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待业的日子
书名:谁偷去了我的良知 作者:烟灰飞散指尖 本章字数:12063字 发布时间:2021-02-01

甄铭当兵时,曾经一个战友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那是甄铭曾经即将要踏上前去警校考场的前夕,甄铭满怀着兴奋的心情相遇张友们分享她的喜悦的时候,那个早已知道领导层确定的名单了并没有甄铭的战友说的。甄铭乍一听到时,当然是一万个不舒服,曾几何时还对那个战友充满了仇视!
  可是,几天之后战友的话便应验了!甄铭怀着悲愤的心情跑到海边大哭了一场,那种被欺骗的感觉使他痛不欲生。令甄铭没想到的是,他对马玲那早已埋藏多年的憧憬也会在几天的时间内变得虚假起来,他发现他有生以来的许多东西在现实面前被挤得粉碎······
  他的生活,在与陈思诺分开那天之后重回到了他死气沉沉的生活轨道中去。读书、在不知所谓的白纸上涂抹这不知所谓的话、不知所谓的感想!在沙袋上练拳,普普通通的拳声总是响彻到半夜,搅得四邻不安!他依旧保持着每天早上跑步的习惯,只是再也没有勇气跑到陈大夫家那个世外桃源似地小庄园那边去了。他偶尔也会想起马玲,却总是以将自己折磨的崩溃而告终!他也想找一个可以听他倾诉的人诉说,却又寻寻觅觅的不知道找谁去。他如同一个与世隔绝的人一样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想任何人靠近他!
  好几次他在去镇上的新华书店买书的路上,遇见陈思诺骑着自行车从卫生院出来。他想走上去和他打招呼,却又突然发现陈思诺似乎也再躲避着他一样,转身又推着自行车往卫生院去了。甄铭笑了笑,不免自嘲。他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这种莫可名状的感觉使他惆怅!即使陈思诺愿意面对他又有何种意义呢?是在欺骗自己?还是在欺骗着别人?
  千禧年的鞭炮声赶不走甄铭深深的迷惘!老天唯一对他的眷恋也许就是在这个寒冷的冬季能遇到几个放假归家正在就读大学的伙伴,使他算是有了个去处!
  战友们把聚会的日期定在了大年初五。退伍回家的第一次聚会本来就有相当的纪念意义!可甄铭想起自己近段的沮丧,犹豫了几分不想去猜遇到其中去。那种相差太多的聚会使他很自卑。
  从唐山回来的十几个战友里面,除了他们几个在所里面服役的几个人之外,甄铭有很多人并不认识。他们虽然一趟列车风风火火的拉倒了唐山,拉到了丰润县豆各庄训练基地,轰轰烈烈的度过了新兵连那热血沸腾的日子。三个月后,便被分到了支队的十几个边防派出所去。最短的所与所之间的距离,在曲折的沿海大道上也有200里之遥。很多战友之间虽然面熟,却相互之间又叫不出自己的名字来。
  一个叫李庆鹏的战友在人群之间显得呆滞许多,唯一的一身依旧带着领花肩章的军装并没有使他显得格外醒目与耀眼!这一点使甄铭看到眼中忽然再次涌上心莫名的伤感。之所以对李庆鹏印象深刻,是因为甄铭与他之间有种很纠结的渊源!
  李庆鹏和甄铭都是十六岁初中辍学参的军!由于两个人在班中是最小的同志,所以关系也格外的好一些。只是他们当时初出校门好像一张白纸一样的单纯,不谐世事,更不像其他那些在社会上已经浸淫过的战友们圆滑!这也注定了他们在新兵连挨打最多,被班长罚出小操的时候也最多。班长高保华是整个支队出了名的军事教员,这种特殊的身份,也就注定他们七班的训练强度及标准要比其他班高出一大节来。
  那段刻骨铭心、终身难忘的日子,在甄铭的记忆中,他与庆鹏的身上似乎从没有断过伤痕。要么是训练中的意外,要不就是班长用武装带抽出来的。无论怎么样!甄铭与青鹏都咬牙挺了下来。可到最后军体那个科目,两个人却被真正的阻隔住了。两个人参军时本来就手无缚鸡之力,三个月的时间想达到第三练习谈何容易!两个人都在新兵下连的紧要关头,因为军体这一刻被拉了分,成为了全连的后几名。
  下连分配的时候,连部首长是按照成绩分配的。素质好的理所当然会被分配到无论住宿各方面都会很优越的派出所,而军事素质差一些的自然要被分到条件较为艰苦的地方!不过,新兵连期间,有家长来探亲的不在此列!
