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里的手机一直在响,短信通知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格外明显。
温格坐在倒数第二排,校服上印着石潭中学的校徽,上面别着校卡,初三2班的字样依稀可见。
褪去了青涩的脸蛋在阳光的滤镜下显得柔和秀美,五官彻底长开,明眸皓齿。一头长发扎了起来,校服被她改了尺寸,穿在身上合身又舒适。
她正低头填着练习册,周身气质沉静平和。
班里学生若有若无地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她拿出手机调了静音。
“谁啊?”
李璇八卦地侧着身子,明亮如星的眼睛满是好奇。
从自习课开始,温格的手机就一直在响,幸好班主任出去了,不然又要被说。
“垃圾短信。”温格又翻了一页,“你快写,下课就要交了。”
“啊啊,知道了。”
李璇暴躁地翻着练习册,开始奋笔疾书。
温格嘴角一抽,对她这样的行为司空见惯。
“呼——”
下课交完练习册,温格和李璇都放松下来。
温格的手臂有些发酸,她用力甩了甩胳膊。
“温老师——”
熟悉的叫唤从教室外传来,她和李璇对视一眼,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嫌弃。
李苟大老远就叫了起来,他旁边的温娜踢了他一脚。
“嘶。”前排的同学不在座位,他毫不客气地坐下来,“温老师下午考试的答案对一下呗。”
“你问林亦勉去,我自己还有一堆问题呢。”温娜将他拉起来,指着温格后排的林亦勉。
李苟于是看着林亦勉,神色讨好。
“林老师,救救。”
温格朝后排看去。
林亦勉揉着额头,神色无奈,见温格满眼促狭的笑意,忍不住也笑了一声。
他朝李苟招招手,眼神还带着点嫌弃。
“姐,你考得怎么样?”
温格有些担心,姐姐上辈子怨怼的话语让她一直忘不了,她知道姐姐想一直读下去。
这几年来她一直和姐姐同班,在学习上她管得比老师还严,今年被分到了不一样的班级,她有些担心姐姐的成绩。
温娜笑着,明艳的五官闪烁着自信的神采,“放心啦!”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奇怪,“老妈说她要回来了。”
“是吗。”
温格沉思了片刻,和前世有所不同,这一次妈妈离开后和家里的联系要更早。
两年前,妈妈给家里打了电话,说以后会负责几个孩子的学费,之后便一直转钱回家。
那些钱确实让奶奶和爸爸的负担减轻了不少。
温格比所有人都知道家里的情况,她知道往后家里的开销更大,她得攒着钱。
于是每逢假期,她都会去打工,有时候也会像杂志报纸投稿,这几年她存了不少,以备不时之需。
“奶奶知道吗?”她想了想问。
见姐姐点头,她淡淡地说:“那就行,回来就回来吧。”
语气无波无澜,没什么情绪。
温娜抿唇看了她一眼。
后面突然传来激烈的声响,教室外突然来了一群人。
温格转身看去挑挑眉,看见了马言。
马言近几年的体型横向发展,还学着别人染了顶黄毛,流氓之气愈发浓厚。
或许是知道自己打不过温格,身边也没人撑腰,他这几年都挺安分的。
“林亦勉在哪?”
他身后的小弟又换了一批,其中一个手上拿着根棒棒糖朝他们这边看。
温格在见到那根棒棒糖时,眼神倏得暗下来,她拿出手机。
几乎是同时,一条短信弹了出来。
好久不见。
她移开视线,神情厌恶,将号码拉入黑名单。
“马言,你又想干什么?”
她站在林亦勉面前,挡住了那群人的视线。
马言咧嘴笑了一下,不怀好意地说着:“没什么,过来打个招呼。”
温格蹙眉,这人是不是有病?
她的反应似乎取悦了马言,他突然靠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老大让我转告你,好久不见。”
说完他朝温格身后的林亦勉看了一眼,补了一句,“他说想认识认识新朋友。”
他比了个手势,旁边那人将棒棒糖放在了温格桌上,又拿出手机对着林亦勉拍了一下。
“咔擦——”
温格瞳孔瞬间放大,身体颤了一下。
她拿起桌上的棒棒糖扔了过去,声音嘶哑,“滚。”
马言达到了目的,也不恼怒,带着一群人趾高气扬地走了。
“温格?”
林亦勉声音温和,带着些疑惑和担心。
温格没有理他,她回到座位趴下,将脸深深埋进了臂弯。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林亦勉皱着眉,眼睑垂下,眼底神色莫名。
雨越下越大,屋外雷鸣阵阵。
明明已经天亮了,但乌云挡着光,天地交界处阴沉沉的黑幕遮住了视线,灰蒙蒙一片。
温格起身,将粥煮好后出了门。
雨水拍打着伞面,她穿着雨靴,绕过几条巷子,来到了菜市场。
街角的肉铺已经摆起了摊子,她经过那个摊子,停在了另一条街的早餐店的门前。
“叔叔,老样子。”
“好嘞!”
老板熟练地帮她打包,她撑着伞静静等着。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急不徐,她攥紧伞柄,指节因为用力显得有些发白。
来人的声音仿佛在耳畔响起,温格听见那人说:“一杯豆浆,不加糖。”
他有一把迷惑人的嗓音,声音清润干净,听着年纪不大,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温格转身。
他撑着一把墨绿色的伞,深色的伞面在雨幕下泛着哑灰色的光泽,那人朝她眨了眨眼,娃娃脸上绽出一抹笑意。
“好久不见,宝贝。”
温格蹙眉,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她忍着反胃的冲动,说道:“苏屿,你恶心到我了。”
苏屿脸上的笑丝毫不变,听见这话反而更加灿烂,他撒娇似地说:“姐姐你不想我吗?我等了你这么久。”
说话间他朝温格的方向凑近了几步,温格闻到隐隐约约的烟草味,混着一股甜腻的糖果味。
她后退几步,隔开两人的距离,冷淡地说:“让你的人离我周围的人远点。”
“尤其是林亦勉。”
“你说的是谁呀?”他佯装思考了一下,“他——”
温格打断了他,语气冷漠至极,“我当初真的不该帮你。”
闻言,苏屿脸上的笑收了起来,语调轻缓散漫,危险道:“是啊,为什么要救我呢?”
如果不帮他,他也许还在黑暗中挣扎堕落,也不会变成现在一个因为她而不断失去边界的疯子。
温格懒得理他,拿过自己的早餐转身就走。
苏屿站在原地看了一会,眼神阴冷偏执,像雨夜蛰伏的兽类。
看了一会他又垂下眼,低着头,神色失落。
他的姐姐还是不肯想起那件事,还是不肯原谅他。
“你的无糖豆浆。”
老板唤了好几声,他啊了一声,伸手接过。
“没加糖吗?”
“你不是不加糖吗?”老板挠了挠头。
苏屿愣了一会,喃喃道:“我要糖啊。”
雨势渐停,他将伞收起来,撕开一颗棒棒糖,在豆浆里使劲搅拌,喝了一口嫌弃地丢掉。
“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