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单独看押，仔细审，别让人死了。”
回到皇城司，上官烨低声叮嘱张鸿先将人带下去，他自己往值房走去。
“大人，找到凶手了？”
方清音听到门口守卫的请安声，忙阖上了正在看的《洗冤集录》，起身迎过来。
方清音小心觑了一眼他的脸色，察觉他眉眼间有一丝愁绪。
她心念电转，试探着问：“大人可是遇到棘手的事了？这个凶手牵扯到皇后娘娘了？”
她果然聪慧，上官烨心中对她颇为欣赏，面上却不露分毫。
“凶手招了吗？大人可有禀告于陛下？”
方清音见他沉默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抬头问他。
“还没有，张鸿在审了。他剪掉了自己的半截手指，目前并无实证，宫中去搜查他房间的人也还没回来。”
上官烨在桌前坐下，见她仍跟在自己身边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心中涌起了暖意。
方清音见他今日送了自己暖手炉，也不像前几日那么冷漠了，便有心示好。
她跟到桌前，见他的茶盏空着，自然地为他倒了杯茶，思索了片刻柔声劝道：
“大人，您深得陛下信任，此事又牵涉月妃和皇后，只要有一点进展都要禀报于陛下，去宫中搜查的动静越大越好。
您完全不念私情才更能说明皇后与此事无关，最多也只是失察之责。
皇后即使会受些非议，但陛下顾念您和忠义侯府想来也不会深究重罚。
皇后统管六宫，后宫出事，失察之责已不可免，与其等别人来参皇后，不如大人您来。
有您大义灭亲在前，想来也不会有人再落井下石。
皇后娘娘聪慧通透，定能明白您的苦心，不会怪您的。”
她说的这些上官烨都想过了，只是事涉嫡亲的姐姐，他顾虑更多。
而且他之前跟陛下说的话也惹了麻烦，皇后没有谋害月妃的理由，但若是陛下疑心皇后想弑君当太后呢？
“大人，您的信。”
上官烨以手指叩着桌面沉吟不语，此时进来了一位差役，方清音忙接过信封双手呈给他。
上官烨抬手接过，信封上没有署名。
他抽出信纸，只有一行娟秀俊逸的小字。
“放手去做，无须顾虑，清者自清。”
这是皇后的字迹。
上官烨取出火折点燃了信纸，看着铜盆里的宣纸化为黑色灰烬，他撩袍往外走去。
方清音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上官烨径直去了牢房，这个地方方清音来了皇城司一个多月了，还是第一次踏足。
跨进牢门，阳光都被阻隔在外面，里面阴深幽暗，道旁只有火把照亮。
方清音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微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这个牢房很深，方清音走了好一截前方才开阔起来。
有狱卒来开了前方的门，方清音刚一踏进去就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似乎是肉烧糊了。
她正在纳闷，就看到上官烨已经停下了脚步，她忙也停下，从他身后悄悄探出头去。
这一眼把方清音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心中像揣了只兔子一样砰砰乱跳起来。
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刑架，架上绑着的男子浑身是伤，白色的中衣早就被血浸透了，衣裳也破了好几条口子，露出下面皮肉翻卷的伤口。
这里不仅有血腥味，还有皮肉烧焦的味道，那人胸口有一块焦黑的烙印。
她赶紧垂下头不敢再看，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稳住心神。
她的动静也提醒了上官烨，他自责地蹙了眉，往旁边挪了一步，将她挡得更严实。
他刚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忘了她跟来会见到这些血腥了。
“大人，他嘴很硬，之前是抵死不认，刚才又改口说是皇后指使的。”
张鸿收了皮鞭，躬身向上官烨回话。
“既然他承认了，张鸿，你带人去搜查他的房间，把坤宁宫所有宫人都查一遍，还有他入坤宁宫前在何处当差，与何人共事，每个人都要查，看他还有没有同伙。”
上官烨瞟了一眼刑架上的人，从他进来，那人始终低着头，一副已经昏死过去的模样。
“大人，仅凭他一面之词就搜查坤宁宫，这……”
张鸿悄悄瞥了他一眼，有些迟疑。
“无妨，你只是去查宫女太监，不是搜查皇后的正殿，他既指认皇后，总要查过才知真假。”
上官烨摘下腰间的令牌递给他。
张鸿接过令牌退下了，上官烨往刑架前踱了两步。
“你既然已经入了我这地牢，在你主子眼中已经是颗废子了，有想过自己会怎么死吗？”
“呵！刚才不过是给你松松筋骨，我知道你是习武之人，这些对你不算什么。
只是不知你是否听说过，皇城司的刑罚共有108种，从皇城司成立至今百余年，还无人能全部捱一遍，希望你真的骨头够硬，能打破这个记录。”
“这108种刑罚最后一道是剔骨，掌管这道刑罚的人，平时只能拿牛羊和死囚尸体练手艺。
庖丁解牛听说过吗？
在你背上开一个口子，掀开皮肉，顺着骨缝将你的骨头一块块剔下来，总共有208块骨头，全部剔完你才会死去。
他这手艺久未在活人身上练过了，不知道还好不好使，我也未曾见过，但愿你能去验证一下。”
上官烨不紧不慢地说着，说到剔骨之刑时，刑架上那人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你且待着，等会会有人来继续招呼你。
四方馆今夜有宴会，美酒佳肴美人作伴，本官没兴趣陪你在这里耗着。
你这样净了身又自取死路的人应该也不明白软玉温香抱在怀中是怎样的惬意。
哼！你以这种方式博功名真是个愚不可及的蠢货。”
上官烨鄙夷地轻呲一声，一甩广袖转身往外走去。
身边的狱卒忙为他打开牢门，躬身齐道“恭送大人”。
方清音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他句句攻心，如今又声势浩大地离开，将上位者的姿态展露无遗。
她被上官烨说的剔骨吓得脸色苍白，垂首跟在上官烨身后，虽不敢回头，但也知那人被上官烨这一番刺激，心态定不如之前坚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