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拍毕业照的日子。
石中的操场挤满了学生和老师，外边还有路过的大人看着热闹。
操场上人头攒动，初三年级的学生顶着烈日在太阳底下排队。
温格和李璇站在二班的队伍后面，那块地方正好在树荫底下。
所有的学生都穿着校服校裤，她俩怕晒黑，愣是在炎炎夏日将校服外套给穿上了。
周围的女生学着她们，不少人跑回教学楼拿外套。
李璇蹲在树下，拿着细细的树枝一下一下地戳着，一群蚂蚁本来整齐列队，愣是被她搅散了队形，四散逃开。
“格子，你感觉怎么样？”
自从上次昏倒后，每次去人多的地方，李璇总是要一遍一遍地确认她的状态。
温格也蹲着，手里捏着片叶子对着日光，研究着被照得透亮的叶脉。
她耐心地回复李璇，尽管这已经是她问的第四遍。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两人等得百无聊赖，将周围的环境检查一遍，确认老师不在之后，彼此对视一眼。
然后默契地掏出手机，溜到树干的另一侧。
温格双手握着手机，手指飞速地按着键盘，心满意足地刷新了贪吃蛇的分数。
她正要重开一局，手机震了一下，她点开短信。
“姐姐，看我。”苏屿的消息。
她朝两侧瞅了眼，压根没看见人。
她正要回复，新的短信发来，“转身。”
下意识地转过身，苏屿正笑着看她，两人的距离靠得极近。
他往前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太近了，几乎碰到彼此的鼻尖。
温格甚至能闻见他身上校服的肥皂味，她有些窘迫地后退一步，眼神乱飘，又长又翘的睫毛飞快地眨着。
“姐姐，你好可爱。”
苏屿哈哈大笑，直勾勾地看着她，少年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喜欢，张扬又肆意。
温格抿着唇，自从在苏屿面前大哭一场后，两人的关系不像以前那样紧张。
她知道苏屿会无条件地保护她，所以她将所有情绪都放在了他身上，包括爱与恨。
“姐姐，你别看我了。”苏屿突然严肃地说着。
温格一脸懵逼：“啊？”
他突然靠了过来，嗓音清脆干净，他笑着说：“你再看我，老师就要发现我们早恋了。”
两世为人，温格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调戏过，她指着苏屿，憋了很久才道：“谁要跟你早恋！”
脸上的热意迟迟散不下去，她感觉她要原地蒸发了。
苏屿一脸理所当然，“当然是姐姐跟我啊！”
他突然看见了远处的身影，于是伸手指着那人问她：“难不成你还想跟他？”
温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林亦勉正看着他们。
“......”
她沉默了片刻，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无论外表看起来多小，她身体住的都是一个成年的灵魂，周围的人再怎么沉稳在她看来都是孩子。
除了苏屿，她与在场的任何一个同龄人在一起都是犯罪。
苏屿在她的沉默中品出了嫌弃，忙不迭地跟在她后面，“姐姐，姐姐！”
一声一声叫着，温格的脑袋突突的。
真是个小疯子。
她这样想着，嘴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
“格子~”李璇从一旁冒出来，她笑眯眯地看着温格。
“你和苏屿同学，有情况哦？”
她露出一副八卦的表情，双手张开堵住温格的去路。
温格笑骂了一句，转移话题道：“我姐呢？”
“妹——”
“温老师——”
温娜和李苟的声音一前一后，温格嘴角抽了一下，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你们班拍完了？”
“对呀，马上要到你们了。”
李苟在一旁摆了个姿势，自恋道：“我肯定是班上最帅的。”
说完被温娜踩了一脚，疼得直叫。
“那相机咔嚓一声巨响——”李苟比划着，“老子闪亮登场！”
他和温娜嬉笑打闹着，温格却在一瞬间僵了身体。
她看着远处摄影师架得高高的机器，脑袋隐隐作痛。
苏屿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他扶着温格，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说：“姐姐，别想。”
他很早以前就意识到她对这种场景和声音的敏感和排斥，都是与那件事有关。
他只有那一天不在她身边，找到她的时候她缩在巷子里，眼神空洞无助，一旦有人接近就又拍又打，抗拒又害怕。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说不出话，睡着的时候也总是做噩梦，他一遍一遍地告诉她：“忘掉就好了。”
那阵子他始终陪在她身边，看着她忘掉那些事情，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所有不好的、痛苦的记忆，他都不希望她想起。
他初次回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心里是庆幸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直到他察觉到温格的变化，她虽然笑着，却一直藏着心事。
他在姐姐看到马言时反应过来，她也重生了。
于是他没有立刻来找她，静静地看了她三年。
他知道自己不该出现在她面前，不该刺激到她，她本可以重新来过的。
可是他看着她身边围着很多人，看着她几乎奉献般地爱着他们，心疼又嫉妒。
某种程度上，他们的存在对于彼此来说都是痛苦的。
温格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突然出声：“当初你找到我的时候，我除了......”
她停了许久，揉了下发酸的眼眶才继续问：“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苏屿没吭声，他别过头，眼底神色懊悔又自责。
“姐姐，别想了。”
“忘掉那些事情吧。”
“我们往前看好不好？”
“......”
温格心脏倏得抽疼，在他近乎哀求的语气里败下阵来。
她朝他摊开手，问：“带糖了吗？”
苏屿黯淡的眼神亮了一瞬。
他从兜里掏出棒棒糖放到她手上。
那天的毕业照怎么完成的温格已经不记得了，她只知道苏屿在她耳朵里塞了东西，隔开了外界嘈杂的声音。
她站在一群初三生中，眼神没有焦距，视线始终没有转向那台机器。
结束的时候苏屿牵着她的手，在她掌心放了一颗奶糖，夸道：“姐姐真棒。”
她攥紧了手心，回到教室的时候手里一股甜腻的味道。
那之后的一星期她都没和苏屿说过一句话。
临近中考，班里的气氛开始紧张了起来，三楼总是安安静静的。
班主任突然急匆匆地走进教室，用力地将一叠表格拍在讲台上。
“这两天填志愿！”
“回去的时候都好好想哈，和父母商量一下！”
“当然，能考上一中的就报一中，不用犹豫。”
表格从前排传下，温格抽了两张，朝后传给林亦勉。
“格子格子，你想去哪个学校啊？”李璇看着志愿表，好奇地问温格。
温格摇头，她还没有想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