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焕芸最后问道：“那你丈夫的尸体在哪呢？”

“就在俺家，梧桐县井崖镇小重山村第281号。”田素说道。

“那辛苦你一会和我们走一趟吧，去指认尸体。”尹焕芸说着站起身往外走去。

走出审讯室外，她叹了口气，和顾言说道：“哎，又是个可怜人，你去查下他丈夫的信息吧。”说着将田素的身份证递给他。

尹焕芸说罢疾步向门外走去，她路过萧忆舟时，见他没有起身，便冷冷地说了句：“萧忆舟，怎么，遇到点挫折就不办案了，请不要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来，谢谢。”这句话说的格外客气，如同冰水般泼在了萧忆舟的身上。领导，他从来没对我这么客气过，之前都是命令的语气。她生气了，全名，他又叫我全名了。这也就意味着，我之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正想着，尹焕芸又喊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起身跟尹焕芸走出门外。

说是不要把个人情感带到工作中来，可是尹焕芸又何尝不是呢？这一路，两人一言不发，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萧忆舟和她坦白的事实，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原谅他。这要搁以前，他们早就在一起讨论案子了。

山路崎岖，七拐八拐的才来到田素所说的村庄——小重山村。这里风景秀丽，景色宜人，沿岸还有一个很大的湖泊，溪水四通八达的从山间流过，汇入此处。如果不是为了查案，这里还真是个郊游踏青避暑的好地方。据田素介绍，这里一直想发展旅游业，但无奈住的人家太少，而且从这里到城区的公交车每天就只有早上9点，中午12点，下午3点，晚上8点四趟，错过了就很难再打到车。因为在来到这片世外桃源之地前，要经过一段无比崎岖的道路，就是尹焕芸和萧忆舟他们刚刚来时的路。

村里的路很窄，窄到不足以一辆小轿车通过，只能勉强通过一辆三轮车。路的两旁被人用篱笆隔开，种上了各式各样的菜。虽然人家不多，但是每家的面积格外的大，大到家家户户都有大概两三亩的菜园，房子依山而建，前面是菜园，成阶梯式错落有致。

一行人将警车停在村口，由田素带路徒步走了进去。约莫路过了12、3户人家，走上石阶，才来到了田素的家。院内的大门敞开着，放眼望去，正厅里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散落了一地，桌椅也都被放倒在地，地上还有少许的呕吐物，看样子她丈夫死之前很痛苦。

“你丈夫呢？”尹焕芸冷冰冰地问道。

“俺丈夫……俺也不知道，他应该在这的啊。俺喂他吃完头孢后，就借口去俺姐姐家了，然后第二天直接去自首了。可能他在别的屋子里吧，你们去其他屋找找。”田素犹豫着说道，脸上有些许吃惊。

尹焕芸沉默不语，和萧忆舟，沈励等人比了个手势，示意分头搜查，留下顾言在原地看着田素。随后众人戴好手套，穿上鞋套向不同的房间走去。正厅，卧室，偏房，厢房，就连厕所厨房都挨个找了个遍，却依旧没有找到田素丈夫的尸体。

“或许你丈夫还活着，在药效没有发作之前察觉到身体异样便出去求救了。”尹焕芸猜测道。

“不对，领导，她丈夫被杀的可能性很大。你看这。”不知是什么时候，萧忆舟走到了大门口外，看着略带锈迹的门锁，思索着说道：“这锁上和门栓上有明显的磕碰痕迹，看样子是新伤，再加上房间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很有可能是有外人强行闯进了他们家。”萧忆舟说着用手指着锁上和门栓上的痕迹。

尹焕芸听闻后忙上前查看，果真如萧忆舟所说。霎时间，她顿觉心中一惊，一向心思谨慎的她怎么会因为个人的感情而失了神，漏掉了这么重要的线索。反倒是萧忆舟，他好像比平时更认真，更严谨，似乎是那件事情给了他致命的打击，他不愿意去想，而是将精力全部都放在了查案上面。

“你说的没错，的确有人在田素走后强行闯入了院子里。”尹焕芸面无表情地说道，随后走到沈励面前，说道：“你带着鉴定科的人采集一下现场的痕迹，看看有没有留下些线索。“说罢又转身看向田素，淡淡地问道：“这个村子有监控吗？”

