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不急不缓地放下杯子,回答地漫不经心:
“我娘在世时也说过我爹有幸喝过桃花酿,就那么一次让他永生难忘,可是啊,后来",他语气一顿又往杯里倒了一点酒小抿一口:
“他就再也没有喝过,这也成为了他一生的遗憾。"
老宁握着酒杯的手一顿,他抬眼凝神盯着孙玉,微醺的脸上现出一点落寞:
“唉,你父亲走的早,你那会儿还这么小,你还有一个更小的弟弟,你娘带着你们两个也是很辛苦,后来你弟又……。″
老宁猛然觉得自己失言,拿起酒猛喝了一口,掩饰般给孙玉夹了一个菜:
“对不起贤侄,说到你的伤心处了,过去的都过去了,往后余生好好过,有什么事你就来找我,能帮的我尽量帮。″
孙玉唇边泛起一丝苦:
“虽说都过去了,但是对我而言都是一辈子难忘的,我的父亲突然无缘故就死了,连下葬都是匆匆忙忙的。
只是去外面收个账,怎么就没了,同样说是溺水而亡,与弟弟死的一样,难道真的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恶事,留我独活在世受折磨。"
老宁脸上的胡子抖了抖,眼神灰暗,刚才还喝的畅快的美酒,仿佛也不好喝了,他起身拍拍孙玉的肩膀,沉默了一下道:
“我知道这么多年你承受的苦,你是一个聪明的人,很多事情你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平时我们都是照个面而已,可今天晚上你难得送桃花酿过来,我知道你有话要说,你的酒我也不能白喝,但是有些话我也不能多说,说多了反而对你无益。别想着真相的结果,我们都是下人,你想掀是掀不动的。″
孙玉握着酒杯的手青筋泛起,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愤怒:
“父亲死的奇怪,我只是觉得奇怪,后来弟弟的死让我起了疑惑,因为弟弟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从来不会一个人跑出去玩。
父亲临出去的头晚,他与母亲在卧室的灯亮了一晚,他把我喊过去一直神情凝重,只嘱咐我好好照顾弟弟,我母亲不停地擦眼泪,以往父亲出去不是这样子,没有这么伤心难过。
父亲走后的第二天,弟弟跟我说,他在家里看到有人闯到家中跟父亲吵架,临走的时候还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父亲叫他别怕也別乱说。
我觉得这些都是有原因,我父亲向来胆小又善良,他不会做什么恶事,无非就是帐务,宁伯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唉,"
老宁长长地叹了一囗气,点头道:
“难得你小小年纪这么有心,真是一个聪慧的孩子,真是苦了你了,"他试探性地问,“你弟弟还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说过,但是他太小了,说不清楚,只说什么坏人让父亲交出账本。″
老宁身子一震,脸上血色尽失,手中的筷子一抖掉到了桌上:
“果然?"
“您早就知道了。″
“不,啊,不知道,不知道。"
老宁语气有点惊慌,他瞧了一眼窗外,黑色如墨:
“贤侄,现在有点晚了,再说小主子身子不适,说实话我们此刻畅饮着实不妥,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孙玉脸色一凝站起来仍恭敬道:
“那侄儿先走了,您也早点休息。"
说完起身便走。
“等一下,剩下的酒你带走,好的东西,你自己留着吃,以后还是不要来送给我了。"
孙玉心中了然,老宁不想沾上麻烦,他停下脚步也没转身随口道:
“刚才我碰到宁大了,他好像精神不错。"
老宁一听刚还笑呵呵地立马脸色阴沉,他站起来肃道:
“小主子受伤,他的精神怎么可能会好?你肯定看走眼了"
“世界之事犹如棋局,很难料,小主子受伤,他一贴身随从却毫发无伤,说出去都让人觉得奇怪。"
老宁脚下一踉跄,当下酒也清醒了几分。
小主子出事的时候,老爷,夫人包括自己都问过宁大,只说那天书院放假,头天下学有人约李敬亭踏青,李敬亭拒了说祖母明日寿辰自己要陪陪她,那人就问他怎么个庆祝法,还想前去祝贺,他拒了并含含糊糊地说:
“只是寻常的买些好米做些好菜。"
这话被宁大听到了,他当笑话给李申说了,说者无意,听者有意,没想到李申第二天就让他盯着李敬亭,说只要他一出门就告知自己。
开始两人还偷偷地跟着,跟到大街的时候,他被一个小孩喊住了,说老爷叫他有急事,经过李申允许他就匆匆跑回来了。
可等他回来又没碰到老爷,他左等右等都没等上,就又跑到大街上去找李申了,结果就是看到了他受伤躺在大街上被一堆人围着。
后来老爷夫人虽然没有处罚,却也对他冷眼,或许他们正在急着给李申养伤,缓过头来会不会处罚他也难讲。
因为李老爷说过根本就没有叫人找他,这事就显得有人刻意为之,扑朔迷离了,无论如何与宁大又怎么能脱离了干系?
只是自己这个儿子很笨,到现在都不知道事情的轻重,还庆幸事情发生时自己没在身边。
身为下人很多时候也是无奈,主子吩咐的事情不得不做,哪怕知道是错的也退不了。自己也多次婉转的敲打过儿子,可是他听不进去,这一次是幸运没有被一起打一起处罚,下一次呢?
老宁默默地坐在那里望着桌上的那酒发呆,孙玉却早己出了门。
他心中望着桌上的空酒杯心中谓叹,孙玉真不简单。
孙玉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打开门一股冷风从屋内扑面而来,他皱着眉头打开火折子环视一圈,一声轻笑:
“不错,胆子还挺大的。"
孙玉闻声望去,只见一个黑衣人露着一双亮闪闪的眼睛,那眼睛分明带着笑,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一支笔转着玩。
“你是何人,大半夜的来此装神弄鬼的。″
“你好像不怕鬼也不怕人?"
“不做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可怕的是恶人,你是恶人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但是要看对什么人,如果是面对坏人的话,那我就应该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比恶人还要恶,怕不怕?"
“切。"
孙玉哧笑,把房中的蜡烛点燃,吹灭火折子,自顾自地取了炉中温水倒了一杯放桌子上:
“来了都是客,哪怕是贼,夜深露重,请你喝一杯热热身子,想必你忙了那么久也该渴了。"
“哈哈,好说,哎呀,也没什么忙,"林飞飞改囗道:
“我忙什么呀,哟,好浓的酒味呀,喝的什么酒这么香醇,好像桃花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