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别人的好刻在石上,留下永恒的印记。把别人的不好写在水上,使其瞬间消失无痕。
狮鹫矮人族全民皆兵,平时为民,战时为兵。矮人们每天都在固定的工作平台上冶炼黄金,战时这一工作平台的矮人组成一个作战单位,长官被称为“台主”,相当于百夫长。
归属弗邪直接统领的有数十个台主,按理说弗邪作为这些台主的头,平时都要到各个工作平台去监工,但此时弗邪正在做逃跑的准备,也就无暇他顾,已经数日没有去其统领的平台监工了。
这天,一名台主气喘吁吁地跑进弗邪的府邸,禀告道:“启禀二公子,大……大事不好了……”
弗邪此时正在为出逃一事心烦,看这台主慌慌张张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事如此慌张?你可是一台之主,如此的心浮气躁,成何体统!”
“二公子,您……您也别怨我,去了您就知道了。”
途中这个台主一边在前面小跑着,一边向弗邪汇报,说在自己掌管的黄金冶炼作业平台上,有数名矮人发了疯一样见人就咬,场面颇为恐怖。
“发疯了?”弗邪觉得事有蹊跷,心想我们狮鹫矮人族常年痴迷于提炼黄金,心无旁骛,要发疯也只会为了黄金而发疯,难道是你台主处事不公,黄金分配不均造成了内部火拼不成?
王冠山所有平台炼制而成的黄金,一半归酋长,另一半再进行分配。通常统领平台的贵族拿走剩下一半的三分之一,其余的三分之二则由台主和所有作业的矮人们平分。
以前王冠山内部也发生过因为台主私心过重,黄金分配不均而内讧的事情。所以弗邪听完汇报后,颇不以为然,认为这不过是一场内讧而已。
这名台主是弗邪一名小妾的弟弟,也没什么本事,因为与弗邪这层关系才让其做了台主。弗邪一边走一边心里埋怨这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添麻烦。
这时,四周叮当作响的敲击声打断了弗邪的思绪,他看见矮人们手持锤子等工具,正在各个工作平台上热火朝天地干活,黄灿灿的液体从冶炼炉中流了出来,散发出诱人的光芒。那些液体马上就要变成一锭锭黄金,他两眼顿时露出了贪婪的目光,哈喇子直流。
弗邪不禁感慨万千,心中感叹,这王冠山每年产金无数,而自己如今却要逃离这块宝地,实在舍不得啊!都是因为这个被地鬼附身已经疯癫的老头子!但是继续留在王冠山必定凶多吉少,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不得不走啊!
弗邪与台主穿行在各个工作平台之间的木梯上,走了许久后,终于来到了事发现场。
等到了地点后,弗邪看见这个工作平台上挂满了油灯,照得周围通亮。他往地上一看,不禁吓了一大跳,只见几具断胳膊断腿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到处鲜血淋漓,血迹斑斑,肠子流了一地。
这个平台位于王冠山中部,黄金产出量名列前茅,也只有像弗邪这种高等贵族才能享有这片区域的开采权利。
矮人们个个对黄金持有执念,平时不肯歇息一会儿,一刻不停地在这个平台上冶炼着黄金,而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群矮人早已停止了手上的活,一个个手持铁锤,神情紧张地围成一个圈,包围着圈里的东西不让其出来。
看矮人们的那表情,仿佛那圈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弗邪没想到这场内讧这么严重,居然出了人命,正疑惑之时,耳边听到那台主在喊:“让让!让让!你们都闪开!二公子到了!”
这群矮人听罢闪在一旁,刚留出一个豁口,只见从这包围圈的豁口处猛然窜出数条身影,向着弗邪和那名台主就扑了过来。
弗邪不愧久经沙场,反应相当的快,急忙侧身躲避的同时,“唰”地一声拔出宝剑,照着最前面的那道影子劈去,只听见咔嚓一声,将影子的头颅砍了下来。
而身旁的那台主则没有这么幸运,被扑倒在地,接着弗邪就看到他这一生当中从未经历过的血腥恐怖场景,只见数名矮人趴在那台主的身上,像野兽一般撕咬着台主的身体,吮吸着鲜血。
弗邪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强忍着没有呕吐出来。他压抑住心中的惊恐,一个箭步上前,挥剑向一名正在啃食的矮人的脖颈砍去,又是咔嚓一声将其头颅砍掉。
剩下来正在啃食尸体的矮人受到惊吓,四肢并用像野兽一般,以迅猛之势逃走了。
旁边的一个采金平台与此平台相隔很远,两平台之间用木桥相连。这几名已蜕化为野兽的矮人嗖的一下,呼啦啦地尽数跳到距离如此远的对面平台上,随即那个平台就传来了阵阵惨叫声……
这一幕把弗邪看得目瞪口呆,他参加过与飞鱼城鹰神族的战斗,曾在远处看到过某些鹰神族在战场上突然发狂的举止,而这几名矮人的神态居然与那些发狂的鹰神族一模一样,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尽管已经打定主意要逃走,但弗邪觉得此事非同小可,第一反应就是马上向父亲汇报。他顾不得这个父亲是否已被地鬼附身,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来到酋长府邸,向“弗塔”报告了刚才发生的情况。
“弗塔”闻言也颇为吃惊。那时她化身为鹰神族小校,飞鱼城内爆发的瘟疫不只是亲眼见过,也有切身体会。那场瘟疫几乎让飞鱼城的鹰神族丧失战斗力,万万没想到如今这瘟疫竟然也蔓延到了王冠山。
“来人啊!”