  甄铭与李庆鹏在这个时候的状况可想而知!两个人的名字几乎同时出现在了桌面上,那就是必须有一个人到最艰苦的地方高尚堡派出所去!
  高尚堡是个什么地方。甄铭早就从新兵连那些老兵们的口中听说过。那是个号称河北边防最艰苦的地方!十几间的平房,做窟窿有补丁房顶,白天热,晚上冷!除了捕鱼期的时候会有几条小船时不时的从那里路过签关外,其他时候百十里的戈壁滩再也不是见不到一人影。那倒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安了个卫星接收器电视也时常有台没台看忽悠你。更重要的是给养问题!买把青菜也要开着所里的北京吉普跑到100多里外的小镇,而且去一次买的十几天的菜,吃到变质也不舍得扔。并且电话不通,和支队联系都是依靠着那台电台。不过那里倒是有一样好处,不用再参加紧张的训练,不用大早上被起床号拽起来去出操!每天的事情也许就是吊儿郎当的出去巡逻,回来后躺在宿舍埋头睡大觉!
  甄铭知道自己将要被分到高尚堡的时候不禁觉得自己如同掉到了冰窟窿里面!他知道他走到那里将面对的局面,他不敢想象那种场面他将如何面对两年的青春岁月!更重要的是,那里连个买书的地方都没有!在那两年后,岂不是像傻子一样!警校梦那就注定的成为了泡影!
  他想到了排长,他在新兵连为排长帮过不少忙,很多材料排长总是安排他去写。他认为他的这种资本应该能为他改变命运!
  排长严肃的端详他许久后,对他说我将要去当所长的地方就是高尚堡边防所。你不想跟着我吗?甄铭半晌说不出话来,排长叹了口气显得对甄铭很失望的样子!
  甄铭说,他不认为自己是最次的兵,这种安排会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更重要的是,他认为自己的文才是其他任何占有不可比拟的。军事素质他可以在半年时间变得比谁都强,但那些业务最繁忙的派出所业务是需要他这种笔杆子过硬的内勤的。
  排长说,只要被提名为去高尚堡的人,马上就可以填入党申请书的。
  甄铭轻蔑地笑道,我自认为自己离入党的距离还相差很远,况且用这种方法去换取党票那入党还有什么意义?况且他不是就奔着入党来的,他有自己的理想!
  排长无奈,却又不好在向这个新兵蛋子劝谏了。
  没几天,分配的名单下来,甄铭被意外的分到了河北边防条件还尚算不错的南堡所,而李庆鹏去依旧被分到了让人望而生惧的高尚堡。
  走的那天,甄铭抱着李庆鹏哭得淅沥哗啦的难受。排长告诉他,李庆鹏是自愿要求到高尚堡去的。
  他问李庆鹏:“你为什么不求排长帮帮忙把你调出来?”
  李庆鹏憨厚地笑着,胖胖的脸蛋上溢出难以掩饰的辛酸。他说我和你不一样,我不像你有个什么将军梦,我当兵都是村委可怜我们孤儿寡母才把我送到部队的,这样就可以例外的把我家多免几口人的公粮。并且还可以领到政府的一年900多元的补助,也能解决家里母亲及两个弟妹的低保。这样弟弟妹妹的上学就有指望了!我不向你那么有文采,在这里干两年考个军校什么!军事素质又不行,也只有用这种办法立足了!能转个志愿兵更好,不能转志愿兵,现在领导又格外开恩让我入党,回家能进村委当个干部,俺也算光宗耀祖了!望着眼前这个憨厚的老乡,李庆鹏的笑脸让人竟感到莫名的酸楚!
  第二年,高尚堡新所搬迁的时候,甄铭和几个战友被支队派到那里出公差。甄铭再次见到李庆鹏的时候,那满脸胡茬子头发蓬松的样子使人丝毫不能和不足二十岁的人联系在一起!李庆鹏拉着甄铭的手,来到海边,说那里是他认为最好玩的地方。每当他无聊的时候就会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遥望隔海相望的南韩,畅想对面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想想很多以前的事情,想想家里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他们过得怎么样了?
  甄铭望着光秃秃的的海边,他们的军装或许是之百十里的地方唯一的绿色。他凄楚的抱着李庆鹏哭道:“庆鹏————”他想安慰庆鹏,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甄铭,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庆鹏像一个孩子一样在甄铭肩头哭泣着。甄铭拍着庆鹏的背,心头像堵了一团棉花一样的难受!
