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书名:绮语闲谈 作者:闫军卫 本章字数:7815字 发布时间:2023-03-10

《庶母害幼 女,怜嫂料病叔》


次日清晨,吕望方到吏部应卯,便有中官奉旨宣吕望进宫。吕望因不知何故,也不敢询问,只得跟随,自大庆门入大内,再过宣佑门,直到紫宸殿内方停,那殿中是何模样?

但见:

殿中八排红漆柱,雕上凤凰涅槃生。

上下三丈齐粗整,能镇国都汴梁城。

下面是,青砖铺地,巨石为阶,殿门六开,朝臣两班。中间一人,居高而坐,穿得一身红衫绣锦衣,体态富贵,乃皇帝临朝览事。

吕望扑倒在地三跪九叩,口中唱道:“臣,吏部主事吕望,叩拜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怒喝道:“尔身为朝廷命官,不顾身份,往那花街柳巷处去。还敢妄自评论世事,又写下淫词艳曲。尔可知罪?"吕望不敢回话,只一味磕头。皇帝又言道:“礼部尚书速派人将其殿试文章取来。”礼部尚书领命退出殿外命人火速去取,不多时取来复又进殿,上交皇帝御览,但见第一卷写道:

天下生民所治者三,一日太平,二曰衣食居,三曰讼狱。太平则安,衣食足居有处则定,讼狱清则公。讼狱公正是以吏治澄明,吏治明又司法无私。律法有度便无不公,既天下之大公,定无冤狱背民,能严刑处贼。民必安于衣食起居,天下无不安定。

若讼狱不公,吏治败坏,纳贿弄权,左右庭案。欺民忘德,枉法误国。必民之所求不得,或有失衣食居之本,世无公正则心不稳,衣食缺居无所则人不定。人心不稳定,天下难有长治久安。

讼狱者,法律也、道理也。

世之所大,唯道理大。道理者何?人心也。

看似文章不错,也是借鉴当初太祖皇帝与赵普之言,帝曰:“世间何为大?”普答:“道理最大。”帝深以为然。

第二卷写道:

臣以为,欲天下安,能享万年。不在治民,在治臣,治士。

民之愚也,锐而无终。横行天下八百里,祸乱九州,不能立一县之地,是不治也。夫陈胜率众四十余万,将草莽。割千里之地,不为根基,终为覆灭。

夫刘邦,起于亭长,而得享天下。是为得贤臣名士良将之故,因成基业。

前唐三百年国祚,终在治臣不力而亡。陇西八望树大根深,权倾朝野。善政不通,敝疾难革。山东文子,难登台阁,为制衡望族,任用胡人为节度使,祸成安史之乱。又为靖安史,放权下僚,致藩镇林立。

臣廉士贤,则民无难。民无难,则不反。民变则天下乱,臣达则天下安。

第三卷写道:

国之所重,谓法也。衡法者,公正也。

法清而律明,上尊而下守,所恶者,坐其罪,不徇私而恕之。人人为其所制,当万世之基。

若法迷而律浊,强权者凌驾于律法之上,定法而不护,或朝令而夕改,或化刃以欺民。法乱则上阂而下隙,是不信也。政者去其信,故民者去其心。民心去则国将乱矣。

律法者,乃治国之策,治国之官员,治国之人民。非单治民也,严民宽仕必难长久。

皇帝言道:“文章很看得过,可抄与百官训示。”

众官称诺。皇帝言道:“朕观你有些文采,你所坐罪行并非重罪。依文章度之,任吏部主事正得用处。朕很喜欢,便赦尔罪。如今免了罪,若日后再敢往花街柳巷去便是欺君之罪。”吕望谢恩,叩头退出了。

出了殿,未行十步便瘫倒在地,那中官也见多了这般狼狈模样的官员,叫了几个小太监给吕望抬了出去。吕望在宫门外瘫坐半个时辰方才回神,刚起身众官员散朝出宫来了,有几位识得的官员无一人近前宽慰,只吏部尚书近前训责一番,又便扭头而去。

