有出言阻止。看看表已经三点多，午睡也没有了。
马槐文一路抱着花盆，身上沾满灰尘泥土，回到家赶紧换了一身衣服，在沙发上眯眯眼，耳边还是晓天的碎碎念。可能是没午睡，头有点痛，越是想睡，越是不能入眠，四点，四点半，五点，五点半，六点。
“爸爸，爸爸，我要吃晚饭。”
“爸爸现在去做，很快，你自己玩好不好？”
“哦。”
晚上还要播音，马槐文干脆冲了杯咖啡喝，一头钻进厨房。菜做好的同时，饭也熟了，马槐文用大盘子一口气全端出来，免得马晓天中途捣乱。走出厨房时，马槐文看到了餐桌的异样。
上面摆满了盆栽，向日葵、仙人掌、巴西铁、黑美人……当然还有那盆在街上逛了半天的菊花。跟着花盆一起来的，还有一桌一地泥土，湿漉漉的。马槐文往阳台看去，水龙头一直开着，地上已经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晓天，把花盆搬回去。”马槐文把饭菜放到一旁柜子上。
“唔~~”马晓天抱着一盆花，嘴里发出声音表示抗议。
“现在搬。”马槐文走出阳台，关掉水龙头。
“他们也要一起吃饭，一起吃。”马晓天指着桌上的盆栽。
“那我们都别吃了。”
“不行不行！一起吃，一起吃！！”马晓天开始激动，蹦起来跺到地上，低沉的震动声从地板上传出，砰，砰，砰。
马槐文默默看了一分钟，马晓天还没消停。他一直在忍耐，此刻几乎到极限。
“我要一起吃！一起吃啊！！！”马晓天狂喊着满屋乱跑，左手一撩，啪，柜子上的饭菜全倒地上。
“够了！！”随着一声怒吼，马槐文上前一把抱起儿子，按到客厅角落，又冲向餐桌，抓起花盆，狠狠砸到地上。
噼啪！！！
花盆应声而碎，瓦片、泥水、枝叶残骸四处飞散，溅得到处都是。
“哇！哇！哇哇哇……”马晓天由闹转哭，情绪愈演愈烈，最后直接躺在地上。
噼啪！噼啪！噼啪！
马槐文又狠狠砸了两三盆，这才慢慢消了气。看着满屋狼藉，他有些疲累，收拾心情叫了外卖，哄好儿子以后，又给洗了澡，慢慢打扫客厅。两父子默默吃着外卖，谭若冰回来了。
“怎么回事，你们吃外卖？还有，楼道垃圾桶里的花盆是我们家的？”
“吃完饭再说吧。”马槐文给谭若冰打了个眼色。
马晓天吃完以后，谭若冰便让他回房看动画片，随后出来，把门带上。
“说吧。”
“是我的问题。”马槐文将实情告知。
“马槐文，你知不知道这样会给晓天造成多大惊吓？”谭若冰皱起眉。
马槐文叹了口气，“如果当时控制好情绪，我也不会这样冲动。”
“你才带一天就有情绪，那我呢？我都数不清自己陪晓天多少时间，你的情绪，我早经历上百遍了。”
“确实是我错了，我跟晓天道歉。”
“马槐文你要保证，以后绝对不能这样。”
“好，我保证。”
正说着话，马景云和方秋娣也回来了。马槐文和谭若冰不动声色回了房间，给晓天道歉，但儿子不委屈不生气，而是从头到尾嬉皮笑脸，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这反而更让人忧愁，儿子表现出来的是一种情绪障碍。喜怒哀乐，人要有正常的情感应激才能融入社会，但在这一块晓天与其他人仿佛两个世界。
睡到半夜，马槐文心中烦恼，起床喝水时看到手机有条信息，十一点多发的，那时自己刚睡下。点开信息，内容是：你好，我这边需要人生复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