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坐过来点啊,贴着窗框坐,多不舒服。”
油腻的中年壮汉热情招呼着,南柯也没多想,就向北辰靠了靠。北辰见南柯靠了过来,也默契地抬了手。他腾出了一些空间,等到南柯贴身靠近后,才又将手搁在了女人的背椅上。
“奇了怪了,暖气是不是坏了?怎么突然那么冷了?小姑娘,你冷吗?” 没过一会儿,中年壮汉又自说自话了起来,他调高了车内暖气,见南柯沉默不语,又殷勤道,“我说啊,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那糙汉子嚼着口香糖喷洒着唾沫,因咀嚼而泛滥的唾液在口腔里搅动的声音又为这些话平添了几分猥琐。
“我是海上救援队的飞行师,出城训练时,正好格兰城遇袭,我们队长先带着一波人回城救援了,我想我也能帮上忙,所以想尽快回城。” 南柯并非想要透露自己的身份,只是觉得一个女孩子搭上陌生男人的车,基本的保护意识还是要有的。救援队飞行师怎么说也算有点本事,也能暗指她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更不是随随便便哪个不轨之徒能肆意轻薄的。
“哦哟,把你一个女孩子丢在深山里,这多危险。” 中年壮汉将信将疑附和道,他递给南柯一包口香糖,却被南柯一口谢绝了。
“司机先生,你这里有电台广播吗?我想听新闻。”
“这附近都宵禁了,哪有什么新闻。就刚刚交通台通报了遇袭,然后信号都断了。”
“这样啊,那交通台有没有透露,格兰城是受了谁的攻击?”
“哎,我说小姑娘,你是不是救援队的啊?你刚不是说你们队长去救援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你该不会是唬我的吧?”
这时,夹在两人中间的北辰给南柯递了一个制止的眼神。南柯直接瞪了回去,好似在埋怨:谁让你们都不告诉我。
“小姑娘,别这么瞪我啊,怪凶的。我也只是随便说说的,毕竟这条路我跑车跑了十几年,还从没听说过附近有什么飞行训练基地的。”
南柯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她不再说话了,转头看向了窗外。
蜿蜒崎岖的山路最终没入了雪山隧道,如墨的窒息感漫了上去,不久又被一晃而过的路灯照出了晕眩。就在这时,南柯感觉到有只手开始揉捏起自己的大腿,隔着皮裤,她就能感知那手掌粗糙有力,手势粗鲁蛮横,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是谁的。
今天是什么鬼日子,色鬼游街呢。
南柯无奈地翻了白眼,正当她想要说些什么时,身旁却响起一个沉稳而冰冷的声音。那人语气不紧不慢,却是戏谑道:“这位先生,不好意思,其实我是男的。”
凭空一个声音落下,南柯和那中年壮汉不约而同地错愕转头。他们面面相觑了许久,竟然一时间都说不出话了。
北辰说完那一句,便淡定自若地把玩起那个做工粗糙的蓝紫花吊坠。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随意轻抚着干燥的花瓣,像是一种无意识的习惯。
小肥鸟也在这时顺着男人的衣袖滑落,它掉在南柯的大腿上,蹦跳了几步后,便朝着中年壮汉的糙手猛啄了一口。
“哦哟,这静电… …” 那中年壮汉吃痛地缩了手,色胆是收敛了,但脸上却又浮现出一抹难以置信的尴尬,结巴道: “小… …小… …小姑娘,你… …你… …是男的?”
“转头。” 这时,北辰再次沉沉说道。很显然,这一句,那壮汉是听不见的。
南柯在一脸懵逼下,竟然乖顺地照做。岂料,那脖子还没扭到底,北辰又说话了。
“没错,我是男的。”
“那… …你… …你这身材?”
“假的。”
北辰这么随意一扯,南柯有些憋不住了。她暗搓搓地伸了手,掐了北辰的大腿,又在听到北辰嘶了一声后,不禁抿嘴笑了笑。
假你妹啊。
话虽是这样调侃的,但南柯却没有制止,相反地,她竟然开始欣赏起这个男人的急中生智。这种息事宁人的处理方式的确可以避免进一步的冲突激化,同样也能避免他们中途被人赶下车。
毕竟眼下,回城要紧。
只是,这么一恶作剧,对于那中年壮汉确属晴天霹雳。他支支吾吾了好久,才算回过了神:“那… …那刚才你说话的声音… …”
“接话。” 北辰又说了一句只有南柯才能听到的话。
南柯佯装伪娘的羞涩,咧嘴憨笑了几声:“天生的。”
“哇,这也太厉害了,还能随意切换啊。你再说几句看看?”
“这位先生,往前看,看路。” 这一句,北辰说得有些不耐烦。
“哦哦哦。” 昏暗的视野中,中年壮汉就这样被南柯北辰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他手把方向盘,也没细看南柯的表情,自顾自地晃着脑袋,反倒先浮想联翩了起来,“我就说嘛,海上救援飞行师哪有可能是个小姑娘呢,原来是个俊俏的帅小伙。我说小伙子啊,你这爱好挺特别的,你是不是担心不装个姑娘拦不到车啊?嘿嘿,不过你这样穿还真挺好看的。你瞧,我这老东西不就犯糊涂,闹笑话了。”
货车就在这时驶出了雪山隧道,南柯阴沉的脸也被迫露出了憋屈的微笑。原则上,搭别人的顺风车,她是应该什么都忍下的,但凭什么那糙汉子就一口咬定小姑娘就不可能是飞行师了呢。
她还是个小有名气的机长呢,她可不比队里的男人差。
然而座椅上,南柯那似想挥动表示不满的拳头却早被北辰钳着死死的。
北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侧过了身,就这一秒,他紧挨着南柯,静静地望着她。顷刻间,一股冰冷的气息幽幽地漫了过来,它透着似有若无的艾草味,轻拂着女人的鼻尖。南柯其实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味道,她只觉一阵微苦的清新,竟然叫人变得有些警醒。
南柯那倔强的手依旧暗自与北辰较着劲,然而她却从男人寒冷如霜的紫瞳中看见了固执的自己。那一刻,南柯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北辰之前并没有敷衍自己——这个冷酷的男人是真的在自己的身边很久了,久到可以对她的情绪了若指掌,久到总能想她所想,总能先发制人。
这个男人有着不同寻常的力量。他那隐形的躯壳既可以任由中年壮汉穿透,又能在爆破中牢牢紧箍自己。他还能让自己抓到、随意掐个够,并且他还吃痛。更诡异的是,他的声音像是装了个开关似的,竟然可以在个人与公共频道间随意切换,他可以选择听众。
离奇。
未知。
南柯向来是无惧未知的,但就在这一刻,她不知道为什么,当自己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有这么一个未知的人,正在用那双冰寒深幽的眼眸看透自己… …只要这么想,南柯就会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