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立刻起身,让出一条路来,只见一个年轻女子缓步而来。女子头上乌云盖顶,面上娇秀可餐,星目丹唇,英气逼人,更有一身湖蓝色的绸布衣裤,圆领窄襟的上衣裹着圆润的娇躯,凸显出玲珑曼妙的身姿,整间屋子都亮了。
女子来到金伯年面前停下,“阿弥陀佛。”一边的老和尚赶紧念一声佛号,闭上双目。
金伯年本想赞美女子两句,一听佛号就憋回去了,也不知道扯点啥,直愣愣看着人家,女子莞尔一笑,问他:“可看清楚了?”
金伯年老脸一红,林峰立刻为二人作了引荐,对再世越女说:“越女姐姐何必这样穿戴?我大哥是个老实人,你不要闹他。”
再世越女这一身打扮,头上再盖个红盖头,那便是个新娘子,真不知道她要来干啥。
金伯年一拱手:“金伯年有礼。再世越女英姿不凡,令人钦佩,只是我二弟说的是实话,越女何故出言不逊?”
再世越女心里诧异,这个金伯年挺会说话啊,不是纯爷们的武痴。她盯着金伯年说:“你们说的两个条件,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么?其实你义侠虽然名扬四海,也没实力对抗庄王爷,我看观主之位不用争了,直接让给王爷痛快。”
“我想让。”金伯年笑了。
再世越女吃了一惊。一直听说金伯年是个了不起的英雄,林峰也说他实在,怎么是这样?
“可惜,我这口刀不让。”金伯年望着她笑。
再世越女有点受不了他,气鼓鼓道:“你给我从实说来,你来此究竟目的何在?”
“再敢胡言乱语,废了你!”张啸天忍不住了,起身过来。
“金某来这里只是为了周道长。”金伯年老实回答,一面冲着兄弟摆手。
再世越女笑了:“若是金大侠能够对抗庄王爷,那便能保护这次大会选出一个观主,既然观主已出,庄王爷还有何理由抢夺道观?”
“妄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元相法师说话。老和尚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这次帮周禛说话了。
再世越女不理他,看着金伯年莞尔一笑,说道:“金大侠可愿意与小女子联手?”
“联手……联手是怎样?”金伯年道。
“小女子虽然出道未久,七年之内尚无对手。我们联手赶走了庄王爷,你做观主还是我当观主又有何妨?”再世越女说这话心里在笑,她可是一心要做观主。
“说得好。金某实在不愿做观主,也没想过做道士,一张符也不会画。”金伯年跟她唠起来。
黄岳跟金伯年讲过几次,做观主未必要做道士,金伯年一直觉着这样不合适,更不愿意接掌道观,黄岳对他不依不饶,让他有苦难诉。
周禛走上来,正色说道:“吴女侠,你做不得观主。”
再世越女感到一盆凉水当头泼下。
黄岳接着说道:“大哥的意思是联手对敌,观主之位无关紧要。然女侠不足以服人,道家这关你过不了,事关道观的香火与声誉,周道长也是据实而言。”
再世越女冷冷说道:“不如直接说你家声誉卓绝,正阳观非你哥哥莫属。”
再世越女这个样子,群雄心中不免失望。事实上金伯年就是声望绝高,人家不稀罕这个观主,再世越女是在贬低人。
“这里没有观主,只有义士。银家哥哥你可以争这个观主,以后有了事我们兄弟鼎力相助。”黄岳扭头对银百花说。
“银某就没想过甚么观主。这里有事,某家义不容辞。”银百花十分爽快。
黄岳对再世越女笑道:“想做观主的未必合适,不想做的未必不做,我大哥也是不想做这个观主。这里的人都是江湖朋友,为周道长出力便是为江湖道义做事,黄某定然不会忘记,观主只有一人,正阳观却是列位江湖朋友的地方。”
“说得好。”
“黄二哥说话畅快,以后便跟着你干了。”
“义侠名闻四海,若是不信他,以后也没可信的人了。”
人们热情高涨,再世越女也被打动,眼里已经没了怒气,说道:“那么,我挑了邓家算不算出力?”
“女侠不仅有功,还是首功一建。若是你能消除戒心,大家便是好朋友。”黄岳说着,用力拱一拱手。
再世越女问道:“那以后就称兄道弟了?”
