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是一个公共场所,也是新闻和小道消息传播地。一大早,小梅就听到病区护士站里叽叽喳喳地议论开来,仔细一听,是关于昨晚公安局开展扫黄行动的话题:“哟,现在的社会真龌龊,那些个小姐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非要去卖淫?是啊,听说那个什么紫罗兰夜 总 会被公安查处了,抓了不少人……,
小梅低着头在病区走廊来回拖地,这些话语断断续续地传入耳朵。
她心里有些紧张,不知道昨天在夜 总 会门口有没有遇到自己熟悉的人,要是有人看见自己了怎么办?她知道现在信息传播这么快,象公安扫黄行动,电视新闻一定会报道。这样想着,小梅心里紧张起来,她最担心的是自已被摄入电视镜头,那么后果就不堪设想。要是这事被春生知道了怎么办?儿子志恩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如果他知道母亲到夜 总 会干那种见不得人的肮脏事,还不活活给气死,儿子婚姻大事屡屡受挫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如果知道母亲居然暗地里去卖淫,儿子情绪一旦失控,没准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怎么办怎么办?小梅心里不断地担忧,又不断地自责,整整一个上午,她一点干活的心思也没有。
她甚至产生了死的念头。
正在焦虑不安时,小梅接到了黄锡汉打来的电话,才使她的心情稍稍稳定下来。
小梅拿着手机心跳的厉害,一句话都说不上来。黄锡汉先开口了:你现在什么都别说,咱们见面再聊。
晚上,池上楼茶室里。
黄锡汉坐在靠窗的一张椅子上黙黙抽着烟,他不时地仰望窗外的夜空,轻轻叹了口气。
小梅象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从一走进茶室就不吭声坐着。这些天,那种被羞辱的愧疚心情一直象阴云一样笼罩在心头,在医院上班或走在街上,她都不敢正眼直视别人,甚至住院病人喊她时,她都显得躲躲闪闪有意回避。
她内心更可怕的是丈夫春生和儿子志恩,她如何向他们解释?如果说自己去夜 总 会是为了家庭为了儿子,春生会原谅她这个妻子吗?志恩会宽恕她这个母亲吗?不能,绝对不能,凭志恩这个火爆脾气,一定会和她一刀两断母子情绝。
小梅这样想着,就又开始埋怨起自己,去夜 总 会这样的地方干活,为什么不多份警觉性?如黄锡汉所说,那天晚上自己不是脱了个精光躺在床上,扫黄的警察也就抓不住把柄,直得庆幸的是,黄锡汉正巧不在场,要不真是个“捉奸捉双”,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天晚上黄锡汉为什么突然出去了?小梅心里一直存在疑惑,又不敢问。
“你怎么都不说话”?黄锡汉见小梅一直低着头不吭声,便问。
“你也是不说话吗”?小梅抬眼羞涩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地说。
黄锡汉呵呵笑了起来:“看你这么害怕的样子,我心里也难过。告诉你,别怕,这种事够不上犯罪,最多是违反公共治安条例,拘留几天或者罚点款而己”。
“你那天晚上去那里了”?小梅想不说,又憋不住脱口而出。
黄锡汉迟疑了一下,说自己那天晚上感到肚子有点饿,想出去买些夜宵带回来吃,刚走出夜 总 会,便看见几辆警车呼啸着朝这边驶来,一看情形不对,便赶紧向分局朋友打听,果然是公安开展扫黄行动。
“还亏我那次出去了,要不咱俩都逮进去了,还真没办法了”。黄锡汉说着,又呵呵笑起来。
“你还笑,那天晚上等你不来,人都急死了”。
“你那么性急为什么,脱 衣服还要多少时间吗?”
