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书名:绮语闲谈 作者:闫军卫 本章字数:8946字 发布时间:2023-03-12

《机缘巧成三人好,事决封岳群臣吵》


流凌冰挂,风扰寒侵。天公筛雪,遮天蔽日。冰封河边水,如同连城玉璧两块。雪盖岸上草,似有千里芦花无数。快艇一条,匆匆而去,乘几归乡之客。慢船几艘,缓缓而行,载满贺年之货。小舟飘于运河之上,周遭一片茫茫。西边不见放羊女,东岸不见洗衣娘。砍柴樵子家中坐,卖碳老翁销货忙。

船家挑帘进舱,言道:“近来雪是越发的大了,再行个把时辰便靠岸,你二位去寻个客店住一夜,明日晨起若河水未冻,咱就再行一日。若河水封冻了,客人便雇马车行路。”

吕望道:“我二人明日雇马车走就是了,不必多送。眼看年关将至,不可误了你的路期。倘把这船冻在路上,你却如何是好?”

船家道:“客官好意小人心领了,自隋明帝开河至今近四百余年,早有定俗,舟在何处皆得所托。再者说了,这陆路不好走,走水路一日远胜陆路数日,我家在洛口,正是回家之路。”

吕望道:“如此最好。我闻你说隋明帝,只是我未听过有这位皇帝,可能说说。”

船家道:“便是隋世祖明皇帝杨广,谥号是隋泰帝杨侗所追称。我运河舟子念他之恩,不忍称‘炀’。”

吕望心道:“好舟子,颇有些情义。”

船家又道:“你们读书人却不如我摇楫摆舟的糙汉,隋明帝兴创科举,我年来都载几次赶考书生,谈论运河时总能聊及明皇帝,无不唾骂。先贤明君何其之多,独有明皇帝能做此业。你看他骂的激昂,回头做官了,一身龌龊,还不如明皇帝。”

吕望有心反驳,想来又有些道理,闷在一处不理船家。船家无趣出舱去了。

雁娘突然言道:“童舟哥,会娶我耶?”

吕望答道:“自然会的。只是自济州府安葬滟滟姑娘后,你一言不发,多少事问你,你亦不答。你是怎的?受委屈了?”

雁娘闻言又哭了一时,言道:“你为何中得进士后便音讯全无,我父亲托陈兄长捎信,也不见消息。”

吕望道:“来时我才知有此事,那信原被陈峰丢弃在运河上了。”

雁娘道:“如何不能亲来书信?”

吕望道:“唯恨迟迟不肯成亲,只要你家服软低头。不料陈峰作梗,乃误你我。”

雁娘道:“我家如何不肯成亲,我巴不得早日嫁你,而你如何?考了童生,做了秀才,你却半份家业也无,每日跟在陈峰身后,似个奴仆。倘使硬气些,也不至于此。总不能我嫁去后,随你住在陈家,做个奴婢吧。”

吕望道:“最初你迟迟不肯成亲,待及中举后我又托陈峰去提亲,陈峰同我说你父亲说道:‘如今娶妻置舍,何其易也。娶妻后当能如前挑灯夜读,勤向案牍乎?举人虽善,不如进士,你再熬一年,中或不中都任你娶她。’乃至于此。”

雁娘道:“我爹所言何其善也。我原以为你是为我发奋读书,却是恨我发奋读书……”

吕望道:“一言未悉,乃至于此。造化弄人啊,自今后我定好生待你,绝不辜负。”

雁娘道:“我爹他……”

吕望道:“你爹怎得了?”

雁娘道:“他死了,都怪你……”

原来吕望于景德元年离家去东京赴考,再未有消息,及第消息还是同陈峰书信一同捎回。景德二年秋陈峰回乡,不见吕望同回。陈峰举家搬迁时,拜托捎信,等了一年不见回信。景德四年过了三伏,天渐变凉,陈艮言说带雁娘寻夫,真到东京见吕望薄情负心时,便回乡改嫁他人。陈艮带雁娘行至济州时,染病死了。雁娘不通世事,不知人心,被人骗光钱财,又卖身妓院,若非说夫君在东京为官,二人永无相见之日。

雁娘道:“你是本是伶俐人,怎就有时偏是愚鲁。我家世代为农,能嫁童生已是高攀,何况你已为举人。若非人皆知有我,十里八乡何人不想嫁女于你?因你我之情甚笃,我爹才不急于我出嫁。谁知你考了进士就变心了。”话罢又伤心垂泪。

吕望忙转言道:“如今你爹去世,你娘该当如何?”

