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慕安静的站出来,赫连贺注意到,她周身的气场早已不是第一次见面时那种看起来不稳重,有些迷糊的感觉了,她平稳的走到众人面前,所有人都能看见她满手满身的血,和手上握着的带血的剑,虽说没有太多证据表明北慕直接斩下了安茜的人头,但是就凭这一身的血和人们对于异乡客的一些粗浅的认知,北慕至少参与了这起事件倒是变成了默认的事实。
没人有异议,也许是没人说出异议,但是北慕继承副掌门一事,以及她将要继承掌门之位这一事实基本上被门派的人默认了——北慕在门派确实有着扎实的基础,清楚门派内部的事宜,且受到师兄们的支持,作为朝廷命官外加永梦潭山主的绛琦也算是她坚实的后盾,当然,北慕并不打算总是用自己的父亲当做自己的挡箭牌,她希望能够最大程度上靠自己的力量为自己,为这个门派在新的时代谋求稳定的地位。
她直直的站在那里,向面前的众人行了礼,然后抬头,直视他们的表情。
她很少直接如此直接的,以一个副掌门的身份去看待门人,但是从今天开始,她将与他们保持一定的剧情,像以前一样平等的相处虽说不会成为永远不会再有的回忆,但是毕竟次数要变少了,要说没有一些感慨,那完全是在骗人,身份的转变只经历了短短几天的时间,她得知自己未来要去做掌门的工作,也才过了不久,但是当她思考自己所能做的事情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像过去自认为的那样毫无把握。
原来如此,她早有准备啊,虽然不是纯粹的为了成为掌门去行动,但是出于为了门派的目的,她也一直在努力着。
现在,是她的努力应该看到结果的时刻了。
被师兄们簇拥着,在师父的身边,听着同门们的欢呼声,和震耳欲聋的齐声呐喊,北慕高昂着头,慢慢的,轻轻的,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她有信心做好这些。
沈魅雪替北慕捧着属于安茜的头颅,雷彻看见闭着眼睛的安茜鼻下的发丝微微颤动。还有气,虽不知道没有呼吸器官的她呼吸有什么意义,但是从沈魅雪又拆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一串项链,和电锯上拆下来的锯链一样,在她手上逐渐显出淡紫色的光,然后围绕在安茜的头颅附近,他看见有微弱的淡蓝色光试图从这些移动着的链条中间突破,却始终不能逃逸出去。
“虽说同为精神控制类型的穿越者,我还不喜欢使用这种能力,是比她弱了一些,但是此刻她的精神和状态都处于弱势,我稳定住情况还是容易一些。”
“这个要送给女皇是吗?”
“是,我们会直接前往赤都交给女皇,你们随后自己慢慢挪着去吧——啊,得提前两天去啊,女皇有事找你们。”
甄畅说道,用有些同情的目光看向他们两人,女皇在寿宴前两天找他们,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们倒是荣誉,当天看情况随机应变,打打架做做事就行了,要女皇亲自去见他们,肯定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啧,就是说我们还得比所有人都要走得早?”
“对,最迟明天早上就得出发。”
女皇不愧为当代黑心上级,用起人来是真的一口多余的气都不让喘,前脚刚刚解决完永梦潭的事情,后脚就得赶紧跟着走,雷彻还晕车呢亲,前两天刚吐过,昨天晚上被亲兄弟愣是整出心病,刚刚经历一场大战,虽说恢复的够快连医生都用不着,那也得给点假期吧。
“就不能和女皇反应一下,我们累的都快死了吗?而且你看我,还有他,”赫连贺给甄畅挥舞了一下他绑在胸前的手臂,又用完好的手臂指了指雷彻……身上残破的衣服:“就这个状态,很难说我们参加寿宴的时候不被怀疑是女皇家来打秋风的远方亲戚。”
“哦,关于这点女皇也说了,事态紧急,你们的任务完成后自会给你们休息的时间和奖赏,但是现在想休息,想都别想,有伤在永梦潭治,休息就在路上,晕车给你们药,给我好好上班,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甄畅耸了耸肩,很显然已经习惯了女皇的雷厉风行和做事细致,虽然言辞严厉,丝毫不给情面,但是好歹事后承诺了有奖励,要钱不要命的赫连贺和压根就不需要休息的雷彻有些心动。
况且,赫连贺拆下了胳膊上绑着的布条和压板,轻轻晃了晃胳膊,虽然受伤处看起来血次呼啦的,但是其实那些都是已经干在衣服里的血,把袖子都给染硬了,断开的骨头只要对准位置按住一会儿就能长好,雷彻给他包扎的时候都忍不住说他的胳膊简直和浆糊做的一样,拼在一起就能长好。
“顺便,女皇说你们对于穿越者的知识太过于贫乏,让我们给你们补补课。”
“啧——啊,还得补课啊,真是一点闲工夫都没有。”赫连贺有些不爽的抱怨。
高欢歌头也不回,好像在认真的和身前的北慕一起听永梦潭全门震耳欲聋呼喊新副掌门名字的声音,实际上冷不丁突然发言:
“晚上有庆功宴,全门派都要参加,你们大可边享受美食,边在屋里探讨。”
高欢歌还能有什么心思,高欢歌也对这些情报感兴趣,永梦潭对于这方面的了解比雷彻他们还差,高欢歌并不满足现有的情报,他希望搞到更多,这样对北慕和师父之后的决策也很有利。
高欢歌选择了收收心,他已经下了决定,从北慕被确定为掌门的继承人开始,他就会一直辅佐北慕直到他干不动为止,他会为北慕所用,帮助她尽可能的搜集情报,做出最适合门派的选择,他会竭尽所能,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来帮助她。
当然,他会抓住一切机会。
“啊,你一直在听啊。”
沈魅雪有些惊讶,她以为高欢歌真的在认真的观看前面热血沸腾的景象。
“哈哈,师父总说我有四个耳朵,一半听这边,一半听那边,这不就顺便听到了,再顺便的想蹭蹭课吗?”
