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俞歌摇着头说，眼中全是苦涩。

她知道宁襄要做什么——面临即将全军覆没的局势，若能牺牲一个保全大家，对于特工而言便是最幸运的事。可她就是不愿意让森潼以这种方式失去西原，也说不上来所以然。

宁襄神情复杂地朝她看去。

最佳时机已经丢失，被沙碧耶称作斯科拉的警察局长近在咫尺。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我跟你一起受着。”宁襄最终只是叹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唉，如果还能回去，咱俩肯定会受处分，确认超能力者的存在后没有第一时间向局里汇报，中途回去找宋医长帮忙也没具体说明原因，你说这是为什么？”

“想立功呗。”俞歌自嘲着摇摇头。“结果都把事情想简单了，可不就搞成现在这样了。”

宁襄苦笑起来，“说的是啊。”

这句话说完后，一队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警察便在房门列好队伍。自他们中间走进来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从沙碧耶兴奋的神色上分析，这便是他口中的斯科拉局长了，只是这文雅的气质怎么也不像是警察局长。

“莫顿，把那女孩放了。”

斯科拉出场的第一句话让众人都很意外。

“局长，您身边的那些人就是企图盗取新型狂犬病特效药的华夏匪徒！您快把他们都抓起来！”沙碧耶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硬撑着装作没听到斯科拉的话，将话题主动引到自己想要的发展上。

“局长您好。”宁襄见局势似乎有转机，连忙亮出自己的身份。“我和这位女士都是来自南沙群岛神卫局总部的安全员，这是我的证件。”

她给到斯科拉的证件确是安全员。

特工是传统意义上的称呼，安全员才是正经身份。

确认证件真实性后，斯科拉略有吃惊，眼神闪过片刻的思考，但很快就恭敬地说：“华夏公民在夏威夷遭遇这种事真让人深感遗憾，我先代表州政府向两位长官道歉了。”

宁襄与斯科拉在话语中都没有确切指明「哪件事」——双方顿时明白了些什么，于彼此心中签下一个看不见的协议。

“您客气了，该付出代价的是那家伙！”心中越来越踏实的宁襄趁热打铁，将矛头狠狠扔向那边已经有些迷糊的沙碧耶。

“局长您到底在干嘛？还不快把这伙华夏匪徒就地枪决？！他们非常危——”

“闭嘴！”

斯科拉面露厉色，将还想嘴硬的沙碧耶扼杀于摇篮边。

“莫顿·沙碧耶，现在我代表夏威夷州政府与火奴鲁鲁市警察局郑重通知你，你被捕了！识趣的话就放开那个女孩乖乖跟我们走，否则我方有权将你就地枪决！”

这番话属于是彻底宣告立场了，沙碧耶也从迷糊中苏醒。

“……很好，斯科拉，连你都背叛我！”他死死拧着眉头，早已失去往常那种优雅笑容的脸颊变得越发凶神恶煞，却又一下变得狡黠无比。“嘿嘿，我劝你最好放我走，否则我可不敢保证明天的新闻上不会出现关于达鲁州长的丑闻。”

沙碧耶知道斯科拉与达鲁州长是那种一方出事另一方绝对会拼命搭救的关系，只要将这点稳稳拿捏住，他就能继续立于不败之地。然而斯科拉听完这话，只是从容不迫地给自己拿了张椅子坐下。这种反应让沙碧耶感到十分错愕。

“沙碧耶，你真让我想笑。”斯科拉无趣地叹息。“一直将自己伪装成那种高雅的学者形象，到头来把自己都骗了——你就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你说什么？”

“弑父夺权的手段确实厉害，可惜啊，你只继承了你父亲的残忍。”斯科拉淡淡地说。“毕竟是跟你这样自作聪明的人交易，达鲁州长早就料到你会来这一出，提前找到被你耍诡计胁迫签署不平等协议的三大集团老板，再联手请FBI派人将你存在公司里所有对州长不利的证据全部销毁掉，当然，关于你的某些部分肯定还是留下来了。”

沙碧耶听到这里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就准备准备，跟我们走吧。”斯科拉边起身边说，目光又指向薇尔娜。“这位女士，虽然你是跟沙碧耶一伙的，但考虑到你受伤的缘故，可以先让你上救护车包扎伤口。”

而后他又看向俞歌和森潼。

“这两位？”

“他们就不劳烦局长，交给我们就好。”宁襄连忙说。

“明白，但事后还请到警局来帮忙做个笔录。”

看到斯科拉毫不在意自己这边的心情，反而去关怀那些华夏人，沙碧耶的内心陡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缓缓垂下头，整张脸都埋在阴影当中。