雁娘道:“我爹带我走时,曾与我二位哥哥说了,若我父女身死异乡,我娘就由他二人赡养。我这两个哥哥为人还算孝顺,到了东京,有合适人物,你当写信告知。托他送达。”

吕望道:“你说的是,日后再商量。我有要事说与你知。”

吕望遂将榜下捉婿,娶舜英,舜英产子母子俱丧,陈峰纳妾,鸢儿死,病重玉声照料,陈峰休妻,吕望娶玉声,陈峰害人坐流放之事一一叙述。

雁娘初听吕望娶妻生子,好不难过,听道母子俱丧又觉好受些。听得陈峰纳妾致鸢儿横死,也是愤愤不平,又听吕望病重,却也揪心,闻陈峰休妻,也附声骂几句。听到吕望娶玉声时,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又听陈峰害人,又坐罪流放也不在心上了。

吕望道:“你二人本就要好,想必日后也能和善相处。”

话罢也出舱看雪,留雁娘一人在舱内熬煎情绪。有《丑奴儿》曰:

年少不解女儿情,看向功名。

看向功名。

年逾二十家未成。

而今重会初相恋,再见一面。

再见一面。

尤念情意续前缘。

天虽寒冷,好在河水未封冻,行了数日,终到了洛口,吕望道:“船家既已到乡,我二人再雇船走,只麻烦你帮忙寻觅则个。”那舟子言道:“我虽已到家,却念着去西京买些个紧俏货,好过年节。我且载客官至西京,自西京去东京的轻舟小船来往无数,也不必问询讨价,这两处是大宋国最密集繁忙码头,都在争客拉人,不会贪图银两诓骗你,自觅一艘就是。”

不时到了西京,吕望还了船钱,辞别舟子带着雁娘进了西京。

吕望对雁娘道:“西京就是洛阳了,难得有机缘,带你瞧瞧风采。”

“古曰洛阳城,今称河南府。地处中原,位于要塞。千年风采,常做都会。……”路人声声赞扬着。

吕望看去却不以为然,五代十国连年征战,洛阳数遭战火,已大不如前。恰又是三冬时节,无花草树木点缀,满目凋敝。有词曰:

春秋逝,时光游,山高水远人白头。

五十年间几易手,何时是尽头?

人也愁,天也忧,烽火狼烟战不休。

砺尽干戈谁封侯?骸骨无人收。

所幸临近年节,午市刚开,各地特产展在街头,有南国的瓜果蔬菜,有北疆的野味兽皮,有东海的鱼虾水产,有西域的异宝奇珍。有契丹的名马,有吐蕃的宝弓。面裹砂糖甜蜜,油浇猪肉烹香。糕点有花气,羊汤漂药浆。这边卖字是龙飞凤舞,那出作画是栩栩如生。商贩推车沿街销售,货郎挑担穿巷叫卖。人相往来数以万计,车马连绵不绝。千言万语汇各地之客,也算是繁荣之像。

吕望携雁娘在西京游历一日,便回东京。

雁娘与玉声见时,二人都觉尴尬。还是玉声稳重,开口嘘寒问暖,雁娘诺诺应答,不消一时便好在一处。吕望见了也是欢喜,自言道:“常听人言‘世上少有双福至,人间未生两才全。’今日双福已至,来年生得一文一武,便有二子双才,人生至此,众所不及。”

莹莹笼光映新春,雷花震天花开菱。

深巷结彩杯中烈,午夜钟声笑先闻。

独我夫妻哀相对,心念故人泪欲垂。

无言旧衣长明下,窗前依偎有三人。

腊月二十六日,钱大与兰姑就告了假。只剩吕望三人,待及除夕守岁,玉声心念鸢儿,雁娘心念远在老家的母亲。吕望心念未满月的孩子、原配舜英。三人都不言声怕徒增另二人的忧伤,默言无语。