  临走时,庆鹏交给甄铭一封信和一个包裹。甄铭问他都是什么?他说是一些照片和一些自己穿旧的军装、领花之类的,当兵走时就承诺给弟弟一身军装一直没机会寄出去。
  甄铭问他,你为什么不在所里拉给养的时候寄出去呢?
  他笑着说,他怕战友们笑话他。这个年代,往家寄衣服会被人看不起的。
  甄铭打开包裹,里面除了两身新军装、几条新内裤,还有几身看起来穿得破旧磨损的迷彩服。
  “怎么会有新军装?”
  “那是我的不舍得穿!旧的是战友们不要的,我捡回来洗洗收藏起来的!”
  李庆鹏给了甄铭1000块钱,让甄铭帮寄回家去。甄铭不禁惊道他哪来这么多钱。他说自己津贴攒的这句话,让甄铭半信半疑。当年的津贴,一个月50元,再加上节假日的过节补助,怎么算即使李庆鹏一年不花钱也不可能攒出1000元钱来。李庆鹏告诉他,弟弟快要交学费了,借了别人200块钱这才凑够了1000块。庆鹏把他们村村长家的电话号码给了甄铭,让他帮他打电话回家问个好。并且告诉他,一定要打到,因为支书家离他家有300米之遥,肯定是要等很长时间的!庆鹏说,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时间能过的快些,早点离开高尚堡。哪怕是转业也好!至于部队会不会给他提干转士官已经很不重要了!
  甄铭情不自禁的再次热泪凝眶,抱着庆鹏久久不肯撒手,是庆幸自己当年找排长的协调,还是看着战友这个样子的辛酸?他说不清楚!
  久久的等待,当电话那边传来庆鹏母亲嘶哑的声音是,甄铭再次哭了。
  “庆鹏?”母亲信息的以为是自己儿子打来的电话。
  甄铭哽咽了许久,对母亲说,我不是庆鹏,但我也是您的儿子········
  甄铭端着酒杯站起来走到李庆鹏面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李庆鹏竟没有反应一般。甄铭扳着他的脸调侃道:“你发什么呆呢?这里好像没有小妞呀?”
  李庆鹏这才好像大梦初醒一般,慢腾腾的站起来端着酒杯:“嗯,来喝一个吗?”
  “怎么?神游哪去了?”
  李庆鹏叹了一口气,哀怨的说道:“只不过一时间没回过神来,我以为此生就要葬身在高尚堡呢?”
  “说什么呢?这不都过去了吗?恭喜你脱离苦海,荣升高官!”李庆鹏是他们这些战友里面仅剩的几个留到部队的人之一,此刻已经调出了高尚堡那个艰苦的地方了!领导问他想去哪个调到哪一个条件好的所,庆鹏只说去哪个所都无所谓?只要让他回家探一次亲就好!就这样,在他们这批战友复员的两个月后,得到了支队批得春节探亲假。
  “别取笑我了!你知道我的嘴笨的!”庆鹏苦苦笑着。
  “我给你说,那些王八蛋首长们即使再没人情,也不会再把你留在高尚堡那个鬼地方的!”
  “高尚堡怎么了?听名字就知道那地方住这一群多么高尚的人呀?那是我们河北边防的红旗拉普!”旁边的一个战友红掌打趣道。
  “说得轻巧!那你为什么不发扬风格去高尚堡呢?”另一个战友好想和他较真。
  “我倒是想去,领导看不上咱!”红掌在下面嘟囔。
  “你就闭嘴吧!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战友中最年长增军说道。
  “没事,战友们开这玩笑我还能生气不成!再说现在也调出来了!”李庆鹏给自己解嘲。
  “我还就不忿了!你没被分到高尚堡又怎么了?还不是混了两年爬了回来?有几个留到部队的?不还是庆鹏吗?当年庆鹏室自愿的要求到最艰苦的地方去的!单从这一点,就够我们这些当年动机不纯搞曲线就业的人学一辈子了!”增军站起来情绪很激动,像在举行一场演讲。
  他的一番话使下边的许多战友自觉惭愧,一致的赞同并端起了酒杯和李庆鹏碰杯,气氛在一霎那掀起了高潮········
  庆鹏问甄铭,回家还有什么打算?
