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本就不想和这里的一切有所交集,却因昨日皇上的举动以及刘义的一番话,引起满宫的惊动。
早间给皇后请安回到含章殿后,来人就未间断,这迎来送往了一波又一波真是累得人烦躁,这一张张虚伪的迎合嘴脸真的让人作呕。
好容易中午休息了一会,这才醒,便又有人找上了门。这一日元熙依旧穿着入宫那日夜宴时穿的那件月白长裙,梳了个明月髫,只别了发梳和一串珍珠步摇,衬得她极其高冷、难以接近。
陈承华落座后,元熙并没有说话,只示意芊芸给陈承华倒了杯茶。
陈承华确实是个能言善辩之人,即便这样也不冷场,微微笑着接过芊芸奉上的茶,品了品言道:“真是好茶!”
这原本也就是句极其稀松平常的应承之话,陈承华见元熙没接话,便又笑嘻嘻地说道:“这茶我喝着像是皇上赐的苏叶茶,但又全然不似苏叶的滋味,姐姐能否不吝赐教?”
这话问到了脸上,即便元熙再不愿搭理,也不得不说道:“我对茶原本也没什么研究,都是这几个丫头弄的。”
陈承华满含期待地看了看在暖阁中伺候的芊芸、芊蓝两人问道:“这茶可是你二人泡制的?”
芊芸看了胡承华一眼,元熙示意,芊芸便说道:“我家承华身子一向不好。秋冬季节,气候干燥,人体津液未完全恢复平衡,容易让人燥热疲乏。生姜有理气和胃之功,奴婢便在苏叶中又混了些姜丝,所以承华觉得略有不同。”
“真是好玲珑的心思!”陈承华笑着说道。
“多谢承华夸奖!”芊芸俯身揖了揖。
陈承华见元熙仍旧没有理睬之意,便言道:“我见姐姐今日面色不好,想是累了。我住在辰光殿,与含章殿最近,我与姐姐年岁又相仿,姐姐若不嫌弃,我改日再来叨扰!”说罢,下榻俯了俯身。
元熙也下榻回礼道:“待我身子好些,自是欢迎妹妹前来。”
都说二月春风似剪刀,这虽进了三月,这风刮起来,也撕扯得人脸生疼,尤其是在甬道中,那风一进来像找不到出路一般,直在里面乱窜。陈承华裹着大氅,扶着芊蕊逆风走在回辰光殿的路上。
虽距离不远,但逆风而行,也不容易,芊蕊见陈承华那吹得乱颤的身子,心疼地言道:“咱们何苦去见那胡承华,您瞧她那冷冰冰的样子,似掉进冰窟窿一般!”
“如今我尚未侍寝,不知皇上日后会待我如何!如今皇上既宠她,我与她走得近些,总归能得些好处!”陈承华无奈地说道。
“可是李充华才进宫数日,已经承欢多次,奴婢瞧着,皇上似乎更喜欢李充华些,李充华又比胡承华好相与些,我们何必讨那个没趣!”
“帝王之心,怎可随意揣测,把宝压在多一个人身上,总归胜算多些!”
含章殿外,几个奴才嬉笑颜开,芊凝倒水出来,见常永咧个嘴正跟崔更两人嘀咕着什么。
“哎!你俩说什么呢?”芊凝这一吆喝,顿时吓得常永一个激灵。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吓死人了!”常永抱怨道。
“不做亏心事,心虚什么?快说,你俩捅捅咕咕在干嘛?若不说,我这就去告诉承华去!”芊凝假装厉色道。
“我说!我说!”崔更嬉皮笑脸的上前欲说,常永递给崔更一个颜色,让其别说。可崔更哪管这个,直接拿出一定银钱放在芊凝的手中。
芊凝神色复杂地看了崔更一眼,沉吟道:“这个要贿赂我?”
崔更连忙否认地说道:“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贿赂姐姐,这是常永的赌资?”
“赌资?赌什么?”芊凝诧异问道。
“赌皇上今日会不会来含章殿?”崔更说完就笑了。
“那你俩谁赌来?”芊凝笑问道。
“我俩都赌皇上回来,所以赌局没有成立!”崔更从芊凝手中抢回银子,扔回常永手中。
“好小子!吓我一跳!”常永以为崔更要拿半个月的俸禄见花献佛,着实吓得一惊。
芊凝一笑,也不介怀,说道:“好好伺候着,咱们承华前途无量,能在承华身前伺候真是我们的荣耀!”
果然如常永和崔更所赌一样,皇帝在司马贵华处用过晚膳,便又来了含章殿。
这一日皇上头上只用白玉发簪绾了个发髻,身上穿的是乌青色的宽袖对襟上衣,内着方领袍,腰束黑色嵌金丝束带,下着辟积同色乌青裳,脚着金丝攒珠笏头履。而元熙仍旧穿着午间的那间月白色宫服,端端正正的坐于榻上。
自元熙进宫这几日,皇帝日日都来,她瞧着元熙这几日里只白绿两色衣服换着穿,便问道:“朕记得以承华的位分应该是配五套宫服,是尚衣局没给齐全,还是你不喜欢那几套的颜色?”
这男人要是对你有意,真是你穿什么都放在心上,元熙怎么都没想皇上会问这个问题,便直接回道:“尚衣局确实送来了五套,只是那几件我不太喜欢!”
元熙此番言语确实没有多想,她本喜欢艳些的颜色,只是其余三套要么淡粉、要么淡蓝,要么藕色,刺绣的意境也没那么称心,相较于这套月白和浅绿确实寡淡了些。
听元熙如是讲,皇上便直接问道:“那熙儿喜欢什么颜色?”
喜欢什么颜色?元熙喜欢的紫是紫罗兰的那般紫;元熙喜欢的蓝是蓝色妖姬的那般蓝;元熙喜欢的黄是金盏菊的那般黄;元熙喜欢的红是红玫瑰的那般红。可入宫后,元熙也知道,宫中之人着服亦有着严苛的规定,需按着自己的等级来。便说道:“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颜色,只是那几件确实寡淡了些。”
“刘义,回头传话给张城,让他择日在送几套颜色艳丽的宫服过来。”
“好!奴才知道了。”
芊芸和芊蓝听到后,对视一眼,相视一笑,顿时心生欢喜。芊芸才入宫不久,对宫中过往不曾知晓,只知皇帝喜欢承华,所以心里高兴。
可芊蓝自先帝天元二十三年便入宫,如今已是延昌三年,芊蓝整整在邺宫之中待了七年。
这七年中,无论是先皇还是当今陛下,从未见过皇上因妃嫔不喜宫服颜色,着人另做的,即便是皇上极宠爱高贵嫔和司马贵华,也绝没有在如此小事上还肯上心的。敏锐的洞察力和多年宫中的经验使她知道,她伺候的这个主子在皇帝心里一定非比寻常。
皇帝吩咐完刘义后,便让芊蓝摆上了棋盘,打算和元熙对弈上几局,便回去休息。
对于棋艺元熙其实丝毫不懂,她所知所觉,那都是曾经的元熙留给她的记忆。曾经的元熙的棋艺也没有高超到能顾忌到皇上的输赢的地步,只是随着心思落子,在和皇上的对弈中,元熙并不说话,只暗暗琢磨,这几日下来,好似对下棋真懂了一些。
今夜皇上故意让了几子,元熙居然胜了一局。皇上不恼反喜,言道:“明日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