景德五年正月初三,有黄帛曳左承天门南鸱尾上,

守门卒涂荣告,有司以闻。

上召群臣拜迎于朝元殿启封,号称天书。

初五日,天现紫云,如龙凤覆宫殿。

初六日,大赦天下,改元大中祥符。群臣加恩,赐京师酺。

正月十五日上元佳节,丁谓召门党在家,吕望从之。席间丁谓道:“我闻大中祥符天书乃出王钦若之谋,陛下假天书之名或求封禅。我与王钦若盟约同助陛下之愿。尔等皆不得设阻,务必从我之意。王旦与冯拯,陈尧叟等必不肯从,可就此事折他威信,日后于殿前不受其势。”

次日吕望于丁府请见丁谓,奉上十几封书信。丁谓接过后,翻开看时却是各处官吏呈报祥瑞书。

臣钦天监奏,夜观天象见紫薇星,引为祥兆……

臣奏岱宗泰山东岳大帝庙外七彩祥云连结数日,引为祥兆……

臣奏金陵玄武湖三头蓬开,引为祥兆……

臣奏终南山现麒麟瑞兽,行云带雾,千人共睹,引为祥兆……

臣奏西岳华山有凤遨游,挟青鸾大鹏等万禽,旋峰鸣翔半个时辰而后远去,引为祥兆……

臣奏黄帝陵处轩辕石像口发人言,曰:“尧舜之后,第一大治”。引为祥兆……

臣奏龙虎山现神鹿,通体雪白,四蹄幽玄色,目赤色,口鸣龙吟,饮泉天师府后不知所踪,引为祥兆……

臣奏荆州有妇一胎诞五子皆活,引为五德,国兴人旺,报为祥兆……

臣奏青城山有雷击巨石百余下,雷击罢,人往之,见石上有字,曰:大治之世……

臣奏雷州之滨有鲸数十头徘徊戏浪,万人观之数日,引为祥兆……

吕望道:“皆下官所杜撰,陛下欲封禅,少不得祥瑞粉饰。大人看后若无不妥,就请十几个笔帖士,每人抄录一份,分开报于门下省,请递交陛下。再将下官所写纸谏派人寄于各处,防出披露。”

丁谓道:“瞻辉颇慰我心,我正念此,便得收获。只这祥瑞,陛下求实时,如何答之。”

吕望道:“祥云瑞兽皆是虚无,既已去之,人莫能求。雷击石可遣石匠凿刻,五子可以假之,而三头蓬为仙鹤衔去。陛下英明睿智,岂不知臣下奉迎之意,必不追查。唯王、冯等人必然抨击,能防此党即可。”

丁谓大喜道:“瞻辉灵敏机智,有大才,来日我为你请官。”

吕望回府,见花霰与玉声雁娘一处说话,三人见吕望回府,都起身迎接。花霰道:“我去年来时,见你写了一首诗,诗曰:

夜深月暗星稀疏,小院掌灯食果酥。

细饮米酒一壶止,追忆前人方为始。

容样妩媚尽相忘,身段妖娆已不知。

多怪年少心易动,不觉将身做情痴。

当时并未言毒誓,故成今日音讯失。

从此餐餐食对墙,自始夜夜枕烛光。

我当时问你,诗未写成,怎不收尾,你道‘自觉前缘未了,应有合日。’如今她已为你妻。我问你,你我有合日否?”