  甄铭苦笑了几声道,还能怎么样呢?找个工先来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等攒够了钱再娶房媳妇生几个大胖小子,然后从小就把他们的文采培养的好好的!让他们长大后,给小姑娘写情书的水平都要超出他这混蛋父亲的一大截来!想当兵的,还送去他们当兵去,但是一定要到了部队比他老爸强!要不然,绝不认他这龟儿子!到时,还要央求他的庆鹏伯伯多多照料才是!甄铭与其说是在说笑,到不如说是在嘲笑着自己!他不知道是在侮辱着自己,还是在祈祷一种新的希望。
  “你还希望你的儿孙去当兵呀?像你一样?”一个战友似乎在故意和甄铭开玩笑,甄铭想考警校的事情全新兵连无人不知。在新兵连的元旦晚会上,甄铭的节目就是一场声情并茂的演讲,题目就是《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可是当甄铭用激昂的声音演讲过之后,却并没有向他想象的那样响起激烈的掌声,相反的却传来一片貌似讥讽的笑声。甄铭面红耳赤的想钻入到地缝里边去。不是连部首长的解围,甄铭压根不会知道自己怎么走下主席台!因为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有名的称锤!(部队内部的一种名词,指那些在军体上动作完成不了的战士,带有极其人身攻击的讽刺意味。)
  “像我一样怎么了?”甄铭对这种讥讽的口气忍不住怒火攻心,他把杯子狠狠的磕在桌子上。“我比你差很多吗?”甄铭的言语中瞬间充满了火药味。
  那战友见甄铭变了脸色,便也不再好意思多说,在下面嘟囔道:“说着说着就急了!怎么这样的脾气!”
  “我没有生气!”甄铭笑着向他举杯道。“见挫人不说短话!我很厌恶你这种侮辱我两年军营生涯的话!我素质不行怎么?但我远比你这种没有思想四肢粗壮头脑简单的人要胜似百倍!你素质好不是?中国军史上何一个战斗英雄都比你素质好!你这种空有蛮力,没有思想的人,到了战场上恐怕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即使做了战斗英雄,让你上台讲个话你肯定会说——————”
  “我觉得连长太作难!”下边几个战友闹嚷嚷的说道。这是个甄铭常讲的一个关于部队的笑话,是说一个连队遇到了一个难以攻克的碉堡。连长想动员一个战士能自告奋勇的慷慨赴死,结果没一个人想站出来!正当连长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战士冲出人群抱着炸药包就毁掉了那座坚固工事。战斗结束后,那个战士成了战斗英雄。战斗英雄是需要有闪光的词汇点缀的,是要登到报纸头条的。
  可是没想到的是,那个战士没有多少文化。当记者采访他的时候,希望他能说出一些金光闪闪的句子。他却来了句很憨厚的话:“我看连长太作难?”结果,英雄事迹变成了笑话。一句本身很实在的话语,却被冠之于思想觉悟不高的帽子。甄铭讲这个笑话是,并没有一点想取笑战斗英雄的意思。他反而认为,那些在慷慨赴死的时刻喊出激情满怀的爱国口号的镜头充满了无限的虚假!他虽然没能有机会,参与到可以为祖国为人民慷慨赴死的光荣事业中去。但他自己却深深认为,那些报道上写某个某个战斗英雄的闪光词汇,都是一些狗屁不如的废话!生死攸关时刻,狭路相逢勇者胜!如何找出敌方弱点的时间都尚不够用,哪有时间想那么多无关纪要的废话!如果真有那么一种人,他即使想得到,可能也是人咽气的那一霎那!
  “呵呵呵呵······”战友们再次被甄铭这种拐弯骂人不带脏字的话再次一阵哄堂大笑。
  “甄铭,你这家伙在这档口怎么又拿战斗英雄开玩笑?”
  “你是战斗英雄吗?”甄铭反唇相讥。“我好象没说什么?”
  “都别斗嘴了!这一会斗着斗着又要吵起来了!你也是,你招谁不行?偏偏招惹甄铭,你不知道他的嘴得理不饶人吗?你真是自讨苦吃!”增军眼看两个战友马上就要僵起来,急忙站出来解围。
  “我这也没说什么啊?这可大家伙们都看着呢!”那个战友觉得自己憋屈得慌。
  “别说了!”增军向他使眼色,他看出甄铭还一直为退伍的事耿耿于怀。
  “老大,你又把我当成小孩哄吗?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甄铭笑呵呵解嘲。
  “啪啪啪。”一个胖战友站出来拍了几下手掌,示意大家静下来。“我给大家通报一个来自部队的最新消息!”
