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俊将关于林海死亡的调查情况全部告诉林箬,但他并没有将自己怀疑杨文的事情说出来。良久,他鼓起勇气说:“林箬,到现在为止,我觉得你父亲死亡这件事的背后恐怕会牵连许多人,你是否已经做好继续调查下去的准备?”
林箬沉默不语,苏俊以为她挂了电话,看到屏幕上面显示的通话时间,他再次将手机放在耳边,“林箬,你在听吗?”
“嗯,苏俊,这段时间麻烦你了,谢谢你帮我调查,这件事你以后就不用再管了。”林箬想起母亲承认了杀害父亲的动机,更加怀疑母亲似乎有许多事情瞒着自己,认为这件事不要牵连外人,她想要亲自找到杀害林海的凶手。
“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找到其他的线索?”苏俊见林箬如此说,想必她也有难言之隐,便补充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情,请尽管说出来。”
“好的,苏俊,谢谢你!”林箬挂断电话,仰面躺在床上,到目前的调查阶段,她心里莫名有种预感,林海的死亡与她的家人密不可分,她的父母或许是最大的嫌疑人。想到这里,她烦躁地揉揉脑袋,难道自己要亲手将生育或者养育的家人送进监狱?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赵微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箬箬,你睡了吗?”
“没有,你进来吧!”她用手指随便的理理头发,坐在床边。
赵微然脸色微黄,看起来似乎没有休息好,黑眼圈很深。她静静地搬过椅子坐在林箬对面,“箬箬,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母亲如此谨慎的态度倒是让她觉得非常不自在,她坐直身子,盯着母亲深陷的眼窝,“什么事?”
“我要和你爸离婚。”赵微然说完,不安地看向女儿,以为女儿会反对她的这个决定。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来问我?”她没想到母亲终于有了离婚的念头,盘腿坐在柔软的床上,她平静地问道:“妈,离婚后你打算怎么办?”
“魏雄绝对不会放弃阿明的抚养权,所以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去劝劝你弟弟,阿明绝对不能留在魏雄身边。”赵微然突然抓住她的胳膊,恳求地看向女儿。
林箬心里闪过一阵伤感,语气稍显不耐烦,“这是你和魏明鸿之间的事,关我什么事?”
“箬箬,我知道你心里在怪我当初抛弃了你生父,这才导致他早早离世,可是阿明是你弟,难道你希望他年纪轻轻就荒废学业吗?你也知道他若是留在魏雄身边,他这一生就得毁了。”
“你告诉我为什么在你见了林海之后,他就意外去世了?难道这件事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吗?”林箬此时既烦躁又生气,她站起来,当着母亲的面将心中的疑问全部说出来。
赵微然掩面痛哭,一下子跪在女儿面前,“箬箬,对不起!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后悔当初不应该那么做,可是事情已经发生,我真的很痛苦啊……”
见母亲伤心欲绝,林箬便不忍心继续这个话题,“妈,当年你和林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箬箬,这一切都是我造的孽呀,是我让林海服下毒药,让他去寻死。”
林箬难以置信,颤抖着声音发出微弱的质问,“为什么……”
“当年我带着你离开那个村子后,本以为再也不会和他见面,可是林海突然就疯了,他时常出现在阿明上学的学校附近,虽然没有人认出他,可我担心他会对阿明做些什么,所以我才选择这样。”
林箬曾在新闻上看到过精神失常的人会通过威胁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的方式来报复社会,母亲的这种心情她能够理解,可她终是难以理解母亲做出的这番行为。
“妈,你的意思是林海是因为中毒而死?”
赵微然轻微地点头,随即模棱两可地摇头,“我不知道,当时我到的时候,已经不见林海的身影,只在附近的草地上见到了空的塑料瓶,我以为林海已经喝下了那瓶毒药。”她瘫坐在地上,脸上的妆容已经花了。
林箬将最近调查出关于林海的死因说出来,“他死之前还将我的照片拿在手里,我不相信他会自杀。那道勒痕虽然不是致命伤,但也不可能是他自杀留下的痕迹。”那道勒痕的特征她已经同宋易明咨询过了,这些分析结果也是宋易明告诉她。
“你的意思是林海可能是被人所害?”