雁娘不知此节,右手握着玉声,左手攥着罗帕,盯着吕望与花霰。

吕望一时无话,未几,花霰道:“想是我自作多情了,一片痴心被你舍弃,他日绝无回心。近日那闻名天下的才子柳三变来京赴考。在花月楼里,对我百般喜爱,他之才华,他之情义,胜你百倍。你却不知好歹,你这二位夫人,并做一个,也不及我三分……”

吕望见她欲侮妻子,言道:“她二人生来不抹胭脂,平素不贴花黄,天生容样,自然姿态。俗人只好那艳装之表,不知平凡可贵。”

花霰道:“村容乡貌,土气拙姿,不过山姑野妇耳。”

吕望道:“她们清清白白玉璧,强过你蜂食蝶采桃花泥。”花霰闻言含泪而去。

吕望去丁府,求丁谓不可使柳三变及第,丁谓一纸文书递到礼部,柳三变随即与皇榜无缘。

丁谓道:“王钦若门人侍御史赵湘已先人一步请陛下封禅,虽遭驳回,却不见陛下有愠怒之色,实乃正中下怀。我也将你升为侍御史,陛下召集臣工众议时,届时你当为陛下附和声援,后必有大展宏图之日。”

丁谓暗通关系,擢升吕望为侍御史,官六品。

三月二十七日,皇帝召在京六品以上官员殿前议事。皇帝道:“自年初至今一众臣民上表请封禅,朕德薄功微不敢听从,而表凡有五上,又恐失众望。诸卿计以为如何?”

参知政事冯拯道:“不可,古之封禅泰山者多,皆雄才伟略之主,有盖天之功……”

知枢密院事王钦若言道:“请举之。”

冯拯道:“秦之始皇帝,一并九州,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而封禅泰山。”

王钦若道:“始皇帝大兴土木,刑罚严苛,暴虐万民,致使生灵涂炭,百姓危至累卵,民不聊生。”

冯拯道“汉之武皇帝通西域,败匈奴,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王钦若道:“孝武帝受文景之富而大行干戈,穷兵默武且刚愎自用。若无早年名臣宿将之功,历朝暴君之列定有其名,与殷受在伯仲分毫之间。”

冯拯道:“东汉世祖皇帝,起于草莽,中兴汉室。文治武功,集于一身。

王钦若道:“光武帝有兴复之功,却不恤民瘦,天下积成帝、哀帝、平帝三朝几十年之贫,又有王莽窃国伤民之弱。未养民还富,便建东都,放任豪族,轻贱平民。虽功能封岳,却也劳民伤财。”

冯拯道:“前朝高宗皇帝败突厥,灭数国,压制贵族。

王钦若道:“高宗皇帝生平之功俱为太宗朝老臣所立。纳太宗遗嫔,又纵其逼死舅父,软弱无能,将江山交由女人之手。”

冯拯道:“玄宗皇帝有剿乱平判之功,有创盛世之业,天下安泰三十余年。”

王钦若道:“用臣天子也。用姚崇宋璟,得开元盛世。用李林甫杨国忠,祸成安史。安史之乱十人七死,唐之所亡始之天宝。”

工部尚书、平章事、宰相王旦见冯拯说不过,言道:“陛下何以封岳?”

右谏议大夫、龙图阁直学士杜镐见王钦若势单,应道:“吾皇仁满苍穹,德布厚土。武功拒辽,文治《册府》。行仁政以富天下,治德化以顺万民。极古今之功而封泰岳,究鬼神之灵而祀太一。

王旦道:“封禅泰山须得三事如何?”

杜镐道:“敢问何事?”

王旦道:“一曰江山一统,二曰治世兴盛,三曰天降祥瑞。”

皇帝闻‘江山一统’时,顿生恼火,怒目视王旦。

杜镐道:“有白衣仙人赐大中祥符书于陛下,各地奇兽异物频出,此天降祥瑞也。

陛下自御极以来,轻徭薄赋,求贤任能,改革除弊,劝农稼桑,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富庶,此治世兴盛也。

陛下虽未一统江山,却尽守祖宗之地。澶渊城下已胜辽兵,陛下因宅心仁厚不忍见将士再受兵戈之厄,不愿百姓遭涂炭之灾,而授议和。此功德无量也,不以将士之命而收复幽云,此顺天道也。如此如何不得封岳?”皇帝闻之,欣慰之至。

同知枢密院事陈尧叟见不得反击,出列言道:“臣闻泰山西南有一古山,其山有诗曰:

劈荆难觅开山路,拨草不见人踪迹。

巨石乱叠,试走兽哪堪立。

奇岩陡峭,却飞鸟不敢歇。

数丈黑松林立,遮天蔽日暴雨难落地。

合抱老槐丛生,迷雾生瘴飓风怎穿林?

