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北市警察局
二江子从车里钻出来,不失风度地抖了抖西服,往正揪了揪领带,有条不紊地朝里面走去。
“您先喝杯水。”
一个警察礼貌地给他递过一杯水来说。
他只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长江肉联集团董事长叫二江子,具体姓什么却不知道。
“好,让你们辛苦了。”
二江子这几年在江湖上可没白混,场面上的事见得多了,自然习惯也就日积月累地养成了。
再者,他本来就是出身名门,客套场面见得多,耳濡目染下也懂得不少,不像秦晓虎横眉竖目的在他心中就是个下流胚子。
那个警察礼节性地安慰二江子说:
“人已经去了,还请节哀才是。”
二江子含着泪:
“可是我这心里太悲凉了,你知道吗?——”
“放在谁身上都悲凉。”
警察不紧不慢地说:
“叫你过来是为什么,你心里明白吗?”
“不知道。”
二江子摇着头说,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不会是因为造谣大西北今夜有龙卷风那事吧?
不过,警察的话使他猛然提起的心又彻底松开来。
“我们本不应该在你最悲哀的时候再打扰到你,但还必须得把你叫来。
因为有一个人想今夜就见到你,并且要当面向你坦白杀你一家的事实经过。”
“谁?”
二江子的脑子本来就不属于灵光的那种,现在又遇上这样伤心的事哪还能猜出是谁,何况他从心里也不认为一定是刘付才。
心里还想,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有哪门子心意去见谁不见谁,都是扯淡。
警察不紧不慢地:
“刘付才。您愿意见他吗?”
“刘付才这个杂种!他在哪?我要亲手刮了他!”
当他听到“刘付才”三个字时心里的怨气实在是快要使他憋破胸膛了。
警察平静地说:
“不急,你先喝口水压压惊,落落气头,我们一会就到审讯室去。”
二江子耐不住性子站了起来:
“别等了,我不渴,我现在就去见见这狗东西,看他怎么说。”
审讯室里放着两排长凳,前面是一个电子屏。
二江子前后左右瞅了个遍也没有看到那个杂种刘付才。
不禁问:
“他在哪里?”
他的话音还没落,刘付才就带着手铐和脚镣被警察带了进来 。
从刘付才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丝恐惧和不安。
相反,却好象心安理得得到了解脱似得。
二江子看到了睨视着他的刘付才,脸上的血污尽管已经洗过,但洗不去他那充满敌意的表情。
“你个王八蛋。”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二江子不顾一切地抡起拳头朝刘付才冲去。
刘付才一躲他闪了个空,就又抡起一拳。
但是这一拳没有打出去就被身边的两个高大的警察抓住了手腕。
一条自动铁栅栏从上空缓缓降下来将他二人隔离开来。
“刘付才,你这没人性的东西!
我给你发最高的厨师工资还有奖金,过年过节还有双倍的工资和福利。
你为什么要反而恩将仇报对我家人这样残忍地下手,你个狗娘养的,——”
二江子忍不住嚷嚷起来。
相反,与他不同的是刘付才却是一副漠不关心麻木不仁的样子。
一个江北市名门出身的公子,一个横跨大江南北的企业董事长,与一个出身贫穷的打工仔比较起来简直使人们在心目中的认知颠倒了个个儿。
“请你稳定情绪!”
警察对他这样怒令智昏的过激言行实在是看不过去,就扯了扯二江子的衣服示意他坐下说。
二江子有所收敛,愤愤不平地坐了下来。
“好吧,既然双方都愿意见一下,我们安排了此次三方会面。
你们要珍惜这次机会,把所有该说的话都倒出来,但不允许有过激行为。
我们会在这次特殊的会面过程中全程进行实情录像和录音。
对面在座的犯罪嫌疑人叫什么名字?”
警察接着问刘付才。
“刘付才。”
刘付才抬正头回答说,与他以前小心翼翼畏首畏尾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接着警干回过脸来问:
“坐在我身边的这位,你叫什么名字?”
二江子对这样的形式不屑一顾:
“我——叫二江子。”
“请说大名!”
“郑二江子,郑江。”
“好,郑江,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直接问刘付才了。”
二江子亟不可待地瞅着刘付才问:
“刘付才,我只问你,我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凶残地谋杀我的亲人?”
刘付才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两句话来:
“可惜漏了个你!要连你一块杀了才解气!”
二江子又不由地骂道:
“你个丧尽天良的东西!”
“你也配说这个词,就不怕自己打碎了自个的牙齿?”
刘付才话不多却字字见血。
警察实在是不愿这样听他们对骂下去:
“你正面回答,你杀他全家到底是因为什么?”
刘付才目光向下看了一会心情抑郁地:
“我从小就失去了父母,一直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别人家孩子享有的天伦之乐,只定格在我十岁的记忆里。
你们知道我是如何沦落至此的吗?
你知道吗?二江子你知道吗?”
他那一向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眼光顿时变得如刀似剑的凌厉。
他怒目圆视。
所有人都屏声息气地听着,就连刚刚怒气冲天的二江子也似乎被镇在那里,屏声息气等待着刘付才说出下文。
“我爸爸离我而去的时候我才刚刚十岁。
我那时候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年纪,对事情不是太懂。
但有一样我懂,我爸是被人害死的!”
说到这里,他用凶巴巴的眼光瞅着二江子:
“二江子,你知道是谁害死我爸爸的吗?你想知道吗?
今天我就告诉你,是你那老不死的父亲,郑子年!
是他害死了我年仅三十八岁的爸爸,他让我从小就失去了父爱,同时也失去了母爱!”
说到这里他的音调降了下来:
“不久我母亲也跳楼自尽,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
从那时候我就给自己立下了一个人生的远大理想和夙愿。
你想听听我的人生目标吗?”
所有人都像是在听一个演员在说评书那样津津有味,没有人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