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墨丹青没有回过家，没有找过她们，除了定时打钱，也没有联系过她们。她现在伤心个什么劲，要是真的那么担心，也不至于五年间一次都没想过要回家。惺惺作态。
她还以为“不要她”只是盛怒之下的气话，是个不痛不痒惩罚，过一段时间，气消了，一切都能回归原位。现在看来，不过是自欺欺人。不要就不要了，谁没了谁活不下去了似的。
但，范翠兰和墨水荷也没有找过她。或许，彼此彼此……
可是，可是……
“汪，汪！”
“松娃！吃饭！”
“诶！回来啦！”
……
天色黑了下来，各处房屋逐渐亮起了灯。墨丹青坐在阶梯上，待在黑暗里，不知今夕是何夕。从思绪中抽离，墨丹青隔着铁栏杆看向院子，杂草长得这么茂密，一点以前的样子都没有。
以前范翠兰总是将院子打理的井井有条，花有花的去处，果树有果树的去处，蔬菜有蔬菜的地界，现在全都被杂草占满了。
借着阶梯翻过围墙，跳进院子里。以前回家，家里没人在，又找不到钥匙，墨丹青总是这样进屋。一开始不敢跳，后来总跟着前面邻居家的同龄男生一起跳地坎子，胆子练大了，回家这点高度就不算个事儿。
杂草长势喜人，跳下来的时候被压倒一大片。从草丛里站起来，打开手机灯光，拨开杂草，从中穿过，跨上台阶，找到路灯开关，意料之中没有电。借着手电筒的灯光，墨丹青看见水泥做的阶梯上爬满了青苔，一些缝隙中还见缝插针几株野草。
找到放农具的地方，找到镰刀。将杂草都割掉之后，又找到锄头将地翻了一遍。只剩下葡萄架子了，可剪刀，在屋子里。
门锁了。
墨丹青在门口站了会儿，关掉手机的灯，上楼躺在屋顶上。以前有事没事她和水荷总会拿个竹席一铺，躺在上面看着天上的星河，父亲出去遛弯，母亲洗过衣服会上来坐在她俩身旁，给她们讲家长里短，告诫她们做人的道理。
只是回想起来，其实她们谁也没有把做人的道理搞得很清楚。
现在找不到竹席，只能随便躺一躺，满天的繁星忽闪忽闪，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砰砰……”墨柒夜昨天晚上遛弯，看到叔叔家有灯光，虽然只有一瞬，还是想过来确认一下。本来晚上就想过来的，但是时间确实也挺晚的，他也好几年没回家，村里的狗估计也不认识他，被咬就惨了。所以还是白天过来看看。
不过，怎么这个点儿了还没开门，看错了？
“砰砰……”有人敲门。
墨丹青睁开眼睛，湛蓝的天空，还有白云，阳光半罩在身上，暖洋洋的。
“吱呀。”门开了。
谁？她们回来了？墨丹青连忙起身，从楼顶往下看，什么都看不到，葡萄架子挡住了。
“婶婶？花儿？青儿？”墨柒夜还是拿了钥匙开门，一看院子里这情景，肯定有人回来了。
墨丹青放慢了脚步，原来是夜哥哥，不是她们。
“咦？人呢？”墨柒夜看门上的锁还锁着好好的，有些纳闷，就回来除个草就走了？
墨丹青从楼梯间出来，“夜哥哥。”嗓子有点哑，十月份的天气，晚上已经有点凉了，在屋顶躺了一夜，有点感冒。
墨柒夜都准备出门了，听见有人喊他边转身边开口，“我就说你们回来了。”一看到墨丹青兴奋中带着些许诧异，“青儿？”
“嗯。”墨丹青揉了揉眼睛，昨天哭太久，眼睛有点肿。
墨柒夜上前，使劲儿揉了揉墨丹青的头，“回来了。”似惆怅又似欣慰。“你们总算回来了。”
墨丹青难得没有拍开他的手，眼眶又泛了红。 “就我自己。”
“就你自己回来了？你妈和花儿呢？怎么没回？”墨柒夜意识到她的声音不对劲，“你怎么了，感冒了？”
墨丹青摇了摇头。
墨柒夜摸了摸她的额头，是有点烫。“唉，先别说了，去街道买点药，你这怎么搞的，难得回一趟家，还病成这样。”
墨丹青想着也要买把剪刀修剪一下葡萄架，于是也没反对。
“你跟我一起？”
墨丹青恹恹点头。
“你还跟我折腾什么？”墨柒夜不理解，“你都病了！”
“门锁了……”
墨柒夜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墨丹青瞪他都没劲儿。
五年前墨父去世之后，范翠兰将院子钥匙放了一份在墨柒夜家，母女三人就没了踪影，墨丹青的事没人知道。
墨丹青从小就和墨柒夜亲，除了陆时那件事，什么都没有瞒过他。母亲和妹妹已经离开这里了，她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有亲人。
墨柒夜听完沉默了，“所以，你跟你妈花儿断绝了关系？”
“嗯。”
“一个人去了长夏，生了孩子？”
“嗯。”
“那你也不知道你妈她们在哪儿？”
“……不知道。”
“你这五年怎么不跟我联系？你们一家人突然消失，我还以为是叔父去世……”
“当时把所有人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墨柒夜想吐槽又碍于刚才已经笑过了，只好憋住。
两人一起看着前方的水泥地，聊着这些年互不知道的人生。
“这次回来是……”墨柒夜不知道要怎么开解她，人生就是一个意外接着另一个意外，可是当意外降临到自己头上时，没几个人能接受得了，能熬过来已经足够幸运了。
“都五年了。”墨丹青摸了摸墨柒夜放车前面的小和尚。
墨柒夜默了，“现在过得怎么样？在做什么呢？”
“挺好的……做服装设计，跨行了。”
“服装设计？”墨柒夜诧异，“什么服装设计？”
“嗯？”墨丹青疑惑，“字面意义上的服装设计啊！”
墨柒夜也发觉自己问得不清不楚，“不是，我的意思是服装设计不是有很多种吗？你是哪种？”
墨丹青这回听懂墨柒夜的意思了，服装设计这一行门槛很低，很多标榜自己做服装设计的其实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服装设计师，不是说他们不会设计衣服，而是他们只会其中的一些步骤，这种只能算是相关工作者。“哦，我是在一家工作室提供设计稿，偶尔自己做做。”
“就这样？”
“嗯。”
“你这……”墨柒夜想了想措辞，“有点low哇！”
墨丹青就知道墨柒夜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