是夜,吕望饮酒解神,丫鬟兰姑敲门叫道:“老爷,岳丈吴老爷来了,正在书房等你。”吕望急忙去了书房,吴瑞文见了便骂:“做的好事,不修德业,专往那男盗女娼之所,我真是瞎了眼把女儿嫁了你般下三滥的小人。”

正所谓情不免伤,伤不免痛,痛不免气,气不免做作。

吕望知他是来撇清关系,划清界限,唯恐被拖累。索性半卖半送,也反唇相讥。言道:“世间最无良薄情之辈中,你是那做师傅的,是祖师爷,名声在外有招牌,抛妻弃子,攀龙附凤,哈,重利轻义,虚伪无耻。”吴瑞文听了也不气,只言道:“自今后,你我再无翁婿之谊。”话罢便走。吕望冷冷问了一句,“此是你一人之意,还是众人之意耶?”

“芝麻大的职位何须他人表态,只我一言足表众意矣。”

几日后,丫鬟兰姑正与其父钱大吃食,听有人敲门,开门后见一个女子,那女子问道:“是吕望先生府邸否?”兰姑应道:“此处正是吕望先生府邸,来客报了姓名,我好请示。”

“有位陈峰先生叫我来传一句口信。”兰姑听说是陈峰派遣之人,也不多疑,便请了进来,自便的再前头带路也不搭话,至卧房外时,听吕望在房内高歌,但唱道:“人生万千念,只在一瞬间。去留处,前后盘看。忧相连,喜交迁,拿起放下步步堪。通天路,悠悠攀,迷途点灯照,回首视五味,辛苦催促人。莫打住,还有十年闯人间,十年战人间,二十年来守人间。

“好,好啊,好歌。” 吕望听人说话,出门见是花霰,便请进屋内,吩咐兰姑沏茶。 吕望问道:“姐儿远来茅庐,真是蓬荜生辉。不知到此有何吩咐?”花霰道:“你那日写诗作文,轰动花月楼,后来传扬出去,可谓是名满京华。一时间花月楼人水马龙,有为睹滟滟之容者,有欲与你谈诗论道者,有写了诗来饮酒装作太白者。后来闻听你被皇帝抓进宫,又被罚永不得入青楼,我便来瞧瞧你,不让你去,总没说不让妓 女来家里吧。”

吕望言道:“花霰姑娘有心了,承蒙厚爱,诚惶诚恐。”花霰道:“我若不提滟滟之事,也不会发生这些事....."吕望道:“不必自责,你曾劝过我的,好了,夜深了,你且早回,免得挨骂。“花霰道:“罢了,我本意来看望你,再劝勉你,你这般模样,我也能放心了。还有一句,你真喜欢滟滟吗?”吕望道:“一面之缘怎问喜欢,若如文君班昭文姬一般,我是极喜欢的。若如飞燕小怜玉环一般,我定是不喜欢的。她纵有惊鸿之颜,能惑人心不惑天。”

花霰道:“这便好,有一贵人听了你的辞赋,又来见了滟滟,要了她的身子。滟滟本是不从的,奈何是赵家人,若不从便要害命,妈妈求了一天才应了。本就是堕入红尘之中,哪就能从自己的意呢!”

花霰走后吕望呆滞一时,写下一首诗,其诗曰:

我与明月两孤单,它观花儿我观天。

花儿何曾开月夜,仙子不曾到人间。

转而大哭道:“仙子何曾未来人间,来了,她来了,又飞走了,为何这般,我寒窗十载饱读诗书,却不如那身世显贵之人,造化弄人呐!老天,何其不公......”

人道「醉酒莫再食红豆,相思入腹心更痛。

吕望却是「酒浇相思伤断肠,并做心酸眼中淌。

陈峰新娶娇 妻,每日沉溺于温柔乡里,妙龄美妇,兼是小脚,陈峰连接数月不曾回玉声处。这日展媛道:“官人,奴家今日来了月事不能作陪,你该去姐姐那里看看了,一来还有孩子念着,二来送些银两好教她母女度日,三来官人与我日日欢爱,有个时间,你也该陪陪姐姐了。不能让人说我欺负了姐姐。”

陈峰本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每日鱼水交 欢,身体也吃不消了,娘子年轻娇媚无奈何不得节制,今有空隙忙不得逃脱开来。来至家里,鸢儿冲来抱着便哭,玉声则在一旁委屈落泪。