似乎嗅到失败的味道。

一直精于算计的他，最后却被算计了。

这种滋味好难受，难受死了。

好想让面前的这群人也有相同的体会。

“唔……”

微弱的呻吟钻进沙碧耶的耳朵，让他突然感受到快乐。

他都差点忘了，手里还有西原这张王牌。

“住手！”正要被警察搀扶的森潼看到沙碧耶再度对西原动手，不由惊恐地喊出声音。他这一嗓子，将众人的注意力再度调动到那边。

“沙碧耶，我叫你把那女孩放了，否则她死你也死。”

斯科拉举起枪，身边的警察也都纷纷举枪瞄准沙碧耶。

“哈哈哈哈，死就死吧！死前拉一个垫背的又有何不可！”沙碧耶两眼泛红，一副终于发疯的模样。“森潼，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我杀死的感觉，很绝望吧？哈哈哈哈！你就带着这种恐怖的绝望一辈子活在阴影里吧！”

“沙碧耶……”森潼的确很绝望。眼神与其说是愤怒，更多则是带着一种恳求。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不断向沙碧耶传递这种恳求的信号，天真地希望对方能良心发现，但显然并不可能。

环绕住西原细嫩脖颈的手臂越箍越紧，森潼的双眼也越瞪越大。宁襄顾不得别的了，急忙就朝欲要同归于尽的沙碧耶冲去。斯科拉紧紧握着手枪，眉眼凝重到极致。

“哈哈哈哈哈！”

沙碧耶笑得癫狂，似乎已经看到自己被乱枪打死的画面。

“噗！”

千钧一发之际，谁都没有料到的画面出现了。

一直处在昏迷状态中的西原突然向后猛地仰头，朝狂笑着的沙碧耶吐出一口黑色的血。处于大笑中的沙碧耶嘴巴张得很开，部分黑血直接落进他的口腔当中，让他当即神色突变，上颚部分犹如被烈火灼烧似的剧痛更使得他一时失衡，倒在地上翻来覆去，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叫。

失去沙碧耶束缚的西原正在往前倾倒。

她的嘴边挂着一抹快意。

“好样的西原！”

宁襄看准这个时机，在其他人都还惊讶着的时候迅速上前抱住西原，再回到安全地带。由于刚刚那似回光返照的一幕，西原距离死亡已然只差一口气，现在就是跟死神抢时间，森潼的呼唤俞歌的担忧都没法理会。

装有澄澈水蓝色溶液的试剂重新出现于她的手里，因为上一次确认过注射位置，这次的动作就更麻利了。

“西原……”森潼眼中噙满泪水，深情而担忧地注视着那位属于自己的睡美人。“你一定不能有事啊。”

“放心吧。”俞歌对他送去安慰。“你可以完全相信神卫局，我们既然答应你一定会救她，就绝不食言。”

俞歌就是那种平时看起来又拽又酷，实则非常心善的女人，包括先前哪怕宁襄已经做好要背负罪孽的觉悟，也是她出手阻拦——宁愿面对最糟糕的结局，也不愿让一名少年的心死去。

经过这件事后，森潼对她的看法就是如此。

他当然相信她的话。

“好了。”

随着芯杆压到底，灭毒血清全部注射完毕。

不只是宁襄一行人，连斯科拉都不自觉地投来目光。

他这段时间一直听说神卫局的科技水平已经超过美国，便也想看看其研发的药物到底能否将一个垂死者挽救——直至西原发黑的面色于五秒后肉眼可见地恢复起来，他才在心中大呼神奇，宁襄等人也都如释重负地缓了口气。

“西原……你能听见吗？我是森潼。”

“你别着急，她需要一定时间的休息才能彻底恢复。”宁襄拍拍森潼的肩膀，而后对斯科拉说。“局长，能请您的人先把他们带到医院去吗？”

言下之意，就是她还有事要做。

“当然没问题，救护车我们都准备好了。”斯科拉点点头，冲身边最近的警察招手吩咐。“乔，把他们送到威尔斯医生那里。”

“明白，长官。”

森潼被搀扶着，经过宁襄身边时停住。

“……谢谢你，霓霜姐。”他酝酿纠结片刻，最终还是冲宁襄露出笑容。“还有，对不起。”

看到宁襄想要牺牲西原的时候，他内心对沙碧耶的满腔愤怒自然被转移了一部分，但在西原获救，理智回归的情况下仔细思索，宁襄的选择也无过错，只是两人立场不同。

宁襄知道森潼所想。她摇摇头，回以灿烂的笑意。

“不用跟我道歉，最重要的是现在所有人都没事。”

“嗯！”

森潼重重点头，心中无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