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哀牢山（一）
“你放心吧，这里很安全，野兽都会趋利避害，知道这里有危险就不会傻到跑过来送死。适当的休息，比一昧前进更有效果。而且我们走的这条路也能到炼器宗，比走大道还快些。”
明浩一脸的不信：就这么磨磨唧唧的走歪道，能快？知不知道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大抵领导头子都有这种逮着一个时机就拉着手下人不停叨叨叨的体质，明浩从一开始的害怕变成了无奈的木头脸。
“你有事吗？”张阎王突然问了句。
明浩下意识地摇摇头，眼下他确实无事可做。
“没事的话帮我削点竹签子。”尽管这对他来说是分分钟的事情，但是，有弟子为什么不用呢。
(⊙o⊙)明浩直接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一把竹签。
张复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声：“平日里倒挺机灵，这聪明劲儿用在修炼上就好了。”看小弟子还是不开窍，“去捡些干柴来，生个火。”
明浩有些呆愣和恼火：不是，我没有签子你让我削，有签子你又嫌我笨嫌我懒，有话就直说，非得让我猜你的心思作什么，嘛意思啊。
慕云卿若是在场就不会有这么大反应了，要知道这样的家长多了去了，不看书嫌孩子懒，看书了又说孩子装模作样；不写功课要责骂其偷懒不听话，写了功课又叨叨字不好看用时太长效率太低；写完了还得被叨叨不帮忙做家务整日只知玩乐胡闹。他们眼里只有别人家的孩子最好。
张复不懂他心里的歪歪绕绕，用着懒洋洋的神情极为速度将清洗干净的蛇肉片成相连的薄片，然后串在竹签上，取出一个白瓷碗，酸果挤出汁水和姜葱蒜一起混成调料，然后拿出一把他自己特质的刷子将其均匀地涂抹在蛇肉上。
工-明浩-具人抱着一堆干柴回来，万分庆幸哀牢山这几天没下雨。
瘦竹藤斜挂，丛花草乱声。树高风有态，苔滑水无声。
确是仙游的宝地。
张复手握竹签就着火灼烤了起来，烤肉滋滋发出声响，一滴热油顺着肉的纹路慢慢滑下。张复凑过去细细的嗅，观察着肉质色泽，肚里的馋虫悄然被勾起，最后发出“咕”的赞叹之声。自己的手艺是越发的精进了。
“要来点吗？”张复觉得烤的差不多了，刷上最后一层辣酱。
明浩微笑着摇头，“长老您吃吧，我有吃的。”他心里还是有些膈应，这蛇肉虽然细腻柔滑，可是味道腥气极重，味道太恶心，一想到是毒蛇，就仿佛眼前又出现了那双狰狞的兽眼，一般人都吃不下去。
他恰恰是个怂人。
然而没过多久蛇肉就散发出了一阵阵馥郁的香气，他的肚子也不自觉“咕咕”叫唤了起来。
蛇肉经柴火洗练，香气四溢，又因椒盐辣酱的增色，变得更加入味，嫩滑，焦酥，鲜咸，麻辣一瞬间都在口中翻涌跳跃，美味的口感直达舌苔尖端满嘴的肉香。
张复吃的满嘴流油，一口肉一口酒，简直是人间乐事。
闻着香喷喷的烤肉，明浩再一次告诉自己，那是毒蛇肉，然后咔嚓咔嚓地啃颖果，清甜的果子好似失了几分甜度，嚼之无味。
张复将他的窘迫看入眼底，抿唇一笑，没再问他要不要尝尝，是他自己做的选择，理应他自己承担后果。不过道理还是要说的。
“年轻人就是胆子小，蛇肉怎么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人连树皮都啃，哪来的挑剔食物之说。不说别的，就说这凡界，千百年前的哀牢山寸草不生，附近的村庄因干旱颗粒无收，你知道逃荒的路上活下来几个人吗？十不存一！”
天灾人祸之下，老百姓的命运只剩悲惨。
可是既有修仙者，为何神明不出现？
“后来呢？是神明出现了吗？”
“呵，神明？”张复嘲讽的笑：“这本就是神明降下的天罚。”
“天罚？！”