  战友们见他如是说,便都静下来不再说话。都想听听这个名叫红掌的战友又能带来什么消息再次掀起酒宴的高潮。
  “接部队最新消息,你们南堡所所长指导员已于近日调离原单位,具体去向不明!”红掌显得兴高采烈。
  .“切!”战友们对红掌报之于不屑。这种很俗套的消息似乎并不能引起这些退伍军人的关注,他们即使调到了武警总部,也不再与他们有任何瓜葛了。
  洪掌笑道:“你们不知内情,所以不会关注!可你们知道这种大手笔的事情是谁操纵的吗?”洪掌说着并对甄铭他们所里几个战友眯着眼睛笑。
  “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也学的那么八婆?扯那么多没用的干嘛?”李涛站起来。
  甄铭他们所里几个战友都知道红掌说的什么意思,他指的是李涛在退伍的时候寄出的那封80多页的举报信。李涛几乎将所里面他亲眼目睹的只要认为是违纪的现象问题几乎都一股脑的写在里面。他曾经和甄铭说过关于那封信的内容,几乎针针见血。如果能真的顺利走到上级的案头的话,所长指导员最低也要记个大过处分,或者提前转业,甚至是走向军事法庭!两个曾经自认为在那个海边小镇可以只手遮天的首长,可能打死他们也不会想到,他们一生为之奋斗畅想的军旅生涯,最后会栽到自己手下一个执拗的新兵蛋子手里!甄铭并不看好李涛的行为,虽然他以前最为之倾佩的战友就是李涛。可是当李涛带着对部队的不忿把那封举报信寄出来的时候,甄铭便对他的看法一天天的发生着变化。
  李涛自认为怀才不遇,心高气傲,认为他任何方面都比其他战友强!这一点甄铭在以前很认同,他认为有才的人就应该狂妄,因为他有狂妄的本钱!到后来,李涛却没有像自己或者他人预想的那样在部队干的多么出色!有些地方有些时候是需要夹着尾巴做人的,而李涛偏不是那种会收起自己尾巴的人,这一点不止领导们看不惯他,甚至有些战友也会对他存在不满。到了后来,李涛连了个连级嘉奖都没有得到!这一点是他根本没有想到也不愿意看到的事情。退伍这么多天,甄铭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想了许多事情。特别是对李涛这个特别的战友,他忽然竟产生了对李涛可怕的认识,虽然他不愿意那么想,可自己又无法把那种想法赶去。暮然间,他觉得李涛并不是想自己想的那样优秀,相反的开始觉得他是一个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的人。而在退伍时候的那封举报信,到底是一种正义凌然的高尚,还是一种赤裸裸的私愤发泄?甄铭说不清楚!能拿出毁人前途的狠心的人,确实是不能叫人小觑的!他忽然觉得李涛在他心目中变得很可怕·······
  不知情的那些战友们围着洪掌捶腿揉肩,热呵呵得敬着酒想套出洪掌的下文。洪掌却像装孙子一样洋洋自得起来。他一会让战友为他点烟,一会跟谁抛几句训斥,然后讲一番自己很认可道理来耍弄那些傻小子们!
  甄铭端着酒杯靠近李涛跟前轻声道:“恭喜师兄得偿所愿!”师兄是甄铭对李涛一种私底下开玩笑似的称呼。甄铭把手中的酒一口气喝干,杯子朝下的比划在李涛面前。
  李涛看了甄铭几眼后,知道甄铭对他很有几分不满的样子,于是便犹豫了一下仰起脖子喝干了。
  “还对部队恋恋不舍吗?来都来了?”
  “哪有?”甄铭故意掩埋自己的想法。几天来回家的种种遭遇,有时到真的让很怀念部队的日子。如果不回来,就不会为父亲带来哀愁,父亲望子成龙的梦何其强烈!如果不回来,就不会去心痛的面对关于马玲的一切事情!如果不回来,或许········而这一切的一切,甄铭此刻是愿意永远活在梦中的!即使部队,不会帮他完成他为之畅想的将军梦,不会帮他完成衣锦还乡改变人生的计划;但有些时候最起码还可以吧自己置身于一种高尚的热血沸腾的青春里面,可以让自己感觉到灵魂净化的熏陶!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男孩极为简单而又单纯的想法,虽然让人觉得可笑,却又会让人觉得难能可贵!