峰险涧深,水劲浪急。

蛇蝎福乐地,毒虫欢喜窝。

山高本是坟堆起,林茂原为尸养成。

白日常听风幽诉,夜里多闻鬼哀鸣。

良善远望避路,歹恶临观绕行。

道士直入林中过,迷失东南西北径。

和尚欲取山上行,丢了三魂七魄惊。

正在东京与泰山之间,却不可行。”

太仆少卿钱惟演道:“绕路即可。”

同判太常礼院孙奭道:“我闻天子巡狩,

莫以路崎而不行,莫以林深而畏进。

莫以山高而回首,莫以水急而驻足。

天子可直不可曲。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方之内,陛下惧之,域外幽云,何日得归?”

皇帝见四下无人应对,正欲作罢。

权三司使丁谓出班道:“臣请陛下降旨,兵部调三千厢军,工部调三百石匠、三百木匠。由臣节制,百日为期,臣将山头削平,拦腰斩断,开十丈大路,于山顶修真武大帝殿,以镇邪祟。”

陈尧叟大惊,其实并无古山,为退皇帝封岳之心罢了。忙道:“不必不必,还就绕路罢了,不必操劳。”

翰林学士李宗谔道:“陈老已如此说了,孙大人方才之言却又如何?”

孙奭只得道:“天下,陛下之天下也。欲往何处,欲行何路,皆顺陛下之心为宜。”

陈尧叟、孙奭退却不言,王旦与冯拯锐气亦失,正当皇帝欲下旨时,向敏中却又出言。

兵部侍郎向敏中道:“断肢残臂之兵,目盲穿喉之卒,衣食有缺,起居无所。烈士孤儿,乞讨于市,遗孀改嫁,忍欺屈辱。万数流民尚未还乡,千里颓垣不曾复筑。虽国库盈集不调足银以济饥寒,而施封禅之耗资无益之政。京师治下,有乞羹之人。贫瘠乡里,有绝嗣之户。朝廷之富,不解百姓之贫。帝王之余,不落庶民之口。文景府库,陈积新覆,饿死之民,岂是鲜闻。何况当今之府库不及文景,盛世之言如何出口。三皇五帝至今,无一日不是盛世,所谓盛世不过举国奴才罢了,不过满朝奸佞罢了,圣人治国但求无过,也不敢称功。愿陛下三思。”

同参知政事赵安仁道:“向大人,你目中还有君父乎?还有忠孝乎?”

向敏中道:“我之忠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

赵安仁道:“倘真如此,方才又是为何?”

向敏中道:“我所忠者,江山社稷也,大宋国也,黎民百姓也。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圣人教诲,莫不敢忘。”

皇帝大怒道:“不过封禅事耳,却把圣人之言制朕,朕类桀纣邪?”

吏部尚书张齐贤出班道:“坊间有诗道:

高楼歌舞半城喧,寒窑饥吟众邻嫌。

富贵取乐肉喂狗,贫贱无米儿换钱。

民生之艰如此,陛下为君父,可曾痛心。”

皇帝不语。

张齐贤又道:“封禅之举,光鲜一时,累于百姓。分毫源于民税,集巨万于府库。不恤民瘦,而粉兴富。此取祸之道也。

赵安仁言道:“凡有灾祸之处,皆免赋税,又有赈济。灾民之死,陛下虽忧,不能救其活。灾民有痛,陛下虽念,不能抚其愈。”

右正言、知制诰王曾道:“陛下侧立危岸不察洪流之害,处身茅屋不觉严寒之侵。厄不加身,以为无事。来日之祸,无穷无尽。

钱惟演道:“因故陛下合该封禅于泰岳,祭祀于天地。祷告于鬼神,降福于百姓。”

王曾道:“子不语,乱力怪神。施仁政天下有治,何求鬼神。况鬼神之虚无也。”

龙图阁侍制陈彭年道:“鬼神之事,史不绝书。”

史馆编撰杨忆道:“史书之言,姑妄听之,岂能全信。朝中上下可有一人得遇鬼神?”

