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华成的面色无比凝重，白相的眉头则皱成一个川字，似在考虑什么难题。
曲澜天和萧湘对望一眼，也不说话，整个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过了半晌，华成缓缓道：“兹事体大，萧仙子是如何推测的？”
“都说晋王暗弱，到了安阳郡，连百姓也口口相传，只是具体暗弱在哪里，都说不出缘由。”萧湘道：“连晋王世子、郡主的消息都鲜有听闻，分明是律内极严。此其一。”
“迁居东邺，理由是避郡守府的威势，按理说是奇耻大辱。但从未听说郡守府如何逼迫，到了安阳一看，也是相安无事，所以迁址更像是对外做出的样子。此其二。”
“岑知秋来安阳，为的是祸水东引。这祸水是什么？就是指晋王志在天下。朝廷已然起疑，派柳泉来查探。此次十二绝杀截杀柳泉，就是为了继续推波助澜。此其三。”
华成道：“如此说来，确实不同寻常。只是这些至多说明晋王有所图谋，也不能断言他是天命之人。”
“天命之人有异人襄助。”萧湘似笑非笑道：“昨日我查探黒士的伤势，发觉他修炼的内劲与大梁国各门各派迥异，应是东瀛洲的人。他掩饰虽好，体内的根底却做不了假。恐怕白相先生也是。”
“华大人麾下东瀛洲的人身居要职，又西交天极魔门，又轻易弃之。哪里是大梁国一方要员的样子。分明是广借天下之兵，图谋大事。”
华成叹了口气，道：“那为何天命之人不是我，而是晋王？”
曲澜天截口道：“因为天命之人有本命仙物，这也是天命之人自知自证的标志。仙物之间会相互感应，你并没有。李牧秋把你顶在前面，他在暗中活动，倒也方便。”
“本命仙物……”白相在旁听出来弦外之音，脱口道：“莫非澜天郡主你……”
曲澜天面不改色道：“不错，我也是天命之人。”
在场众人除萧湘外，又是为之一惊。
曲澜天此言，应该说是付出极大诚意了。众所周知，朝廷一直在举国搜寻天命之人，虽说当今朝廷势弱，但毕竟还是天下共主，曲澜天的身份多一个人知悉，便多一份风险。这也是她名声在外，见过的人却不多的原因之一。
华成迟疑了半晌，终于道：“既然澜天郡主和萧仙子已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就开诚布公地了。”
“不错，我们都是为晋王效力。晋王自知道自己是天命之人后，便开始做长远谋划。安阳郡地处中原，久疏战事，治下官员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讲到这里，华成有意无意地瞟了华耀阳一眼，见他面色铁青，不由暗暗叹了口气，继续道：“只能另起炉灶，徐徐图之。将王府迁至东邺，也是为了示人以弱，掩人耳目。却不想还是被两位看破了。”
他这一说，算是承认了之前萧湘的推测，众人反应各异。
华耀阳的脑中一片混乱，他自小学的是忠君爱国的思想，不想自己父亲居然谋划极深，是个一般意义上的反贼。
华纤纤满是惊愕，想着她爹爹居然有这么大的事瞒着自己，偏偏自己还一无所觉。
叶裳暗自骂娘，想着既然华成和晋王是一伙的，还装模作样地让他们去东邺打探消息，若不是有曲澜天来援，就都交代在那里了，还搭上一个华纤纤。
任百川则是剑眉微蹙，一脸少见的认真模样，也不知在想什么。
曲澜天朝萧湘看去，萧湘微微摇头，两人也不言语，屋内又陷入了沉默。
“啊呀！”华纤纤忽地一声大叫，显得格外刺耳。众人齐刷刷地向她看去。
华纤纤脸上一红，吞吞吐吐道：“我们杀了那悦来客栈的掌柜……如果爹爹和晋王是一伙的，我们岂不是杀错了人……”
她为人重义，虽是猛然想起任百川动的手，也不忘把自己带上，免得矛头都指向任百川。
华成一愕，道：“金算盘么？你们为何要杀他？”他问的虽是华纤纤，眼睛却朝曲澜天看去，显然觉得单凭华纤纤三人杀不了金算盘。
曲澜天轻笑道：“我只与那妙谛大和尚动过手，打完就先回来见萧姊姊了，未曾见过什么金算盘。”
她这一笑，又如春风化雨般，屋内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下来。
华纤纤朝叶裳努了努嘴，道：“那个掌柜拦着不让我们走，说是要叶伯交出什么太监的信印。”
叶裳赶紧道：“我没拿什么信印。那玩意儿又不值钱，拿了做什么用？”
萧湘也望向他，道：“那你拿了什么？都拿出来看看吧。”
叶裳本想说没有，与萧湘双目对视，竟不自觉地心生怯意。萧湘自变成如今的模样后，与之前那个女童的性格、气质判若两人，前几日收敛精气还好，今日精气外放，竟如出鞘的剑一般，尤其是她的剪水双眸，仿佛能一眼看穿心底，让人无从掩饰。
叶裳只得低下头，从怀中不情不愿地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羊皮小袋，放到桌上，口中道：“这是从那个太监身上搜来的，我只拿了这一个。”
他解开系在上头的细绳，袋中之物散落开来，竟是一袋金豆子，少说也值一万两白银以上，果然没有什么信印。
萧湘远远地看了一眼，双目紫气缭绕，忽然“咦”了一声，右手一抬一招，一粒金豆子直直地飞到她面前。她两指隔空一捏，金豆子爆裂开来，竟然飘落下来一片薄薄的宽约两尺的物件。
那物件非纸非绸，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却很轻薄，在空中悠悠飘荡。
萧湘抬手招了过去，看了一眼，递给曲澜天，曲澜天看后传给华成。
华成仔细一看，那薄片底映龙纹，做工很是精巧，上面只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可杀”。
华成一边将薄片传给白相，一边问道：“可杀？谁写的？谁可杀？要谁去杀？”
他一连几问，叶裳三人不明所以，都是一头雾水。
却见萧湘转头对曲澜天道：“看这用物，写字的人身份很不一般，澜天妹妹认识这笔迹么？”
曲澜天苦笑了一下，道：“我还偏偏就认得……这是现今天下兵马大元帅司徒德胜的字，我们两家世交，家父那边有不少司徒元帅的字。”
“至于谁可杀……”
众人异口同声道：“晋王！”
华成面色阴沉，道：“这样看来，这柳泉来安阳绝不是核查情况那么简单，即便没有岑知秋引火，朝廷掌握的情报也比想象得要多。”
白相道：“柳泉来安阳应该是要与什么人接头，传达这个密令。”
“恐怕是的。”曲澜天和萧湘对视一眼，转而向华成道：“我要见李牧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