门外的一名小校听到声音后赶紧跑了进来。
“传我命令,亲兵卫队立即出发,把那几名发了疯的矮人逮住!不!不要留活口,给我全部杀掉!还有,一个一个平台地给我检查,凡是被咬伤的,不问是谁,立刻给我关进地下监牢里去。”
“遵命!”
此时弗邪已汇报完毕,觉得一件大事已了,便准备离开,却被“弗塔”叫住了。
“邪儿,你留下来,我正要找你,有重要任务要交给你。”
“重要任务?”弗邪听罢只想扇自己耳光,觉得自己真是没事找事,已经在筹划逃亡,王冠山发生的事情跟自己有何关系?自己真多嘴,向老爷子汇报了这个突发状况,结果却被抓了壮丁。
“斥候已经向我汇报,鹰神族第三批围剿部队的主帅何斯亲王已经抵达飞鱼城。据可靠消息,三天后鸟头人的大军就要杀过来了。”
“是吗?这些鸟头人真是阴魂不散啊,已经连续折了两批部队了,他们还敢来!父亲,有您的英明指挥,鸟头人必败!”
“邪儿,你不要给为父戴高帽,这都是将士们浴血奋战的结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命令你带领一支部队,埋伏在……”“弗塔”压低声音给弗邪布置任务。
弗邪领命后,不得不暂且放下逃跑计划,回去做埋伏准备。
原来“弗塔”依旧跟上几次一样,提前施展变身术潜入敌军内部,打听到鹰神族的进兵路线后,立刻返回王冠山,在沿线布置埋伏。
但她这次万万没想到,敌军的援军中竟然有一股未知的神秘力量,悄无声息地将她设置的伏兵全部消灭了。不仅如此,就连表面上一向对其恭敬的弗邪,率领着狮鹫骑士大军出击迎敌后至今未归,下落不明。
没有了狮鹫骑士在空中掌握制空权,狮鹫矮人族就如断了翅膀的鸟儿一样,失去了所能倚仗的最主要力量。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瘟疫已经在王冠山内扩散,每天不断有矮人发病,地下监狱已经装不下患者。同时鹰神族的大军压境,一向心无旁骛沉迷于炼金的矮人族个个人心惶惶,也无心提炼黄金了,狮鹫矮人族的大厦将倾。
尽管形势非常不利,但“弗塔”并不甘心,她化身为“何虎”来到敌人的中军大帐,本欲刺杀何斯,却不料王冠山顶出现了巨蝎和巨蜘蛛的大军,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毒物涌进王冠山里面肆虐横行。
“何虎”气急败坏,在山下发现了使坏的三名巨人族,瞬间将其中两名巨人制伏,正欲除掉那个用笛子操控毒物的巨人威昊的时候,鹰神族赶来助阵,让威昊获得短暂的喘息机会,指挥着巨蜘蛛将其全身用天蚕丝保护了起来。
“何虎”见巨人威昊被坚不可摧的蛛丝包围,一时拿他没办法。与此同时,笛声再次在耳畔响起,“何虎”便知不妙,急忙飞到空中,见那些巨大的毒物再次涌进了王冠山,山洞内又传出了阵阵惨叫声,便匆匆飞回了王冠山。
“何虎”一进入王冠山,立刻又变回了“弗塔”,发现王冠山内部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使原本遭受瘟疫侵袭,不堪其苦的矮人族更加雪上加霜,损伤惨重。
矮人族也不白给,见到“弗塔”亲自上阵后士气大振,开始组织反击,与这些巨蝎和巨蜘蛛展开了殊死搏斗。
但这些毒物训练有素,如密集的飞蝗一般,密密麻麻地扑向洞内矮人族,矮人族哪里是这些毒物的对手,被毒物咬死的不计其数。
矮人见敌不过这些毒物,只能边打边撤,一步步向王冠山深处退缩,直到退无可退,唯有拼死一战之时,突然间这些巨蝎和巨蜘蛛如海水退潮般撤了回去,矮人族方才转危为安。
毒物撤退后,“弗塔”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部下,见他们个个狼狈不堪,惊魂未定,并且发现这些筋疲力尽的手下同样在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盯着自己看。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些眼神里夹杂着失望、不满、甚至责备的各种情绪,令她背后起了阵阵寒意。
此前的“弗塔”率领矮人族所向披靡,连续两次打败鹰神族的进攻,她的威名显赫一时,成为族人的崇拜的对象,那时她感觉族人们看自己的目光里充满了敬仰之情。
可是如今她却看到族人们个个用哀怨的目光看着自己,似乎这场战争的失利,这一切的灾难都是自己造成的。他们可曾记得是自己带领他们二次破敌才转危为安的?
也许自己先前所向披靡的战绩给族人造成了一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错觉,自己身上或许承载了族人们太多的希望,他们已不容许自己败北。现在遭此惨败,他们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在某种程度上也情有可原。
虽然“弗塔”一直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但也难免黯然神伤,心道:“这人啊,常常会忘记别人对自己的好处,反而别人给自己带来的些许不利却记得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