“那是自然,敢问女侠芳龄?”黄岳比她更大方。
“过两年就到而立之年。”再世越女看着黄岳,又看了一眼金伯年。这二人一个仪表堂堂,一个雄壮威风,她的脸上掠过一丝羞涩。
黄岳对她说道:“女侠剑法高超,定然是历过名师。”
“家传的。后来只在泰岳遇到一个道士,他……可惜只指点了两天的功夫。”再世越女心里好生遗憾。
“越女心法里真有驻颜之术。如此说来,你的内功还有待提高。”金伯年若有所思。
“金大哥,你能帮我突破内功么?”再世越女禁不住抓住他的手。
江湖儿女不太计较这个,然而出事了。
“妖女你抢我哥哥!”白愁慧冲过来,一把推开再世越女。
“疯丫头,我要教训你!”再世越女最恨人叫她妖女。她是个小女人,吃不得亏,说话间已经出手。
再世越女两手对搓,左手变鹤手一叼,右手梅花指如影而至,白愁慧张大嘴巴,满脸都是惊喜。可有人陪我玩了。她如法炮制,鹤手对上了鹤手,梅花指碰到了梅花指,再世越女哭笑不得。这甚么人呐,你还敢玩模仿拳,浑不将姑奶奶放在眼里,便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模仿对手多半是轻视对手,再世越女心说金伯年都不敢这么做,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她哪里知道碰到个疯丫头?
她的左手变成了虎爪,右手变成了剑指,虎爪比鹤手灵活,剑指又比梅花手犀利,白愁慧手型还没变过来,“刺啦”被抓掉了一只袖子,另一只手被剑指戳破了皮,疼得“哇哇”直叫。
再世越女得理不饶人,手指一搭扯掉了白愁慧的衣扣,衣襟大开,露出来里面的红兜兜。
“她赖皮!”白愁慧不玩了,惊叫着大哭。
白愁慧往常也哭,不过那是她伤了别人,然后人家痛苦她心疼地哭,哭的是别人,这次不一样,哭的是自己。她的顽皮与生俱来,自己管不住自己,说到人是其实不傻,连黄岳这等人都让着她,哪里受得了羞辱?哭得一阵哽咽,伤到心了。
人们都是一呆,有人说:“女侠你这样就不对了,她可是个大姑娘了。”
“你敢如此!”白愁飞这才反应过来,睁圆了眼睛瞪着再世越女,虽然知道对方他惹不起,却握紧了刀柄,断然说道,“出来吧,见个真章!”
白愁飞必须这样做。为了妹子,更为了父亲。父亲早死,临终跟他留下看护好妹妹的心愿。
白愁飞先帮妹妹裹上衣服,然后静静看了金伯年一眼,眼神有种生离死别的意味,这是交代后事了。
金伯年受不了了,急忙喊道:“你等等!吴女侠,你给白家兄妹道个歉,如何?”
“这种傻子我会跟她——”再世越女说不下去了。金伯年的眼中有一股浩然之气,再世越女忽然自觉渺小,一时间茫然失措。
白愁慧不哭了,知道这次惹了大事。她不时地看看哥哥,又看看金伯年,声都不敢吭,眼泪往下只掉,四周的人都为她心疼。
白愁飞转身出门,再世越女跟着要走,金伯年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恳切道:“慧姑娘虽然闹人,可她没坏心思,就像个孩子,你打她也便打了,可不能辱她。”
黄岳也在劝解:“是呀。慧姑娘是个小妹妹,调皮捣蛋就不跟她计较,我这胳膊都被她弄成这样,虽有大哥和白兄的医治也是两天不能好,不是也不在意?你对他们兄妹不熟不怪你,可你把她弄成这样便是不对,就给她道个歉,哄她一哄,以后大家都是朋友。”
白愁慧一直疯得厉害,但是她有个好哥哥,家里本来家底殷实,因为她变成了清贫,白愁飞也带她四处奔波,企求她能看上谁,给她找个归宿。白愁飞医学世家,知道她这个毛病也不算是病,是天生的七魄不稳,只要有了男人就算好了一半,生了孩子毛病大致消除。可是白愁慧偏偏看上了金伯年,只要有金伯年在她就温柔起来,安静下来,于是白愁飞便跟金伯年兄弟混在一起,几次求金伯年或者把妹妹娶了,或者收个女徒弟,金伯年哪有这个心思?连黄岳也不同意。一次黄岳跟金伯年悄悄说话被白愁慧听到,由此她跟黄岳成了“仇人”。
再世越女虽感金伯年情真意切,可她从未向人低过头,尤其对一个傻子,一口气压不下来,想了想说:“江湖上胜者为王,我胜了她哥哥不就行了?”
黄岳急忙说:“你不能跟他打,他是我的恩人。”
“知道,我怎么会伤他?”再世越女狡黠地一笑。
她自以为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金伯年和黄岳互相看着,都摇头,心里对再世越女不满:就让你哄个孩子,说个好话会丢你的人吗?真是不是一路人!
“我跟你打。”张啸天冷冷地看着再世越女。
以白愁飞的武功不可能是再世越女的对手,张啸天跟她倒是棋逢对手。金伯年都没了主意,黄岳凑他耳边说了几个字。
金伯年对再世越女道:“罢了,你走吧。”知道外面白愁飞还在等着,自己抢先出了房门。
“白兄,这件事到此为止,给个面子吧?”金伯年出了门,对外面的白愁飞拱手道。
“你走。”白愁飞头也不抬。
金伯年不确定他是何意,回头后退,后面再世越女过来,白愁飞猛地拦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