皇帝见满朝无一人敢言,急道:“众卿无一有奇遇乎?”

吕望见皇帝如此,出班道:“臣曾有幸一睹仙容?”

皇帝惊诧道:“仙人如何模样?”

吕望道:“仙容不肯为人悉,化作凡人模样。只见:

身姿七尺高,二目似火烧

眉间红痣点,眼露心气傲

发似徽州墨,肤若三冬雪

三分书生气,七分英雄色

一身长袍白,腰间系玉带

两鬓红带绕,双手铜镯铐

皇帝道:“何处遇得?”

吕望道:“臣本莱州府人,六年前驾舟出游,遇风雨,偶登一岛,不期乃遇。”

杨忆道:“虚言假语,你要蒙蔽圣聪邪?”

吕望道:“陛下驾前,不敢弄虚作假,且听我慢慢道来。

那仙道:

海外方丈兮仙山陡峻,山有奇松兮冠顶天框。

晓晓星辰兮灿烁明煌,吾愿摘星兮欲觅奇松。

光耀大地兮天瞰九州,星辰变幻兮指引方向。

天高万里兮青松不止,修行路远兮道在前方。

自称摘星子,修道千余年,已不知姓名。我问摘星子道:‘上仙,修得是哪一门?是伏妖诛魔,济世救人?是炼药修身,长生不老?是辟谷参禅,通灵显圣?’摘星子道:‘伏妖诛魔易,人心之恶难除,人心不净,妖魔横生,世间便不安宁。长生不老易修,剔除七情六欲却难,我喜怒无常,修不得。修身更不是了,凡数万载苦修,我做不来。通灵显圣却是泡沫幻影,习之无用。我修得是问卜打卦,知过去未来。’我如何肯信,料想言未来凭他胡说,我也不能反驳,叫他言过去。摘星子道:‘大抵古时之事史书都有,言之无益,我曾使神通看过去未来事做得一番道理,请听一二。「商代夏,出尹伊之权臣。周武绝纣,得天下即死。平王东迁,诸侯离德。秦并天下,存国十五。羽斩子婴一分二,羽死躯体一分五。汉得天下,有诸吕之灾。王莽篡位,首传数百年。魏代汉,命不长。晋代魏,八王五胡。隋得大宝,二世而亡。唐代隋,藩镇强。」得国不正,必有反噬。’”

满朝文武听至此处,无不惶恐。皇帝问曰:“我宋廷又如何?”

吕望道:“臣不敢瞒陛下,臣确有问过,摘星子道我知之有害无益,便不言。至于国祚亦不曾相告。

我又问他未来,他道:‘宋后胡、汉反复几逐中原。详情不便告知。’我说难得如此大费周章来骗我,编的也不甚好。他道:‘真告你时,怕乱秩序。罢了,再言一些,千年后,你所居处,不耕种麦谷,植苹果,即《千字文》中‘果珍李奈’的奈。有文道:「胶东腹地,渤海之滨。神话都镇,灵宝府址。众星垂拱,山海相辅。低山丘陵,沟壑纵横。神话都镇,始皇帝东巡曾驻;灵宝府址,丘处机修道常居。众星垂拱,天地陈设之机;山海相辅,自然造化之功。低山丘陵处,果树林立。沟壑纵横间,果花漫山。北纬三十七度苹果之丰园,一百四十余载历史之优培。誉达海外,名立域中。

烟台苹果:

披朝霞兮流光于表,凝秋露兮藏甘于内。

采高阳之火兮赐红妆,取霖津之水兮生鲜汁。

食之有营养兮保健康,喻之图平安兮伴吉祥。」’

我只当笑话,问他道:‘也把人来说说。’摘星子道:‘有银百万却乞讨于街头,有戏子高高在上,有蛀虫身居高位,有野狼位在要职,有贼子自封统帅,有野人自视文明。五毒于城市游走,四害在社会打遛。虽心存正义却手撕良善,满腹怒火却冲向弱小。