  “在部队,你认为以后就会为你带来你想要的东西吗?”李涛拍了拍甄铭的肩膀。
  “我情愿过那种像吸食鸦片麻醉自己一样的生活,也不想回到家遇到自己这么多不想看到的事情!”甄铭突然间感到自己的冲动,自己的委屈。
  李涛叹了一口气,似在安慰着甄铭。
  “兄弟,把不愉快的事情抛得远一些!虽然我不知道你遇到什么不愉快!但今天只说喝酒,不说别的!”李涛说着把自己与甄铭的杯子再次斟满。
  “对,喝酒!”甄铭也感觉到自己的这种状态很怂,急忙的调整情绪。
  “以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甄铭茫然的望着桌面不做声。退伍只是一阵冲动及对马玲的思念使然,而今一切变空了,开始真的觉得自己不知在干什么好!他喃喃自语:“对呀!我应该有个打算了!”
  “要不这样吧?和我下南方吧!我就不信别人能在商海中闯出一番天地,我们弟兄就不能!若干年后,照样荣归故里!”李涛将嘴巴靠近甄铭耳边:“我们与他们不同!他们这些都是带着安排指标去的城镇兵。我们两个有什么?有钱的老爸?还是极为雄厚的背景?”
  李涛说的这一点没错,这些是他们两个和任何人都比不起的。在现在甄铭还不知未来在那里的时候,桌子上的几个战友却已经去单位报过道了。一切的如同水到渠成一样简单。
   甄铭望了望李涛很真诚的眼光,佯装醉酒的调侃道:“一山不能容二虎!何况我只是一匹羊?”
  “什么?”
  “自己想吧!”甄铭摇摇晃晃的奔向其他战友中去,把李涛的一脸疑惑抛之脑后。
  许久,李涛摇头无奈的笑了笑。他们这批兵里面,这个最年幼的小孩,有些时候让他觉得很幼稚,有些时候又让他觉得很搞笑······

    

   老人在儿女面前永远不会有私心,他们总是想为儿女安排妥当一切!让儿女能幸福的生活。
  甄铭父亲的决策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为他找工作!头拱地的也要给他在职能部门为他谋份差事。甄铭对父亲说:“我能养活自己!”
  “你怎么养活?”老爷子这段时间对甄铭总是吹胡子瞪眼的,对这小子退伍时这种儿女情长的没出息决定使他不能对甄铭心平气和起来。“你难道要用你那破笔杆子养家吗?也不知道你这混账惋惜天天都想的些什么?你在阁楼上瞎涂乱画还能像神笔马良那样画出座金山来?”
  “我又没说画什么金山?”甄铭嘟囔着。
  “我说你这混帐东西当了两年兵还长本事了?说一句犟一句的!”老爷子说着就有想挥舞他那象征威严的烟袋锅子,却被旁边的母亲拦了下来。
  “这昨天还说得好好的!说是父子好好静下心来谈谈!这两句没说,就又杠上了。”母亲看着这一对父子冤家道。
  “你别拦着!妈!让我把打我一顿吧!”甄铭忽然举得很对不起眼前的二位老人,后悔自己没听父亲的话。
  老爷子以为甄铭在激他的火,于是便又想站起来发作,可当看到甄铭扑通一声跪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的手却软了。
  “你打我吧!爸!我错了!我不该听您的话,不该凭自己的一腔冲动就回来!”甄铭趴在地上哭的西江哗啦的痛苦,他从没觉得像今天这样的难受。
  .“起来吧!起来吧!”母亲试图拉起来甄铭,甄铭已经痛楚的如一滩泥一般。
  “你哭个什么?快起来!还像个男人吗你?”父亲在旁边骂道。
  父亲再次磕了嗑自己的烟袋锅,对趴在地上的甄铭道:“看来也只有明天去问问你二姐的公公有什么门路没有了?”
  “明天你和我去你二姐家,看看你大爷在县城有什么得力的亲戚没有?”父亲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袋锅,眯着眼睛想着事情许久。
  “不是我逼着你上班?你生在这样的家庭里面,为你谋一份差事谈何容易!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也该有自己的主见了?”父亲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
  甄铭被母亲的搀扶起来,坐在了凳子上。
  “爸,我想了,我明天自己就找份工做。”
  “这是由不得你!你就听我的,我一定要让你上班去!”
  “我不去了,爸!真的,我不上班。我们安安生生的自己做,未必就不会过上好日子!”
