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不敢去看女神脸上的表情,只一头往屋里冲,眼疾手快地把沙发上的一双臭袜子塞进了与墙壁的夹缝里,然后回首招呼她:“鹭荨,来这坐,我去烧水。”
“没事,我就站着看看好了。”白鹭荨站在屋子中央,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我家中的陈设。
见她脸色如常,我提着的一颗心算是安放了下来,便先去厨房把电水壶灌满水先烧着,然后去卫生间把脸上的干了的血迹仔细地洗干净。
等我走出卫生间的时候,眼前蓦然一亮,发现仅这一会功夫,屋子里已经焕然一新。白鹭荨正弯着腰认真细致地在帮我收拾着屋子,我的心里顿时涌上一股奇妙的暖意。此刻我终于明白男人为什么需要女人了,因为她能给你一个温暖的家。
白鹭荨感受到了我满含热度的目光,一边使劲擦着餐桌上我不知哪一年弄上去的污渍,一边抬起秀丽的面孔对我说:“你家里挺精致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我脸有些臊热地自嘲:“就是我平时不太注重卫生,东西经常胡乱摆放。”
白鹭荨笑着说:“你一个男生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我这才意识到女神头一次来我家作客竟变成帮我做家务了,忙道:“鹭荨,你别帮我收拾了,太难为情了,坐下休息会儿吧。”
白鹭荨不以为意道:“没事,我不累,在家里也经常帮着我妈一起打扫屋子,习惯了。”
我见劝不动她,只好先去倒了两杯刚烧好的热水放桌上凉着,然后也主动拿了拖把来拖地。客人这么认真地为我打扫,我这个主人要是袖手一旁那就太不地道了。
“你啊,休息的时候可以抽时间去花木市场买两盆绿植摆在窗台或桌上……”白鹭荨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环顾四周,一边有条不紊地擦桌抹椅,一边为我传授生活艺术:“既能净化空气,也能为家里增添一丝生气。”
我诺诺地应着,脑海里却悄悄畅想起未来和她共同缔造的一个家的模样。
屋子本身就不大,两个人动手,很快便打理的窗明几净。白鹭荨洗干净手,这才安心地在沙发上落了座。
接过我递过去的水杯,她微微抬起下巴,慢慢地喝着。
我趁着这个机会,目光恣意地看着她。秀挺的鼻,雪藕般的颈……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她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放下喝了一点的水杯,抬手把额边一缕散发捋到耳后,起身说:“天不早了,我该回家了,你早点休息吧。”
回家!我有些懵了,这剧情不该是这么发展的啊!女神不是应该留下来过夜才对么。但转念一想,毕竟我和她的关系还没到那种份上,女孩子还是要懂得自重和自爱一点,如果她真随便夜不归宿,那就该我感到慌张了。
想到此,我迅速把滑到嘴边要留宿她的话咽了下去,起身道:“天这么晚,你一个女孩子独行我不放心,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没事,我坐车子。”白鹭荨说。
在事关她人生安全的问题上,我当然不能马虎,所以不管她再三推辞,仍坚定地拿起钥匙陪她一起下了楼。
等车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赶紧朝我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才接通,小心翼翼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我在等车,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家了,我知道了,车来了,拜拜。”
上车后,她冲我眨了眨眼:“我妈,不放心我,催我回家。”
我点点头,说:“看样子你的家教挺严啊!”
想了想,白鹭荨认同道:“好像是的,我爸妈总把我当小孩子,不准我出远门;不准我晚回家;不准我跟异性有过多来往……”
听着白鹭荨对她父母的控诉,我甚至可以想象到和她谈恋爱的任重道远。但我有信心,我会用真诚打动她的父母。
白鹭荨家在市区的一所高档小区,车在她的要求下停在了离小区门口老远的地方,她趴在车窗上小心翼翼地四处探看了一番才走下车。
因为之前听她说了她家教的严厉,所以我也表示了理解,只是忽然有些怀疑她当着唐捷面说的话究竟是气话还是真话。
我陪着她往前走了一段,快到大门口的时候,她缓缓转过身对我说:“就送到这吧,谢谢你,你一个人回去注意安全。”
“放心,我一个男子汉怕什么。”我洒意的笑了笑。
“拜拜。”她朝我摆摆手。
“鹭荨。”我叫住她,鼓足勇气问:“你今晚说的话算数么?”
