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
周茉香想反驳，她本能的意识到，赫连青志所说的话非常危险，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她知道朝廷现在是什么情况，据说有很多有识之士在某一天会突然被朝廷的人找上门来，说他们有特别的能耐，朝廷特许他们做官，但是这些人在被带走之后就在没有出现过。
那些有学识，有能力的人都不敢去科考，而近年来据说有很多有能耐的人无视其他人的劝阻去考了，那些人几乎个个都位居榜首，坊间传言他们是来自蓬莱洲的仙人，是有能耐的天才，人们偷偷给他们取的外号逐渐传开，大家都叫他们异乡客——只有异乡客才会被皇帝看中。
“你……你说的这些，怎么倒像是异乡客的说法？”
周茉香有些紧张的问到，她注意到赫连青志眨了眨眼睛，但是又咧起嘴爽朗的笑了。
“怎么可能，我要是有异乡客这能耐，早就跑了，还由得他们天天在这不给我好脸子看啊？”
“你有异乡客的老师？”
“那更不对劲了，异乡客的老师怎么可能看上我了还让我搁着破地方待着，练我啊？”
赫连青志乐呵呵的讲:“这些都是我自己个儿知道的——当然，我一个人不足以知道这么多，其实我也有老师，只不过，我的老师都是死人。”
“死人？”
“死人说的话，就是书呗，我虽然不去学堂，但是书倒是有好好在读，我不乐意和先生搁那儿背，我就自己看自己学，结果你猜怎么着，还真让我知道了点书里的人在讲什么，也不难懂嘛，你瞧瞧那个先生那个样子，好像他肚子里那点墨水得吃奶得劲儿才能填上，全村都得巴结他，我是真瞧不起，我自己懂的比他多，我也没找谁炫耀什么‘我十三岁就中秀才了’，嘴脸。”
赫连青志沙哑着嗓子，弓着腰，手里举着木棍权当戒尺，做出一副尖酸刻薄的老秀才样，惹得周茉香捧腹大笑。
“那你也真是有才，能靠自己悟得这些。”
“我倒不觉得我又什么才气，这世上的人都太把才气当回事了，好像没有才气什么都做不了一样，可是我倒觉得，明明这么多人生活在这世上，所有人都在干活，所有人都在供养这个国家，也没见这个世界没有天才就不动了，要是所有人突然都不干活了，天下才会大乱呢。”
赫连青志想起什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插在地上的烤鱼递给周茉香，周茉香闻到烤鱼与香料混合在一起散发出的香气，还有鱼皮被烤的滋滋作响的声音，她不动声色的咽口水，接了过去。
她确实是饿了，接过烤鱼啃了起来，鱼确实很肥，又肥又香，香料入了鱼肉里，让她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的啃，根本顾不得停，鱼皮都是脆脆的，要是给她一碗米饭，她恨不得坐这吃一晚上。
“我是不是话太多了，不好意思啊，只是平时在山门里，很少有人这么听我讲话，他们要么觉得我异想天开，要么让我快点去干活，我在门派里其实可没意思了，得亏有你听我讲话。”
赫连青志边嚼烤鱼边说话，嘴里含糊不清，周茉香让他咽下去再讲，赫连青志点点头。
“那有什么的，你的想法的确新奇，我在我们那里也没听过，我在山门里也是怪人一个，也没人听我讲话，咱们两个怪人作伴，倒也不用孤孤单单的不知道和谁说话去了。”
周茉香对此毫不在意，她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即使赫连青志是敌对门派的人，他们之间本不应该有这种关系，她也不在意，她是周茉香，周茉香想干什么，可从来没人敢拦着。
赫连青志猛的咽下烤鱼，满脸都是惊喜:“真的！？”
“还能诓你不成？”
他们之间的友情也是那个时候确立的，那天他们聊了很多，从彼此的身世到门派内外发生的事情，赫连青志惊讶于她其实是随母姓周，而她的母亲正是云游四方的怪医周琅，那个治疗费完全看心情收的，据说容颜完全不变的女人，而周茉香则对赫连青志在山下的各种见闻感到愈发的好奇。
聊了这么一会儿，天色就逐渐开始暗下来了，夜晚的森林到处都是妖怪，不宜久留，两个人遗憾的拍拍衣裤上的灰，准备离开。
“唉，真是的，要是我们是一个门派的，我肯定天天找你聊天，就不用非得跑到这里了。”
赫连青志抱怨。
“是啊，可惜，就连这样的相聚都算是难得，要是天天见面，肯定会引起他们怀疑的。”
周茉香也有些不满，她心里甚至有些责怪两边的人多事——明明不是很重要的一个地方，偏偏看的比什么都紧，耗费人力物力打这么年仗，有什么意义吗？
赫连青志低头，忽然诶嘿一笑，旋即抬起头，面对着满脸疑惑的周茉香。
“茉香姐，我好像有个好主意，不过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而且，我们两个都得加把劲。”
“什么主意？”
周茉香心觉不对，但还是听了赫连青志踮着脚悄悄耳语给她的建议。
……
当晚，周茉香回到家里，一言不发，却满脸通红，双眼都是闪闪发光的，她爹见状还以为是闺女儿有了心上人，也不敢吱声，生怕自己提到会让女儿又觉得生气，只得装作挑灯夜读，实际上余光偷偷瞥见周茉香噔噔噔上了房顶，好奇的心都快燥死了。
周茉香，周茉香当然没在想她爹那点芝麻蒜皮小事儿，她一头倒在房顶上，躺在瓦片间，满脑子都是傍晚时赫连青志告诉她的那个想法。
【要是我们两个都变成掌门，事情不就都解决了？】
是啊，如果是掌门的人是他们两个，那问题不就都解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