  “你懂什么?”父亲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你不上班你这一辈子就永远抬不起头来!你不想想当年你是怎么被驱逐出校园的?”父亲再次旧事重提。
  “本期望你能在部队有所成就,洗刷你的被逐之辱!可这一切都让你这个好色之徒毁了!”父亲说话有些偏激。
  “怎么又扯一边去了?”母亲急忙打断父亲的话。
  “那女人想断了你一生的后路,偏不能让她得逞!”甄铭的父亲说的是当年因为甄铭的举报信事件开除甄铭的那个女老师。甄铭在被列领回家休学半年后,想回学校参加中考,却被那个女人以各种理由拒之门外。虽然后来甄铭参加中考后一败涂地。在领毕业证的时候,本来甄铭不足十六岁,那女人却将甄铭的年龄填到了十七岁,并且将发证日期提前了一年。也就是说甄铭在毕业证上的年龄在那一年无形之中变成了十八岁。这本身不算什么!偏偏在那几年的招生政策,多了个莫名其妙的的规定。超过十八岁的初中考生将不允许回校复习,并参加中招考试。后来,在甄铭参军走的时候,整理起自己在学校的一些东西时才发现那张毕业证上的蹊跷。那女人的意图是想让甄铭永远失去上学的机会。虽然没能得逞,但这张毕业证上的手脚,却让甄铭一家对这个女人的险恶用心更加耿耿于怀。
  “你必须上班!如果你选择打工的那一条路的话,你将永远无法在那个女人面前挺直身板!你将永远无法洗刷你当年的耻辱!你在哪个女人眼中将永远是她一眼看透的学生!只有走到政府部门,你才能改变你以前所受到的不公!”父亲说这话的时候,好似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这是一个老人在他们那种特殊年代所残余的封建思想,虽不前卫,在子女面前却显得伟大!
  甄铭望着父亲的对那女人余怨未消得眼神,想着父亲对自己的规划再也不知道用什么语言表达才好。他想起有本书中的一句话:“父爱是伟大的,有时在别人眼中却又显得那么自私!”父亲是希望他不仅心中站起来,更要从别人的眼中站起来。在父亲的角度,甄铭的选择已不仅仅关于他自己的人格,而是关系到了他们父子的形象。他要他的儿子从政,他认为只有在那样的情况下,才能真正洗刷儿子当年受到的不公!
  甄铭不禁眼前模糊起来·······
  不知费了几多周折,分了几多深思。甄铭的档案在他二姐公公的帮助下才得以补全。在那一段跑工作的日子里,父母再次为他放弃了尊严。拿出了平时抠唆积攒的血汗钱去请客送礼。几年的积蓄在几天之间化为虚无!当那位为甄铭办事的领导点头微笑时,父母低头道谢的样子让甄铭不禁心酸!父母的脸上不知在何时又被岁月的利刃刻上了几道沟壑!那一刻,甄铭发誓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为自己,更为父母!
  接下来的便有轮回到了漫长而又寂寞的等待······
  二姐在十七岁的时候便早早的嫁了人。这一点甄铭想起来很心酸。比他大一岁的二姐本身应该像许多同龄的女孩那样置身于大学校园追逐自己的理想,可是家庭的原因却不得不让二姐早早嫁人。
  二姐嫁到的婆家条件还不错,包着一条客车线路,生活自然殷实。天不遂人愿的是,二姐嫁入他们家并没有为他们顺利的生出一个孙子来。怀孕两次,都以流产悲剧告终。这也使二姐在婆家的地位每况日下。
  甄铭听从父亲的话,为了报答二姐老爷子的恩情,到他们厂里面帮忙。可是这些做法并没有招来二姐公婆的好感,相反的倒是像甄铭这个穷亲戚想要占他们多少油光光的便宜一样。在甄铭面前对他的姐姐也并没有像其他那些攻破对自己儿媳亲切的感觉来。这一切都源于没能完成他们认为传宗接代的大任缘故。这一点,甄铭很反感!他认为自己的这个累赘使二姐处在那个家庭中位置显得更尴尬。终于在甄铭考虑了几天之后,自己选择了离开。对他来说,他不想用尊严与真诚再去换取冷脸看。
  然而,甄铭倔强个性终究要使他再次感受到了生活的挫折与磨砺。他选择了再次应聘到一家小黑工厂里打工。一天十二个小时的工作量。日工资十五元。那段日子只能以脏苦累来形容!每天瞪着自行车走几十里的路,每天安顿吃饭洗衣之后,也仅剩5、6个小时的睡眠。这不算什么,甄铭认为这只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锻炼。他相信自己不会是永远的生活在这种底层的人。他必将会有冲上云霄的一天!