不觉几日,展媛便派丫鬟笑语来请。陈峰本欲多陪几日鸢儿,奈何心中受耐不得,只是要走,鸢儿不舍,陈峰便对玉声说道:“我带鸢儿去住几日,几日后便送回来陪你。”玉声怎舍,可是陈峰已经变了心,回家几日都没碰她一下,难过之余,只看着陈峰抱着鸢儿去了。 展媛见了鸢儿并不喜欢,奈何陈峰在不敢发作,于是只叫笑语看护,自己并不上心。

鸢儿年五岁,正在顽皮时,东奔西跑上蹿下跳,笑语照看不住只向展媛诉苦。 展媛便对陈峰言道:“官人,我家虽不是王侯将相之府,却也是书香门第之家。京里大户女子尽皆裹足,鸢儿也当裹足了。”

陈峰道:“倘爱妻不提,我却忘了,你既是裹足女,应知裹足之法,这事便交于你了。”

展媛道:“裹足愈早金莲愈美,愈少伤身子。现下便裹如何?”

陈峰道:“一切随你。”展媛追言道:“初裹足时必难消受,她若哭时,你可不得责我庶母不慈,虐 待于她。”

陈峰道:“爱妻多虑了,凭她如何诉苦,我必不轻信。”

次日陈峰去开封府办公,展媛便同笑语给鸢儿裹足,包上布时鸢儿以为二人与她玩笑,自己也高兴。展媛方用力,鸢儿吃痛便挣扎踢腿,展媛捱了几脚。于是展媛与笑语换将过来,展媛抱着鸢儿,笑语来缠足。 笑语本是穷苦人家女子,不曾裹足,所以不知轻重。又是十四五岁,玩心正重,恨鸢儿来后一时不停的闹腾,误她休息,便狠狠的给鸢儿裹紧了。毫不在意鸢儿哭泣,强行抱下床,拉着鸢儿走,摔倒便拉起来,拖拽着继续走。她岂顾别人痛苦,看别人痛苦反生兴意,愈加施以手段。直至陈峰回府。

陈峰见女儿哭得已不流泪,只恹恹的委屈脸,倒在一处抱着脚。陈峰难免痛心,不愿责怪展媛,便自己去将布条摘下。刚摘下布条三人都慌了,鸢儿的脚整个儿紫的发黑,陈峰抱起鸢儿便去医馆。

可怜鸢儿当真如纸鸢一般命薄如纸。 吕望听了恶耗,去了陈峰家吊唁!两家都有新丧,相互宽慰。而玉声却不与陈峰说话,只是埋怨。陈峰理亏又死要面子,起身言道:“瞻辉你多坐一时,陪你嫂嫂说说话,疏导疏导,我有些急事需处理,先自去了。” 吕望又与玉声坐了一时,大多是玉声埋怨陈峰之词,又见着玉声如此憔悴很是难过,毕竟自十一岁后母亲改嫁又十三岁时去世,后来皆是玉声照顾他的。 一时吕望仔细打量玉声,二十 七岁的玉声已然有了三十多岁模样,可叹岁月蹉跄,青春易逝。不由腹间一股气冲了出来,想来是妻子丧后又被皇帝口谕不得入秦楼楚馆,久不食色,竟见玉声有了肉 欲,再看时越发可人了。吕望自觉不当,便告辞了。

吕望回至家中见书案上被人题了一首诗,其诗曰:

汴都十年为一刻,樱花共雪在春落。

十年相思十年苦,十年寂寥一人数。

吕望看完后喊了兰姑来问道:“兰姑,后午可曾有人来过?”兰姑回道:“后午花霰姑娘曾来过,在书房坐了快一个时辰。见老爷迟迟不回家便走了。”吕望叫兰姑自退了。又拿起纸笺在房间转了几圈,写下一张纸笺,喊来钱大,叫他去花月楼送给花霰。

陈峰正在花月楼里与花霰吃酒,陈峰无颜面对玉声,心中又怨恨展媛,便来花月楼寻乐。陈峰又在卖弄文章,欲揽花霰入怀。正巧婢女递来吕望书笺,花霰打开后但看写道:

孤枕难入睡,镜碎人已醉。

望月寄相思,空作几滴泪。

花霰使婢女请来婉芳,托有急事须操持,辞了陈峰便走。叫钱大去租个轿子,而后乘了轿子就向吕望家去,就在花霰下楼时陈峰瞧见了钱大在一旁候着,知是去吕望家,一股妒意袭来。与婉芳说了半天陈峰便赶了回家,拿了主意,强使玉声去吕望家借书,定要坏他好事。 玉声本来怨恨陈峰不肯去,可被陈峰催得紧,为求清静遂动身了。

正所谓:

每当饮好酒,定是有情愁。

杯盏空是寂,舞女方知忧。

吕望与花霰正坐一处饮酒缠 绵,一手持杯,一手游走,兴头正好时玉声进了门来。因兰姑知陈峰玉声夫妇与吕望关系,又兰姑正在与其父吃饭,玉声不让兰姑引路,自己进了房间,一开门便见吕望与一女子坐一处,二人去带开怀,半裸相拥,因吃了酒反应稍慢,被玉声瞧了一眼。见着吕望在花霰怀中吻雪含梅,玉声慌忙关门,脸立时红了。 屋内吕望却有几分酒醉,酒劲上头,顾头不顾尾,一边起身让花霰先去帐后藏着,一边又穿衣出门见玉声,未料没注意着衣服稀松,玉声又见着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一边说借书一边盯着别处,吕望回屋取了书出来伸手递与玉声,玉声伸手接书时自然低头看着书,又见着那处。转身便急忙离开,吕望回屋花霰继续宴乐。

玉声回家后,陈峰接过书就放一边,问道:“瞻辉如何?我还以为你会在他处多说说话呢!”玉声不便明说,只回道:“瞻辉还好,只是有一女子,想来是妓 女了,皇帝不教他去,亦应不让妓 女招至家中,你可要好好劝劝。好姑娘有很多,再娶一个就是。”陈峰满口答应,却实恨之,本来恨花霰狗眼看人低,如今连坐至吕望身上,恨吕望同他争取。 正不知理会处,听得有人大声言道:“给老爷道喜了,夫人怀有身孕了。”陈峰起身问道:“果然怀孕?”笑语旁若无人自行进屋,施礼后,扬眉扫了一眼玉声,道:“是了,这几日夫人食之即吐,午后夫人又吐了一次,熬受不得,便去医馆问诊,是郎中说的。”陈峰也不与玉声言语,只携笑语去了。

展媛正在堂前坐着,早见陈峰回来,也不起身,只言道:“我却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只等官人休书递来,好再寻觅个负心的人。”陈峰知她仗孕做势,却也只能陪笑,小心道:“爱妻说笑了,鸢儿只是她命薄福浅了,玉声处我怎少得去宽慰一番。方听闻爱妻怀孕,夫便急急归来,夫人便莫再取笑了。”展媛听出陈峰不再以鸢儿之死怪她,心下高兴,就此和好。便言道:“既知奴家怀孕,你还空手回来,岂不是成心气我。”陈峰未答话笑语便张口了,言道:“老爷多日未回,也是想娘子的紧。莫如老爷赏奴婢几个大子,奴婢去市上转转,买来山楂、梅子、李子与娘子解味压胃。”一时乐语欢声,遂冰释前嫌。

吕望先后受折子丧妻之痛,又被皇帝言斥受惊,后为吴瑞文决裂愤恼,再有鸢儿不幸,一时郁郁,想到算命先生之言,“降灾祸于身边之人”。愈发内疚自责,不多日背后生的一个毒疮。 起初并不在意,每日仍旧去吏部点卯做事,而后去忘忧楼喝酒,或请红颜知己花霰来府欢愉。以致体弱无力,肤虚骨枯,肾精之华,涸而见竭。未几便晕倒在吏部,吏部司官请了郎中看时,毒疮已破,只留下一贴续命方子便去了。 吕望本就吏部主事,吏部有司自给画了告假。寻人抬了回府。