好口舌,挑是非。

愚昧当道,粗鲁横行,纲常失序,礼仪不显。

慷慨国事,不视民生,不思后世。

做事首重利益,无关利益则重立场,无关立场则重道德,无关道德才重是非。

夫子传教而不教其何而为人,成人材而不成人心。育才不育德,教人不树人。

唉……古人树忠臣良将为标,立鸿学巨儒为榜,以忠孝为先,仁德为本,示与莘莘学子何以为优从,告与万民百姓恭顺以何为。尊师重道,教化天下。辨善恶,明是非,知进退,晓黑白,纲常有度,法理可徇。而当时不乏柱国之臣,渊博之士,诸弟子视之无睹,咸倾于娼优伶妓。迷于声色之中,溺于音舞之内,尊崇舞台之上,膜拜艳装之表,更有视戏子重于父母者,恒古少见。

我见他愈发乱言,娼优伶妓卑鄙下流之业,戏之则可,如何尊崇膜拜。他见我不信,给我一物,道‘帝去岳,方可开。’今在我身上,可以为证。”

皇帝闻言,道:“既有仙物,何不早奉?”

吕望道:“陛下天子也,贵为九五至尊。不敢贸然奉上,所谓月圆则缺,水满则溢。陛下有贵气,仙物有灵气,两者同立,只怕有忌,恐伤龙体。只请宰相王旦王大人至偏殿一睹。”

皇帝准。

偏殿里王旦言道:“什么物件,快拿来。”

吕望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王旦看时却是寇准上书劝谏皇帝封禅泰山。

吕望言道:“前些时日陛下赐酒于王大人,王大人饮之如何?”

王旦不言。原是日前皇帝赐饮王旦,王旦谢恩赞酒醇厚甘甜,滋味甚美。于是皇帝赐酒一瓮,待回府饮时,却是一瓮珠宝。

吕望又道:“王大人也是科举出身,或也熟知史书。古之帝王,功高者,皆在百姓男儿躯体之上所立,陛下仁德不肯用兵,不感激涕零便罢,焉能设阻。若陛下封岳之心不死,强起大兵收复幽云,耗资之大,死伤之多。那时,王大人可知是何境地?有道是:

汉末三国多英雄,英雄刀下血重重。

赤地千里尸交错,血染江河水常红。

孰轻孰重王大人可要掂量掂量。”

王旦回正殿改口劝封禅,冯拯陈尧叟等人只得一并跟随劝封禅。皇帝大喜,下旨封禅泰山。

不出月余,吕望升任至太子洗马,官五品。

六月,玉声孕吐,乃知有孕。

十月皇帝封禅泰山,吕望携玉声与雁娘出城观望皇帝车驾。

只见:皇帝居中坐于车架之上,由辽国所供名马六匹牵引。

皇帝御驾周身四员彪形大汉,乃金瓜武士,持紫金、亮银、青铜、镔铁八大锤。

左右二十四员仪表不俗之将,乃持戟郎。左边十二员持双月方天戟,右边十二员持单月青龙戟。

前方一百零八员步卒健儿,皆二十五岁下的年纪,腰悬龙泉。中队三十六员持盾护卫,左右各三十六卒背箭持弓。

后有三百六十骑虎将,分为五队,每队七十二员。

一队骑赤马,又分为六队,每队十二人,一队持偃月刀,一队持象鼻刀,一队持朴刀,一队持三尖两刃刀,一队持陌刀,一队持环刀。

一队骑黑马,又分为六队,每队十二人,一队持狼牙棒,一队持禹王槊,一队持降魔杵,一队熟铜棍,一队持竹节杖,一队持盘龙柱

一队骑黄马,又分为六队,每队十二人,一队持宣花斧,一队持开山斧,一队持长柯斧,一队持车轮斧,一队持静燕斧,一队持凤头斧

一队骑青马,又分为六队,每队十二人,一队持鎏金镗,一队持五股朝天叉,一队持鬼手耙,一队持月牙铲,一队持蛇矛,一队持战镰。

一队骑白马,又分为六队,每队十二人,一队持点钢枪,一队持霸王枪,一队持钩镰枪,一队持六合枪,一队持燕尾枪,一队持锯齿枪。

直至运河畔,乘龙舟走水路往泰山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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