“是的,这件事即便已经过去了九年,我一定要将凶手找出来。”林箬认真的样子和林海相像,赵微然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她竟然感到些许安慰。二十二年以来,她每天都活在深深的自责之中,用自私和冷漠的外壳将自己伪装,试图通过物质上的满足来淡忘这一切。
“箬箬,妈求你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你年龄也不小了,该考虑自己的事情了。”赵微然依旧苦口婆心地劝慰女儿。
“当初我的确怀疑过你是最大的嫌疑人,可是事实并不如此,我自己的人生由我做主,调查这件事我决对不会放弃。”
林箬的性格随林海,一旦认定的目标或者决定,就算撞了南墙也不见得会放弃。赵微然无奈地摇头,朝女儿深深地叹口气,将椅子放回原位,离开女儿房间。
魏雄刚好从走廊经过,看到红着眼眶的妻子,“微然,箬箬又惹你生气了?”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拟好了,你抽时间看看,若是没问题就尽快签字吧!”赵微然面无表情,“我已经放在你的卧室桌上。”
魏雄显得很是吃惊。这么多年,他和赵微然之间吵过许多次,可是每次无论赵微然闹得多么严重,他们的婚姻始终在继续维持着,因为他深知赵微然离开他,将没有任何经济能力维持生活,而且当初赵微然选择嫁给他,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看中了他的钱财。
“微然,阿明还在上初中,我们夫妻如果离婚,肯定会影响他的学习,这件事我们坐下来再好好谈谈?”
“魏雄,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可谈,阿明这边我自会同他说明。”赵微然径直进入房间,房门应声关上。
魏雄烦躁地进入客厅,在桌子上看到一个棕色的文件袋,里面是两份离婚协议书,当他看到上面写着,魏明鸿的抚养权归女方之后,他生气地将离婚协议书撕得粉碎。
“赵微然,你这辈子休想离开我!”他生气地捶打桌子,将桌子上的水杯摔到地上,一部分水溅到白色的被罩上面,被染湿的地方像极了溅上去的泥浆。
最近公司经营不景气,下面的几个分包公司联合起来在当地劳动局进行举报,他不得不在三个月之内付清所有分包公司的工程款。若是他离婚的消息传出去,其他的股东可能会撤资,他的公司将面临资金链断裂的危机。
他想到这些事情,站在阳台上抽烟,这次介绍林箬给宋景明认识,就是想要借宋博文这棵大树的隐蔽。宋博文经营着全省最大的商贸公司——环雨服饰。而宋景明是宋博文唯一的儿子,本来宋博文想要儿子继承自己的事业,奈何宋景明自小就特立独行,有着自己的人生追求,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法医。
魏雄抽完半根烟后,才想起忘记询问林箬的意见了,他立刻将香烟熄灭,来到林箬房门前,“箬箬,你睡了吗?”
林箬正在思考母亲的事情,听见魏雄的声音后,她站起来去开门,“爸,你有什么事?”
魏雄犹豫几秒后,朝女儿笑笑,“箬箬,这次回来你打算留下来吗?”
“爸,我喜欢现在的工作,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并不想嫁人。”
魏雄脸色缓和下来,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来,“箬箬,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就得去面对一些事情,即使你并不是那么愿意。”
“其实有一件事我必须弄明白,所以在这件事上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想法。”林箬目光坚定,“如果必须要按照你们的意思,我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个家里了。”
魏雄站起身,临出门前转头看向女儿,“你妈给你说要同我离婚的事了?”
“嗯,就在你来之前。”
“你不用当真,这是我和你妈之间的事情,她闹闹就没事了。”
“咔哒!”房门关上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林箬突然发现自己和父亲之间的距离好似有数万道门,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躺在床上,她想起最后一次和父亲正常相处的时候。那时她正上初一,学校正举办运动会,由于弟弟还不到一岁,她的家长代表只能是魏雄出席。那天她玩得很开心,虽然没拿到跳绳第一名,但受到父亲诸多表扬。就在颁奖仪式之前,魏雄突然接到一通电话,留下她一个人走了。看着身边的同学都有家长的陪伴,她感到阵阵失落和伤心。
回到家,她看到弟弟天真无邪的笑容,难过的心情瞬间被治愈,她找了很多理由安慰自己,比如父亲有工作要处理,或者是母亲和弟弟在家遇到了什么事,可是有多少期待,就会感到加倍的失落。之后无论她如何努力,魏雄对她渐渐变得冷淡,就连母亲也是这样。自从有了弟弟,父母似乎已经忘记了她,对她的学习也没有之前那么关心。
还有一次,她的家长会和弟弟的亲子活动在同一天举行,父母竟然同时去参加弟弟学校举办的活动,却没人出席她的家长会。在那个家里,她彻底地感觉自己就像个外人般的存在。
林箬收回思绪,打算再去见弟弟一面后,就准备回她的出租屋。这时,手机里收到一条消息:“林箬,我知道一些关于林海的事情,想和你见一面。”
周辰斌怎么会认识林海?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和林海的关系?她满腹疑虑,回复了一条消息:“好的,时间我来定。”
分手后,她并不想再和周辰斌见面,可是在关于林海的消息,她并不想轻易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