“我……”,小梅一时语塞,脸颊发热起来。
“要不是分局的朋友和下面警察打招呼,他们会这么快放你出来?如果要拘留你,还会通知你家人过来见面,到时候一切全完了”。
小梅听了,心跳又加快起来。
“别说你,我想起这事也有点后怕,那些扫黄的警察一个都不认识,这些年轻人火气猛动作快,接到那里有聚赌或者嫖娼的线索,出警速度比消防员救火还快”。
“怎么会是这样?”小梅忍不住问。
“还不是经济利益驱使,抓到一个嫖客至少罚款5千,抓到聚众赌博的更可观了。赌资越大处理越重,有些参赌人员为了少受处罚,宁可少报赌资数额,这样大家都相安无事”。
“你知道的这么多?”
“俗话说花钱消灾么”
“是啊,花钱买名声也值得,比“文 革”好多了,那时候,一对非法同 居的男女如果被造 反派抓住了,那女的脖颈上挂两只破鞋,男的戴高帽游街示众还手拿喇叭高呼口号羞辱自己,那真的没脸皮做人了”。
小梅听了黄锡汉这番话,觉得他说的很实际。心想,这个老黄心地好,性格也开朗,遇到难事烦心事想得开,说话幽黙风趣,那象老公春生,平时总是一副苦瓜脸。唉,不想了,自己怎么老是把黄锡汉和老公春生对比呢?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黄锡汉见小梅又默声不响,便问。
小梅看了他一眼,苦笑笑:“我能有什么打算,真是烦死人了,在医院上班整天提心吊胆的,恐怕别人知道了这件事”。
“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吗?黄锡汉说,现在网络传播这么快,有些事情新闻媒体还没有报道,网民微信群上早传得沸反连天,谁能瞞得住”。
“照你这么说,单位里工友已经知道了这些事?”
“我想应该是这样,只是人们己经习惯了对桃色绯闻不感兴趣,或者碍于同事面子不说破而己”。
这样说着,小梅心里又紧张起来:“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黄锡汉沉吟片刻说,“我今天约你来就是说这个事情,我想去外地住几年,反正我独自一个人,镬灶打在脚肚上,到那里生活都一样。我有个要好的朋友住在杭州附近的临安县,在天目山下,风景环境都很好,他一个女儿早出嫁了,家里就他和老伴两个人,房子也大,楼上楼下好几个房间,去十几个人也住得下。
“那你去了就不回鹿州了?”小梅听黄锡汉这么一说,心里有些依依不舍。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现在交通这么方便,鹿州至杭州坐动车只需几个小时。我心里牵挂的是你,我知道你这几天精神状态不好,去一个清静的地方住一段时间也有好处”
“你的意思是让我也去吗?
“这个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不勉强。不过,我最担心的是你精神承受不了,怕你出事”
黄锡汉说的几句话象鼓棰击中了小梅的心头,她以为夜 总 会出事之后,黄锡汉会将她永远抛弃了,本来两人就是萍水相逢,想不到这个老黄心里一直牵挂着她。
自从夜 总会 色情场所曝光之后,小梅多次有过想死的念头。她所在的住院综合大楼,曾经发生过几起跳楼事件。最使小梅难忘的是,几年前一位外地患者因病背上巨额债务而跳楼身亡,当时死者家属哭天嚎地的惨痛场景至今回想起来都令人触目惊心。
想着,小梅心里一酸,眼泪溢了出来。
“你怎么又哭了?黄锡汉说,其实,我知道你们一家都是好人,我也喜欢和忠厚老实的人交朋友,我好几次想到你家里拜访,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我知道你是不会同意的”。
小梅不作声,老黄说的对,她有脸面让黄锡汉和老公春生见面吗?假如老黄果真去了,那两个人还不打起来?
“我的意思是你也可以出去住一段时间,鹿州和杭州也近,来去方便。正好和我朋友的妻子作个伴”黄锡汉见小梅犹䂊不定,便说。
“那我怎么和家里人说呢?”
“这个,你仔细考虑一下,用什么方式告诉家里人好一些”
小梅迟疑了一下,默然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