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众人反应,他续道:“上古时期,修士多要寻求方法磨砺身心,如非悟性奇佳的俊才,那便要游历人间,先入世后出世,弥补心灵上的破绽,以期使元神圆满,从而升华迈入天人合一的境界。后来传下斩去杂念这法子,反倒使自己元神有所缺失。须知人乃万物之灵,人身暗合天道,舍去部分杂念赘物,看似功臻圆满,实则不然,只会与天道渐行渐远。”
这一番言论,众人简直闻所未闻。
小晴则不放在心上,好奇问道:“公子,心猿意马又是什么呀?”
丁放道:“心猿便是山洞中那个怪物,意马则是刚刚那匹白马。这便是我要讲的两件事了,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同一件事,那就是这心猿意马是谁斩出来的?”他虽然知道是一位身骑白象的有道高僧所为,但毕竟没有前因后果,难以推断,也就没有说出来。
巫秋雨道:“所以……所以我们虽然已不记得,但方才的的确确来了匹白马,是不是?”
丁放道:“不错,现在我们至少又明白两件事。”
唐姿接口道:“心猿能够免受法术伤害,能够令周围时光倒流;意马则能够惑人心神,事后又令人完全忘记这回事,有什么后果犹未可知。”说完,心下一沉。
魏忠结结巴巴道:“丁大侠,这位姑奶奶,那我这种见了两次的可怎么办呀?”声音听上去倒有些欲哭无泪,连带着卜义也哭丧着脸道:“是啊,两位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丁放摇了摇头,道:“我不过略微听闻过一些,又能有什么法子?也许根本没有后果呢?总之,现下我们唯有往前走,一直走下去。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回头了。”
其实众人都明白,若此时掉头出谷,只要不遇到那心猿,当没有太大危险。但是魏忠卜义两人忧心那意马会否留有后患,又自知修为低微,实在不敢提出撤退;白鹤真人则是稀里糊涂便少了三位同道,心下深觉不安,既有丁放这等强援,便打算将事情查个清楚。
至于巫秋雨和唐姿,毕竟早些遇到丁放,自知走不脱的,又担心撞到心猿,所以也没有反对。丁放和小晴就更不必说了,要知丁放对梦还草志在必得,小晴则是公子去哪她就去哪。
众人默然间,已走到榕树前。
便见离地面约三丈高处的树身上,嵌有一道青铜小门,刚刚够一个人弯腰进去。明明树身极为高大,也不知修建时为何偏要做这样一道小门?
丁放心想:“假如白鹤所言为真,那门后的树壁当非善物。”他停下来转身看着其余人,什么话也没说。巫秋雨看也没看,立刻就走到丁放身边,犹在小晴动身之前。
小晴睁着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般看着巫秋雨,气鼓鼓地走过来了。唐姿暗觉好笑,同样也走了过来,慢悠悠的一点也不着急,然后她就转身,跟着丁放等人一起看向剩下三人。
魏忠和卜义夹带着白鹤真人站在对面,颇有些手足无措,额头、背上冷汗直流,明明没有太阳,却觉得脚底板有火焰在烧一般。
唐姿问道:“你们还在等什么?”
这话一出口,巫秋雨的脸色就变了。仔细想来,这已不知是她第几次听到类似的话,也已有些不太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倒真有些稀里糊涂的。丁放和小晴这对主仆,与世俗中人大为迥异,显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要说卑鄙小人,却也相差甚远。
巫秋雨陷入沉思:“十年江湖风雨,毕竟还是历经得少了。”她忍住偷看丁放的想法。因为以丁放的修为,决不至于察觉不到她的目光的。
且不提这边的胡思乱想,魏忠讪讪道:“丁大侠,这个……这白鹤老头轻车熟路,依小人看来,让他前去探路那是再好不过了,毕竟常言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嘛!”
白鹤真人咳了一声,说道:“小兄弟,你是了解我的。我如今身受重伤,哪里能够做探路先锋呢?况且方才我所言树后见闻,句句属实,没有功劳多少有点苦劳……”白鹤真人原本在山中潜心修行,平日里虽与正道中人多有来往,礼仪方面任谁也挑不出毛病,却于世俗伎俩不甚精通,这时被逼得急了,竟然无师自通,学会推诿了。
巫秋雨瞧在眼里,寻思:“看来无论谁遇到这对主仆,多少都要变得有些奇怪的。”又忍不住想到队伍中人,虽说来历不同、各怀心思,却都为丁放所败,而后受到钳制。一个个的,前仆后继,见到后来者时,前来的人俨然以同伴自居,岂能不觉得好笑?
小晴忽然“呸”的一声,说道:“你们怕些什么?生死又有什么大不了?”她说这话时,面容出奇平静,倒像是真这么认为的,随后手指向魏忠:“喂,就你了,去推门!”然后又对着白鹤真人恶狠狠地道:“里面要跟你说的不一样,就杀了你!”不过她毕竟只是个小女孩,说这话时没有什么杀气,反倒有些娇憨可爱,惹人心笑。但碍于丁放,谁也不敢当真笑出来。
丁放听到小晴的前半句话,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沉重,这个孩子……
魏忠欲哭无泪,但他自知无能反抗,只得移步上前。他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上榕树,右手攀住那道青铜小门上的锁环,用力一推,差点推了个踉跄,“咦”的一声,大感惊疑,这门既然如此轻易推开,那为何要设置这样一道门呢?
他探头进去瞧了瞧,又伸出头来大声道:“里面是两道厚厚的树壁!中间过道很窄,仅供一人通行。”听得这话,白鹤真人松了口气,毕竟听说心猿意马以后,他也慌了起来,担心自己方才所言其实全不过是一场妄想,一场荒诞的错觉。既然魏忠所言与自己并无二致,想来自己是运气好,先前只是见过心猿,并未曾见到那所谓的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