“村里没几家，就没装监控。”田素答道。

“这可难办了，那房间里的物品都是您收拾的吧？您随我来，看看每个屋里都少了些什么东西。”尹焕芸有些失落，说着递给田素一副鞋套让她穿上。

田素跟随尹焕芸每个房间走了一遍，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查看了每一个角落，还好，她们家不大，不一会儿便全都查了个遍。她心里大致有了个概念，走出房间后，她对尹焕芸平淡地说道：“警官，家里除了少了些被子和毯子外，其他的东西都还在。俺们家东西本来就不多，又没什么值钱的，估计贼是走空了吧。”她依旧面无表情，似乎一切都成了身外之物，看淡一切了。

正在这时，沈励等人也搜查完毕了，跟着走了出来。沈励说道：“尹队，现场的痕迹都采集完了，十分凌乱，看样子是有打斗的痕迹。鞋印总共采集到了7组，指纹采集到了5组，遍布各处，尤其是衣柜。可以确定，田素的丈夫最后躺在了地上，是被人抬走的。”边说着他边将手套摘下，叫人将采集到的样本放到车上，一手叉着腰继续说道：“尹队，我先带这些回去化验了，从DNA库中匹配出来这5个人的身份，有两组应该是田素和她丈夫的，剩下的三组应该就是那帮强行闯入的强盗的。”沈励见尹焕芸点头示意后，带着鉴定科的人开车离去。

尹焕芸环顾四周，从兜里掏出了一盒口香糖，拿出一片放进嘴里咀嚼了起来。随即将一手抱在胸前，另一手托住下巴，低声私语道：“假设是11点喂他吃的药，10分钟到4小时左右药性发作，按照田素的说法，她是喂完药之后就出的家门。也就是说他丈夫是在这个时候昏迷或者休克的，现场有打斗的痕迹……莫非是在田素走后没多久那伙强盗就闯进来了，不对，哪会有人大白天的明目张胆的去入室抢劫啊！难道……是”

“是讨债。”一旁的萧忆舟听到尹焕芸的一番推论后忍不住插话道。没错，正当沈励和尹焕芸交代线索时，萧忆舟在一旁听完后已经把大致的思路捋清了。在不夹杂个人情感的他好像是变了一个人，大脑飞速运转，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查案上。与其说是他在逃避这个问题，倒不如是在深刻的自责与反省中，他怪自己，恨自己多年前犯下的错，在他心里，没等尹焕芸给他答复，就已经自己先把自己否定了。

片刻后，他缓缓地走到尹焕芸的身旁，说道：“领导，之前你说过田素的丈夫嗜赌成性，家里的家底几乎都被赌光了，我猜他在外面一定也借了债。如果在他服用完头孢后，药性发作，这时候要债的人上门讨债来了，那么他反抗的几率很低，所以我猜……他死亡的几率很大。刚刚田素又说家里少了很多被子和毯子，我推测会不会……是用来抛尸用的。”萧忆舟说着一本正经地看着尹焕芸。

有那么一瞬间，尹焕芸瞳孔放大，心跳加速，但很快又回归到平静，她一脸不屑地说道：“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一切推测都是基于她丈夫已经去世的前提，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他丈夫的尸体，兴许他丈夫还活着。”说完，她让人将这间院子围上了警戒线，随即退到了警戒线外。

话虽如此，可是想要在这若大的村子里找到一具尸体如同大海捞针，谈何容易？想到这，尹焕芸拨通了局里的电话……

“您好，这里是穆和市嘉风区公安局刑侦大队……”

“是我，尹焕芸。”接电话的是小贾，他还没说完这一大长串便被尹焕芸打断了，连忙惊道：“啊，尹队，您有什么吩咐？”

“我给你发个位置，你现在多带些人手和条警犬过来，越快越好。”尹焕芸命令道。在查案方面，她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搁，对她而言，每耽误一分钟都会让凶手借机逃脱的可能性加大。

太阳渐渐向西滑落，耀眼的阳光照射着几个人的背，在田间映出了一道道渺小的身影。在警犬到来之前，他们只能用最笨的方法，行走在田间，一点点找寻泥土被松动翻新过得痕迹。没有任何工具的借助，几个人如同无头苍蝇般乱寻一通，渐渐地也失去了最开始的斗志。

“尹队，我们这样找下去也无济于事啊，要不等小贾来了再找，先歇会？”顾言弱弱地说道。

“也好，我看大家也都累了，就先歇会吧。”尹焕芸直起一直弓着的腰，用手在腰上锤了两拳，伸了伸胳膊找块石头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