“千百年前凡人争权夺势战乱不休，君王昏庸无道，诸侯各自称王，揭竿四起，军队杀戮不分善恶肆意妄为，百姓苦不堪言。”
这些过往对明浩来说太过遥远，他忍不住问长老：“那后来呢？”
“后来，”张复执起酒壶喝了一大口，“愚蠢的凡人为活命向凶神献祭童子童女，不信天理昭昭终有报，偏信凶神，以暴制暴，以杀止杀。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凶神？”
张复的眼神里露出几分嘲弄：“什么凶神，那是上古荒兽，饕餮、混沌、穷奇和梼杌，当年魔神之战死伤无数，缥缈仙君设下封印结界之后消失无踪，封印四大荒兽的法阵由宗门派弟子轮流守护，付出多少代价才换来的太平，不知死活的凡人居然献祭万人去唤醒。”
“……所以，神明降下天罚。”
张复喝下最后一口酒，微微眯起眼看着天空飞过的鸟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神爱苍生，得是苍生值得。若是不值得，神又何必偏爱。”恍惚间他又想起多年前在古籍上看到的记载，烈火燎原吞噬万物，神明从来不是仁慈的化身。
仁慈？这世上何来的纯善。试图以道德绑架神明才是天真。
“我等修行之人修炼，本就是逆天而行，你须得好好修习，天天向上，为宗门的日新月异发光发热！”
明浩(⊙o⊙)：喝高了？不至于吧……
“来吧少年！将玄霜林的精神发扬光大，待我们跃升为大宗门时，你，”他用力地拍拍迷糊的明浩，对他说：“你就是师兄、师叔乃至前辈元老了！你，就是最牛逼的！嗝——”
明浩(→.→)内心的阴影面积是这样的：“虽然长老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他就是在画饼。若是今儿个站在这儿的是徐杰师弟，就会由衷地应声道，长老说的对。”
张复没再说话。
明浩见状收拾着地上散乱的杂物，就在他以为长老已经酒足饭饱要启程时，却见他一撂衣摆又坐在了火堆边上。
“长老？不出发吗？”
张复正襟危坐，抚平衣衫的褶皱，掐着手指算了一会儿，嘴里不出声地念着叽里咕噜的咒语，又看了看天色，然后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就在明浩以为他是不是迷路的时候，手指点了一个方向，义正严词地说道：“天有异象，今日不适合远行，那里有一处躲避的绝佳圣地。”说罢径自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明浩：(O_o)??
他能说什么，只能跟着神神叨叨的张复后头走。
一个时辰之后，山洞里张复靠着石壁打着震天响的呼噜，声声入耳，扰人清梦。百无聊赖的明浩看着洞外缠绵悱恻的秋雨，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哈欠，“果然是天有异象啊……”然后摸出两个梨果啃，他又饿了。
希望能早点到一个城镇，让他吃到热乎乎香喷喷的白米饭，牛肉面和阳春面也行啊，再不济来碗馄饨。看着手里的果子，他闭上眼睛念叨着：“这不是梨果这是鸡腿，这不是梨果这是鸡腿……”催眠自己也是醉了。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哀牢山的崇山峻岭告诉明浩，早着呢。
接下来的几天他又见证了长老兴致勃勃地烤蚂蟥、烤蚕蛹、烤蚱蜢、烤蝎子，甚至还拿公鸡吊蜈蚣，想象一下鸡身上咬满了百来条七八寸长的大蜈蚣，红黑相间，花纹斑斓，都在蠕蠕而动。稳重的长老“唰”的一把扔掉公鸡，摩拳擦掌地在那儿烤蜈蚣。
明浩的内心十分感动。
长老从前威武霸气的人设已经崩塌，变成了而今这般所向无敌的吃货。
长老：小孩子就是不懂，我那是美食家。
哎，无敌也是一种寂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