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跟杏月的事,周禛只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一觉睡去。迷糊中有人敲门,他一脸惺忪地开了门,只见林山山进来,可怜巴巴地说:“先生,我浑身虚脱了一般,有气无力的,是前天用力过猛,向举人委实重了,我都要走不动路了。”
说完在屋里走了几步。周禛看着果然不对,有点像喝醉了。
周禛想了想说:“看你真是累的,就给你来点药吃吃?”
“别!……先生,只做两只野鸡就行了,不然弄只狍子也成,别来獐子和麂子那种,那东西吃了没劲。”林山山立刻堆起一脸媚笑。
吃野味还挑挑拣拣的。周禛正不高兴,马上就换了脸色,笑容可掬道:“行吧,平意炖鸡是最好,你就找他好了……只不过,两顿山鸡就能补得回来?”
“能,能啊,一定能。”林山山不住口地答应。
周禛一拍大腿,“那正好。明日向举人要派人送银子过来,他要报你的大恩,交待了一百两作谢礼,现在道观正当用钱的时候,都欠了一大本子账,你的银子为师就先用了。”
林山山顿时目瞪口呆。一百两要买多少只鸡啊!
午夜时分,风疾天低,漫空里阴云掩映,只有月亮透来微微的轮廓,带给大地一丝光亮。
正是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
一道黑色的人影越过近两丈高的围墙,手只在墙头按了一下,便如飞鸟一般落入院中。
静室里,幔帘拉开了,上有三清祖师的画像,下面的台子上是广成子凡身,气氛庄严肃穆。
周禛正在上香祈祷,要天尊保佑此番英雄大会能是一个盛况。他十分担心,英雄帖发出了快一个月,到现在人影不见一个,这是自己的江湖名望不够,还是自己不是武林中人,无人响应?
想着若是到期来的人少了,那便是注定失败,金伯年的武功再高也没用,好汉难敌众手啊。自己死不足惜,关键是搭上了金伯年了兄弟,连带上一众江湖豪杰,自己便是个遗臭江湖,死有余辜。
成王败寇,天堂与地狱往往只是一念之差,人生便是如此残酷!
事情已成定局,如今周禛只有求道尊保佑。话说回来,他是相信道法的威力,这便是人们常说的“冥冥之中如有神助”的那种力量,毕竟他的祈祷跟常人的祈祷完全不同,他说的话神仙听得懂。
近年来周禛的道法与神通越来越有威力,就说这次去救向举人,精准异常,简直自己都服了自己。
往常这个时间平林平意会给送来夜宵,今晚却听不见烧火的声音。周禛正琢磨着,听到院里有响动,心想真是想啥来啥,两个懒虫并没有忘了做饭。
周禛喊了两声,不见有人搭腔,于是打开了房门,随着门开,一口雪亮的长剑几乎切入他的脖子,纵然他看破了生死,也惊出一身冷汗。
来人脸上黑布蒙面,一双眼珠盯住问道:“你便是靖元道人,周禛周道长?”
周禛没吭声,来人也无需他的承认,挺剑威逼道:“老道你既然有宝贝,就拿出来亮亮,不然别说挑选掌门,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周年!”
周禛脖子上很不爽,一直倒退,直退到幔帘前面的椅子上,退无可退了,人还坐不下来,那口剑始终贴近他的脖子,差了不到半寸的距离。
周禛心里膈应,冷笑道:“贫道修行四十年,成仙不能,生死早已看破。你若不信,砍一剑试试?”
看到威胁无用,来人爽快地将剑收了。周禛坐下,正色说道:“贫道确有宝物,只是大侠你得不到,因为这宝物一是不在贫道手中,而且说来也非贫道之物,是有人借贫道之手现宝于江湖。不要说大侠你得不到宝物,即便得了后果也不堪设想。”
这话有理,江湖献宝这种事由来已久,周禛是道家名流,有人献宝不足为奇,这样的宝物可不是随便抢着玩的,献宝人不是大派名门,便是道门高人,你敢抢定然有人找你索命。
来人点头说:“既然道长坦诚,在下也不强求,那到底是何宝物?”
“是前朝的宝枪宝剑,还有一部修行之书……咦,你真抢不成?”周禛看到来人眼中有贪婪之色,顿时很不高兴。好好说话呢,你来真的?
来人被周禛的纯真打败了,羞愧得说不出话来。
周禛看他还有良心,说道:“大侠你远来不易,本道观也没甚么财物,送你纹银五十两,权且当路费如何?”
周禛现在缺的就是银子,但还是忍痛割舍,只要安安稳稳把这个灾星送走。
来人的眼色变得严厉。周禛哪里会不懂?这人又犯抢了。
“跟我走一趟。”来人的眼神十分坚定。
“你不是来抢宝物的。”周禛心里恨了。这是另有图谋,难道他是庄王爷的人?