  生活或许本应毫无悬念的发展,直到甄铭向新单位报道是最完美的结局!甄铭的刚烈自傲性格注定注定他难以在这个坏境与人和睦相处。当那个曾经因为盗窃坐过牢的车间主任挖苦讽刺,甚至亵渎甄铭引以为荣的军旅生涯时。甄铭感觉到对他这种曾经无数次的参与过抓捕这种混蛋的的人来说,屈居他之下已经是一种侮辱与讽刺,而今再受他的窝囊气,那滋味比死还难受!甄铭军人的拳头捍卫了军人的尊严!当厂长咆哮地把他传到办公室时,他脱下劳保手套,狠狠的摔在他的办公桌上,骂了句:去NMD之后便扬长而去·······
  甄铭失业了,父亲再次长叹:“那也别去了,安心等上班吧!”他无语······
  生活在那天之后再次进入了空虚与无聊。他为了为打发这空虚且无聊的岁月!每天跑步、练拳。累了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读书、喝酒,醉了趴在在桌子上狂挥乱撒的写字。一切生活回到了乏味的徘徨状态!当甄铭次拿起自己写的稿子重读时,却发现满纸皆是对部队深深的眷恋与不舍!
  谁也难以拽住时间的脚步!一年了,上班的消息渺无音讯······。战友们早已是就业的就业;分配的分配。年纪大一些的也已成了家!战友李涛没能找来一个志同道合的猛士,自己勇敢的去了南方。唯有甄铭自己高不成低不就的悬着!他不知在那段日子给那位给我跑工作的领导打了几多次电话,直至把他打得得了电话恐惧症、打得听到电话就发抖;打得自己绝望;把自己的脾气拨成了烂泥!那位领导开始后悔接了这个棘手的差事,他骑虎难下、进退两难!甄铭这个瘟神像幽灵一样使他坐立不安!
  甄铭在村中这种如同大少爷关门闭户的状态使他声名狼藉。在村里人看来,一个棒小伙子不出去挣钱养家,整天在家看书打沙袋是个十足的懒汉与疯子。村中的流言是他疯狂,那个摇摇欲坠的沙袋早已成为他仇视一切的替代品。所有的不平与愤怒在那一拳一拳的击打下变得疯狂!他发现自己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每一次的都是沙袋把他无情击垮!他扪心自问:难道我真成了村里人所说的废物?
  李涛从南方拨来电话:“别穷耗了,我们的出身注定我们无法和他人相比!我们是穷人的孩子,比不得官宦!放弃吧!过来我们一起闯!现在穷不代表一辈子穷!”甄铭苦笑!他发现为父母的一个梦与期待,为自己那份不敢去面对的虚荣,再次失去了将近两年年的青春!自己又何必去等待一个没有结果的结局呢!
  此时已是甄铭退伍两年后的又一个夏天,结婚三年的姐姐终于顺利诞下了一个漂亮的男婴!二姐的地位也由于他这个可爱小外甥的降临一夜之间飙升!二姐公公本来那张嫌贫爱富的脸上终于对甄铭露出了几分虚伪且丑陋的笑。甄铭那一天终于在他面前享受到作为娘家大舅的最高待遇!那一天,他用一场大醉来作为自己第二次离开家乡的仪式,为自己送行······
  然而,造物弄人,当甄铭收拾好行装一走出家门。母亲却匆忙的追来。母亲的身影在风中一如他当兵那天的瘦弱与苍老!母亲的兴奋已使她的双眼溢满泪花:“儿子,你不用走了,你大爷《二姐的公公》打来电话说,你明天可以上班了。”说完母亲抓住他的手,已是泣不成声······
  后来,甄铭才知道,二姐的公公有一个远房表哥是县宣传部前任部长,与他分到的单位一把手有知遇之恩。小外甥喜宴的当天下午,县城正好召开一个离退休老干部会议。兴奋过度的二姐公公找到了他,他一个电话打到那位领导那里便把他的工作办了!
  甄铭不禁感慨:在我们这些乡下人看做好比登天难的事情,地方官宦的一个电话便迎刃而解。他的心情变得无比的沉重,也许这就是这个物欲横流、错综复杂的社会!造物弄人的人生!
  他在深夜向着天空祈祷着:感谢我的小外甥,他的降临,不仅挽救了二姐濒临崩溃的婚姻,更圆了舅舅一家一个日思夜盼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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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偷去了我的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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