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辛酉要走的决心已定 , 他也不顾收养他 , 并将他培养成人的大伯大娘 , 扬着手说 :“我走 , 是定了的 , 任何人也拦不住 。大爸 , 大娘的养育之恩 , 我不会忘 , 我会想 办法报 。我留在这里 , 比外人都不如 , 留下来还有么意思呢?"
真常恩见侄儿的态度十分坚决 , 更不好开口劝他留下来 , 他也担心自己一旦开了口 , 叫他留下来 , 他向自己要荣恩堂药业公司的股份怎么办 。 因此 , 他轻轻叹了一 口 气 , 慢慢走到窗前 , 看着窗外变幻无形的云。
方老太太见丈夫还是不说话 , 便知道这个话只有她来说了 。她看了仍然气呼呼的辛酉一眼说:“崽 , 我跟你大爸还有死 , 你这样做就是要分这个家 , 在这个地方 , 别人走得 , 你走不得 。你走了 , 大爸 , 大娘就要背这个恶名 , 你大哥就要遭人骂 , 说我们搁不得外人 , 连侄儿和老弟也搁不得 。这些话不要钱买 , 让别人说了难听 。崽, 大娘这么多年对你没说过重话 , 今日大娘在这个人家的 日子不多了 , 你听大娘一回话 , 不要走 。走了以后想回头 , 难!"
真辛酉听完大娘的话 , 语气平和了一些 , 但是态度仍然十分坚决地说: “ 我昨夜已经回真统一去把老屋打扫干净了 , 我回去种田 。大娘 、大伯对我有恩 , 我会记在心里 , 我会报 , 我不会忘恩负义。"
“我这个大娘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 , 你还是要走呀? 你走!" 方老太太见自己 好说歹说辛酉不听 , 压在心头上的火冒出来了 , 她一掌拍在面前的方桌上 , 往日有气 无力的声音突然亮了 , 左手撑着腰 , 右手在真辛酉面前挥动着 , 颤抖着 。“你一根烂草绳捆在一件破棉袄上到这里来 , 是我跟你大爸把你收留下来 , 养大成人 , 今日我两个老的没死你就要走 , 你一 口一声要报答我两个老的 , 你走了么样报 , 我连人影都找不到你 , 你么样报 。大娘平日给你说了几多话 , 交代了你几多事 , 你走了 , 叫大娘去找 哪个?" 方老太太又一掌拍在桌上 , 吼着说: “ 你今日走了看 , 你给老子走出这个大门 一步 , 老子就把这条老命跟你拼了。"
真辛酉见方老太太发了火 , 窝在心里的气吓得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 说实在话 , 他 对任何人也不怕 , 怕就怕这位对他有着如山重恩的大娘 , 现在大娘真的动怒了 , 真辛酉不敢再大声说话了 , 只咕噜了一句 :“等你两个老人家老了 , 我还是要走。"
“我死了 , 你走不走我管不了 , 今日我还在 , 你要走 , 我就要跟你拼这条老命。" 方老太太说完话 , 一转身 , 气呼呼地走进卧室 ," 砰" 的一声关了门。
“今日的班我给你顶 , 你回去休息一天 , 好好想想 , 是走是留 。我做到仁至义尽了 , 劝你不要走。" 真泉柏轻轻拉了真辛酉一把 。转身走出了父母亲的家门 , 真辛酉跟了出来 。下了楼后 , 真辛酉苦苦地对两个卡车司机笑了笑 , 叫他们先把车开回去 , 搬家的事以后再说 。然后上了楼 , 回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想再动。
上班的铃声准时响了 , 过了早的真泉柏匆匆忙忙走下楼来 , 几大步便跨进了门诊 大楼的大门 , 走进了门诊室 。今日是该他轮休的日子 , 堂弟辛酉今日当班 。真泉柏为 缓和矛盾 , 叫真辛酉今日休息 , 他来顶了班。
药坊的门刚刚打开 , 还只有两三个昨日晚上留宿在这里的病人来看门诊 , 真泉柏交代侄儿方贵和儿子方宏接待一下 , 便起身匆匆忙忙上了三楼 , 见长侄方富办公室的门是开的 , 连忙走了进去。
真方富见二叔上楼来了 , 知道他有话要说 , 便放下手头上的事 , 起身给二叔倒了一杯茶 , 招呼二叔坐。
真泉柏从侄儿手上接过茶 , 喝了一口 , 坐了下来说: " 我上来没得其他事 , 是来叫你去给三叔陪个礼 , 道个歉 。消一下他心里的气算了 , 他走了 , 这么多病人哪个看?"
真方富走到窗前 , 轻轻推开窗门 , 一 阵凉风扑面而来 , 他轻轻打了一个寒战 , 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 他抬手轻轻擦了擦 , 然后转过身来 , 轻轻叹了一 口气对二叔说: "我昨夜在爹家里坐着一句话冇说 , 送他骂了,他骂我娘 , 骂我爸 , 我没吭气 , 认了 。这是其一 , 其二 , 现在这个地方还是国有医院 , 是一个正正当当的国家事业单位 , 不是哪个私人的药坊。目前我在主持这里的工作 , 是他的上级 , 不能因为他是我的三 叔 , 我就一切都得听他的 , 任他摆布 , 那还要院长做么事呢? 其三 , 到现在为止 , 他没有对我说过要走 , 至于他是不是真要走 , 我不管 , 没得人对我说 , 我也不晓得 。刚 来上班的时候 , 我已经叮嘱方贵和方宏了 , 叫他们吃点亏 , 也征求了他们的意见 , 他们认为多一个不多 , 少一个不少 , 说他实在要走也是没得办法 。其四 , 我爸和黄桦现在都在武汉住院 , 他这个时候提出来要走 , 是有意拆台子。"
真方富说到这里 , 眼泪又流了出来 , 他从纸盒里拉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泪 , 又接着说: "我爸的元气伤了,哪日恢复得了健康 , 很难说 。黄桦的病解释不清楚 , 还不晓得是个么结果 。昨夜我也想了一夜 , 睡不着 , 认为我这样拼命 , 想把药坊弄到自己一家人手上来 , 不划算 。但是 , 我一 回家看见我爹 , 我妈 , 想到我爸 , 我也想放弃 , 我的心就痛 。想逃避 , 但是我放弃了 , 逃避了 , 这个药坊落到别人手上去了 , 我这么大一家人怎么办? 一切从头再来 , 到何年何月才能打下这个基础 。二叔你有时候表扬我一句 , 我的心里真的很舒畅 。从小我不怕我爸 , 我怕二叔,因为二叔你打人 。我记得有一次我妈在火盆上烧开水 , 我把水打翻了 , 烫了脚 , 你不仅不心痛 , 还打了我一 巴掌 。有一 次我把爹的罗盘玩坏了 , 你从床上把我提起来打 。那个时候我敌视你 , 认为我长大后 两叔侄之间非打一架不可 。可是 , 现在二叔你受了那么多委屈都忍了 , 还全力支持我爸的工作 , 今日又支持我的工作 , 还经常鼓励我 。我对二叔从小记在心里的仇消了。我认为这才是长辈应该做的 , 是长辈应该有的态度 。至于三叔要走的问题 , 我很清楚 , 他对我有意见不仅仅是对我一个人有意见 , 是对我一家人有意见 , 他闹的目的是要荣 恩堂药业公司和以后药坊的股份 。这是大是大非问题 , 是原则问题 , 是关系到今后荣 恩堂何去何从的问题 , 这个问题坚决不能开口子 , 坚决不能松 , 寸步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