钱大与兰姑父女急的没有主意,只兰姑拿方抓药,回家煎煮。钱大去陈峰宅上请陈峰来主事。 钱大来找时只玉声在家,玉声得知消息便急忙带着钱大找到展媛府上。府里丫鬟笑语开门见得玉声便没好气,不让玉声与钱大进门,无奈推扯着进了院里,喊出陈峰说了消息,三人便匆匆去了。

身似僵木,面如黄蜡。牙关紧,口如何得启;眉头锁,目怎生能睁。偏向床头卧去,只把毒疮示人。水米三两日未进,梦呓不多时便闻。隐约间听得,“娘啊,儿好生吃痛。”两行泪水滚下来,直教人心里发酸。

陈峰与玉声照料吕望几日,不见好亦不见坏,干坐着做不得事。陈峰又念展媛身孕,便与玉声商量要走。玉声父母俱丧,儿女夭折,除了负心薄情的陈峰,便只有吕望算是亲人了。如今吕望在生死关头,命在顷刻,玉声不忍去,同陈峰商议要留下来照料。陈峰劝了几句莫受累,兀自去了。

陈峰回到家中洗了脸,吃上茶与展媛说吕望病情,又言玉声仍在照料。展媛闻言心下大喜,正色言道:“妾身有一言压在心中多日了。妾料他二人必有苟且行事,我向来听他叫兄长不见三分尊敬,喊嫂嫂却有十分热心。要论别人不能,只他二人若背你寻趁空闲,岂是难事。平常人家男子十五岁娶妻也道是常见事,他相貌文采出众,如何挨得至二十二岁才成亲。”陈峰面上极为难看。展媛加尖道:“我不过只见他几回,却有一事奇怪。凡鸢儿在时,他必抱在怀中逗乐,少顾及旁人,姐姐在侧看去,也是笑脸盈盈的。”陈峰怒起拍桌而去。

展媛恨吕望已非一二日了,吕望受玉声十数年照料,见陈峰宠新欢冷故人,多次劝解陈峰回心。展媛小女子心性,善妒好挣,睚眦必报。天赐良机,就事生非,惹出一场闹剧。

陈峰想起早前于忘忧楼上听人讲叔嫂通奸之事,愈发认定吕望与玉声有染。一是早先妒吕望科考名次在他之前,二是恨吕望在花月楼一众妓 女处压自己一头。三是责玉声不曾好生照料佑儿,致佑儿天花病死。四是怨玉声再无所出。五是因鸢儿之死愧于玉声,而恼羞成怒。搅在一处,又受展媛挑唆,陈峰便失智了。

陈峰来到吕望家,吕望仍昏迷在床,玉声坐在床畔看着,陈峰见时怒从心头起,骂道:“你还在这儿做什么?不放心情郎吗?不知羞 耻的贱 人。”玉声听这无名之火及骂声一时懵了,言道:“相公你怎么了,说得都是些什么话。”陈峰道:“当真以为我不知?鸢儿便是你二人苟且所生,所以死在我妻之手,合当是天道报应了。”

玉声听他之言,先是惊愕,而后愤怒。本就久郁不解,沉积于肝。又逢急火攻心。气脉受阻。因郁而少进水食,肝郁木枯催生心火,又不进水食致使肾水竭。心火旺而肾水不济,体元不固,故而昏迷。① 一旁闻声而来的钱大兰姑父女见玉声昏倒急忙扶起抬到床上,将吕望向里推了几尺,二人并躺。

陈峰见了好没意思,自去了。 钱大请了郎中来诊玉声,言说无事,多好生将息,多食饭肴。又看了吕望,言道:“不能开口吃药是不成的,人如此熬煎,虽青壮不过数日光景,我有一偏方,去买来豆腐,置凉贴于疮口,或一二日能醒,醒则灌药,不必管他吃得下或不下,唯此而已。”② 玉声这时已醒了,叫钱大付诊金送郎中出门,再去买豆腐,又吩咐兰姑取碗米汤。吃罢有了力气便下床来,哭在一侧,只等钱大买来豆腐。