她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我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说:“如果这份工作做的不开心,就辞了吧。”
她自然听得懂我话里的含义,挤出笑脸宽我的心:“你放心,我只当作一个过渡,教师编制一考上就辞。”
“好。”我们相视而笑。
一直看着她安全进了小区,我才缓缓转身回家。
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啊。
次日到中队签到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季强,他立刻朝我招招手,让我去他的办公室。
招呼我坐下后,季强语带一丝抱怨地说: “昨晚你怎么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就走了。”
我敷衍道:“临时有点事走得比较急。”
季强看着我,揉了揉眉心,看似苦恼实则有些得意地嘀咕道:“哎呀,昨晚区局那些人接二连三地来敬我酒,害的我脑袋到现在还晕乎乎的。”
我便跟着捧他道:“酒席不都是杯杯先敬富贵人么!”
季强笑笑,沉吟了片刻,仿佛在斟酌着想对我说的话,却几次张口不成言,许久,才拐上正题:“晓北啊,是这样的,我是跟你提个醒啊,你以后最好离白鹭荨远一点。”
说完这句后,季强立刻别开眼,不敢接触我的视线,因为我的瞳仁里瞬间泛起了大片血丝。
“是唐捷要你传达给我的警告?”我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努力控制着自己发飙的冲动。想起昨晚唐捷潇洒离开的背影,我差点以为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汉子,没想到果真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季强当然感受到我声音里透出的锐意,缓了几缓语气道:“你们年轻人所谓的情情爱爱我是不懂,但我只是觉得,不就是谈个恋爱么,跟谁不是谈,你干嘛非得去和唐捷争呢。”
“因为这事关一个男人的尊严和底线!”我几乎拍案而起,因为季强的谬论轻易点燃了我满腔的怒火,“季副队,我不相信你没看出白鹭荨在我心中的重要性,而且,我也想请你搞搞清楚,就算是先来后到,也是唐捷在和我争。”
“晓北,你不要激动,你听我说一句,我理解你们年轻人对爱情的执着,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爱情在现实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他脸上的表情停顿了一瞬,眼里缓缓冒出一丝复杂的阴影色调,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我,:“忘了告诉你了,唐捷的父亲是我们市局的二把手,你想想,如果你跟唐捷搞好了关系,以后要想在事业上更进一步,不就是他一声招呼的事嘛!”
他这话可谓一语双关,既是对我的招抚,也是对我的警告,既然我的前途在人家的一句话下,反之,让我滚蛋我也人家动动嘴皮子的事。
但我心寒的是季强在说这句话时的冷酷,亏我前段时间还差点把他当做一个可以追随的领导,此刻终于清醒了,在这种人的眼里,仕途是高于一切的。
既然如此,也别怪我我毫不客气地揭穿他:“我看是你自己需要和他搞好关系好网上爬吧。”同时重申自己的原则立场:“我有我的做人原则,摇尾乞怜的事我做不来!”
季强神色陡然一变,鼻息粗重起来:“别张口闭口跟我谈什么原则!我现在最烦听到这个虚伪的词。不说别的,就你找我走后门把白鹭荨安排到区局就已经属于违反原则的范畴了。做人不要自欺欺人,做了婊子就别想着立牌坊。”
季强这番带着深刻讥讽的话无异于狠狠扇了我一记耳光。从我为了白鹭荨带着香烟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他就已经洞悉了我的软肋,并且拿捏得很到位。
我自知气短,一时竟无言以对。
此刻,季强撕下所有的伪善,不觉间更是对我换了一副称呼:“小林啊,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得认真掂量掂量这句话的含义。”
我是灰头土脸地走出季强办公室的,尽管心中怒焰冲天,却无计可施。心中的懊悔像潮水一样汹涌,如果我当时没有听信刘保国的谗言,也不会鬼使神差地去行贿季强,也就不会授人以柄,甚至还无端给自己塑造了一个可怕的情敌……
现在说一千道一万都已于事无补,一失足成千古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落入了别人设下的连环套中。
我该怎么办?
我当然不怕鱼死网破,大不了不干这份工作了,可这样不正中唐捷的下怀么!我其实倒希望和白鹭荨一起辞职,但听她的口气,在没考到教师编制之前她还是会继续守着这份工作的。
所以,我得熬下去,熬到白鹭荨考到教师编制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