高欢歌用开玩笑一般的语气说道,他的面前站着不属于永梦潭的势力,是他以后的同僚,并不知道未来,更远的未来对于他们会是什么身份,半妖,鸩子,穿越者,身份各异,却都实力强大,高欢歌不需要用武力,他只需要用语言交流,就能获得他想要的东西。
沈魅雪的眼神有些犹豫,甄畅踮起脚,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她说了,永梦潭的人想听,便讲就是。”
有趣的是,只有穿越者对于女皇是这种毫不客气的态度,并没有明显的,严酷的等级制度,似乎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宽松的仿佛只是单纯的金钱关系,哪怕自己的性命在对方手上似乎都毫不在意的样子,似乎在他们眼里,没有磕头求饶这个选择,那个他们曾经在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女皇和他们属于同样的世界,她费劲千辛万苦,甚至杀死自己的父亲,抹杀自己的血亲,又和弟弟一同登上皇位,造成大兴国从未有过的双皇在位局面,她做了这么多,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想要塑造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只能希望她的目的,或者说她想要塑造的那个世界,至少和永梦潭一样,是有无数人推动者一步一步走向更远的未来的充满光明的世界。
“……可以,去你的房间商议,可以吗?”
“可以。”
高欢歌点了点头。
……
甄畅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他揉了揉眼睛,直到眼睛开始发痒,才真的确信,永梦潭的骨干领导层齐聚一堂,九个人外加一个人头以及一桌吃食硬是把本就不大的高欢歌的房间挤了个密不透风,连安茜的脑袋都没地方放,屈尊摆在了烧鸡的旁边,甄畅虽然见多了大场面,但还是觉得,动筷子的时候自己还是不要碰那个鸡的好。
影响食欲是小问题,但是甄畅是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虽然想想也是合情合理,重要的情报女皇不可能避着永梦潭的人去偷偷摸摸的给雷彻和赫连贺讲,更何况他们过几个月就要亲自和女皇见面,那个时候讲重要的事情并不迟,特使只是负责给赫连贺他们补补课,让这些穿越者世界的新手不至于什么都不会,但是他们自己也都是最近才被收编的,女皇怎么可能把正经的重要信息那么轻易地交给自己再中介给更熟悉的赫连贺他们。
当然也有完全不介意的人,病号赫连贺早就饿的要死,过大的体力消耗和恢复让他的肚肠早就空空荡荡,咕噜噜的哀叫着,向主人祈求饭的到来,他和绛琦一起从坐下开始就没停过嘴,几个月没有经历过抢饭的赫连贺一时间忘记了雷彻苦心教授的餐桌礼仪,眼睛死死盯着盘子上的烧鸡,不到一会儿就和绛琦一起把不小的肉分了个精光,对于饥肠辘辘的赫连贺,能注意不把烧鸡抢过来整个抱在怀里啃已经算是对雷彻教育的最大尊重。
他的竞争对手绛琦同样强劲,并且有着作为野生动物游荡在荒野时的充足抢饭经验,动筷子这件事他完全有信心赢过赫连贺这种弱了几个版本的小辈,但是介于北慕时不时投向略带担忧的目光,绛琦决定还是维持最基本的礼仪,遵守一些妖怪时期从来没有思考过的基本原则,尊老爱幼什么的,两个人沉默且气氛诡异的迅速消灭着食物,倒也不是尴尬,只是他们的确饿了,饿到顾不上任何事情,只是专心干饭。
他们之间也不是没什么可聊,绛琦的朋友时守是赫连贺的母亲蜀祝的师父,如果按照人类的礼仪,是可以叫一声师叔祖的关系,可惜两个人均对辨认人类复杂的亲属关系没有丝毫的兴趣,如果无人提醒,那么他们俩对于彼此的关系就只会停留在:我和他也许有点关系,那就暂定是认识的人就好了。
这已经难能可贵,毕竟妖怪之间连亲属都会自相残杀,沾亲带故却能坐在桌子上做到至少表面上不争不抢的吃饭,更何况当事双方是被谣传为中门怪物的赫连贺和可止小怪小儿夜啼的绛琦,传出去估计能吓掉认识他们的人的眼珠子。
他们认真的扒着饭,同时并不漏掉何从桌上那些聊天的人的只字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