“周道长名声不错,我不想伤人。”来人的口吻不容置疑,他就是庄王的人。
“好奸人啊。”忽然又有人进来,说着话就在出手。
先来之人已经察觉,急回头就看见一道寒光迎面而来,身子一动闪开,速度极快,看得周禛直呆。
“好!”新来者口中赞道。手中丝毫不停,钢刀又疾又猛。
这也是个蒙面的,不过戴的面罩不是成品,似乎是临时系了一条汗巾。
二人就在房中打斗,刀剑相交“叮当当”作响不断,一时间厉风激荡,油灯瞬间灭了。
“出来!”新来者主动跳出房门。
“是个对手。”先来之人也打得兴起,跟了出去。
俩人在院子里的空场继续拼杀。周禛来到门口看着,只看到白光纵横飞舞,两道人影盘旋交错,不要说看不清人,谁是谁都分不清。
“啊”的一声大叫!其中的一个受了伤,受伤者倏地一退,然后一跃而起,竟然越墙而过!
周禛惊呆了。这武技,这轻功,这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今天是大开了眼界。
周禛回屋点亮油灯,然后端端坐下,等着那个胜利者,也分不清是谁。
他的心思,这两个都不是好人,早来的那位应该是王爷的人,后来的才是真的抢宝物的。自己没别的本事,只一张嘴皮子,不知道管不管用。
“好贼,够硬!”得胜者得意洋洋,已经到了门口。
周禛忍不住笑了。这不是贼喊捉贼?
进了门,胜利者一脸牛逼哄哄的样子,瞅着周禛直乐。
周禛看到他也牛了,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样大。
“不好打,打起来了!那个惨啊,两个人被拖着,一个胳膊都掉了!”一个半大的后生娃子嚷嚷着说。
几个人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话。
“谁打谁这是?你也不说清楚。”,“那是谁惨了,被人拖着?”……
人们心里都急,想着千万别是自家人被打成这样。
“邓家打人,打的是周道长的人。”后生娃子跑急了,说话直喘粗气。
“哎呦!是平林被打,还是平心被打了?”
“周道长又被他们打了?伤天害理呀!”
人们又着急了。平心平林都是好孩子,尤其周道长可是经不起邓家人打。
后生娃子看他们这样说也急了,生气道:“不是周道长,也不是周道长的徒弟,是周道长的人被打了,你们……听不懂人说话!”
这一说把几个大人惹火了,有人一把将后生拽住,给他脑壳子来两下。后生更加急眼,一堆人没一个人心平气和,直在吵闹。
平林和林山山正在路过,平林快步走过去问:“你们说谁出事了?”
后生娃子赶紧来到平林面前,说道:“平林大哥来的正好,你们的人出事了,指不定要出了人命呢!”
“你是说来参加禅位大会的客人?”平林说。
后生娃子一听就高兴,跟旁边这些人说:“你们看,还是平林大哥是明白人。”
他这才讲起事情的经过。
事情发生在西大道上,西大道直通川陕,路上行人最多。后生闻声赶到的时候,看到两个外来人怒气冲冲,对着几个邓家的家丁大声训骂。想来是家丁做了不光亮的事,被人家骂了不敢大声说话,也不申辩,只是小声还嘴,正吵着就来了一群人,是邓家的教头,绰号勾魂枪武爷领人赶到了,这就开始动手。外来人一个用剑,一个使条盘龙大棍,勾魂枪武爷最没规矩,抽冷子挑伤了用剑的那位,然后很多人围攻另一个。
那位使盘龙棍的人非常厉害!教头勾魂枪武爷拼了老命根本挡不住人家,被人家一口气打伤了十几个家丁,这时大教头带人来了,也只是勉强抵得住,又被伤了几个,最后七刀赶来才占了上风。使盘龙棍的人逃窜中被套索绊倒,七刀过去就将人家一条胳膊斩了下来。那位使剑的也被抓住,然后七刀跟大教头争辩起来,七刀的意思是直接将人杀了,大教头不干,说要把人送回青楼,问明了情况才做决定。后生吓得不敢动,趁他们大声争吵悄悄溜了。
“既然邓家教头跟家丁合力都打不过,这两个真是参加武林大会的,只怕还是江湖有名的好汉。”林山山说,声调里透着老江湖的味道。
人们不管这个,都在议论着这场打斗。有的说一定是邓家人先哄骗了人家,惹得人家大怒;有的说邓家人黑心烂肝,居然如此对待远来的客人;也有人替来人惋惜,说那位使剑的不被暗算多好,说不定能杀了七刀。平林愤愤说道:“邓家教头里面数七刀跟勾魂枪最不是人,这么多人打两个还抽冷子,早晚有报应!”
林山山懒得听他们啰嗦,对后生说声感谢,拉着平林来到一边,语气坚定地说道:“去西大道走一趟。”
“你说甚?”平林瞠目结舌。你胆大也要有个说法,这不是去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