仔细挤脓清疮,小心抹膏上药。素手常向额头试温,细语频到耳边嘘问。白日忙在房中转,夜里坐于床畔伴。只把将死之人,养得病体好转。

吕望醒来,见玉声趴睡在桌边,欲起身四肢无力,叫道:“兰姑,兰姑。” 玉声闻声惊醒,看吕望醒了,问是不是饿了,吕望摇头,又向兰姑说道:“你快送嫂嫂回家休息,再拿些钱买只鸡给嫂嫂炖汤,服侍她吃下再回来。” 又对玉声说:“吕望何德何能使嫂嫂这般费心,今我好了,不敢让嫂嫂再劳辛苦,且就回家休息吧。” 玉声委屈哭道:“瞻辉,我,我被定高休了。”

吕望应声坐起,以手支撑,望着玉声问道:“出了何事乃至于此?”玉声道:“前几日本也在此同照料你,见你没有起色,有告假于府衙,与我商议请去,我言说自留下照料,他便一人而去,未两个时辰便又回来,直言休弃于我,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吕望急问。 “……还说是因你我有私情,说鸢儿是你我所生,故要休我。”玉声羞怯着回道。

吕望言道:“定是那贱 人离间我等,我二人必要寻定高兄解释清楚,让他远离那贱 人,免害了他。” 言罢即要下床,病体未愈怎有力气,只在床上使劲,并未挪动半个身子。 玉声按住吕望道:“事已至此,不必着急,你且养几日,待病好了再理会不迟。”话罢接过汤药,持匙喂与吕望。

过了两日,吕望勉强可独自站立,便吩咐钱大去雇顶轿子,抬着他去寻陈峰,玉声跟在一旁。 陈峰发难道:“你二人可是来讨要休书的?当真怠慢了,本想着送去的,竟使你二人费力寻来,罪过,罪过了。”回头喊笑语去书房取休书。

吕望道:“兄长,你为贱妇所蛊不浅,莫要轻信枕侧之言。你与嫂嫂本伉俪情深,夫妇和睦,相敬如宾。且嫂嫂早先事婆母如至亲,待四邻以和睦,教子有礼,持家有方。你今怎可受他人挑唆,弃如此贤妻于半世。” 陈峰道:“你既看她如此这般好,你将她娶回家中,也合了你二人之意。如此贤妻定能使你家业日上,官 场得意也!”

陈峰一话使得吕望无言,玉声忙答道:“相公你怎能如此说话,我....."既已撕破脸皮,陈峰也无顾忌,厉声说道:“我今已不是你相公,他明日是为你相公。日后我再听你叫我相公,便是污我声誉,我定要你吃官司。”话罢拿出十余两银子,塞在吕望手中,言道:“此银两抵她之前嫁于我时的嫁妆钱,今日我给予你,明日她嫁于你时,这便算是嫁妆钱了。”玉声泣道:“相公你怎如此无情,我.......”“住嘴,你再叫我相公。别怪我丢了读书人的体面,嚷到街上去,谁也不得好看。” 展媛向笑语递了眼色,笑语一把将休书摔到玉声身上,言道:“你们还是快走吧,得了银子就别留下打秋风了。”

休书一纸快似刀,斩断恩义两边抛。

劳燕分飞东西去,重色无情陈定高。

吕望起身刚言一个你字,展媛便言道:“你要说甚,你们一个眠花卧柳郎君,一个门庭若市娇娘。天造地设,羡煞旁人呐。几时成亲,届时我们还有礼金随上。” 吕望气的站立不住倒在地上,玉声与钱大喊来轿夫,将吕望抬上轿子便走。笑语追了出来将银子与休书按在玉声手里,言道:“我家老爷有话转告,宅院已经盘觅他人,一应物件俱以丢弃,不可去叨扰新主人。” 玉声看时,手里还有一个荷包,正面绣着白头鸳鸯戏水,后面绣着一首七言绝句:

闻发抚丝吻颊红,玉指芊芊握手中。

青春独爱黄花少,暮年不负皓首妪。

里面藏有成亲时所结头发,打开看时,已被陈峰铰为碎发。天于此时降下大雨,正可谓:每逢伤心天必雨,人天共泣泪千行。

① 医学五脏五行说,作者杜撰,并不通于此。若有先生通晓,万望斧正。

②偏方系作者杜撰,不能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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