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衙,已然到了掌灯时分。
因胡害死于非命,宁夏府衙现在是陆绎代为管理。大人回去后,没来得及吃饭,便快步赶到大牢,询问阿照是如何逃脱的。
守门侍卫跪在陆绎等人面前,吓得浑身抖动——
“启禀大人,是,是一只灰色的狼突然窜进来,那狼奔跑速度极快,卑职赶过去,拼尽全力驱赶那牲畜……后来,后来不知怎么回事,那位阴狠的公子,突然从牢里逃了出来,而且大牢外,也闯进来几个人……”
“莫不是大灰偷了牢门钥匙,来救阿照?”今夏凑近夫君耳边,小声嘀咕。
陆绎长叹一口气,暗自琢磨:欧阳楚在府衙多日,甚是熟悉,他想趁机救走阿照,并非难事,哎,这只老狐狸,本官早晚要将他押入北镇府司。
欧阳天早带人逃走了,眼下就算将看守大牢的侍卫全部斩首,也无济于事,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好。
陆绎怒道:“本官不听你们狡辩,总之,人犯是在你们当值的时候逃走的,以后在府衙打起十二分精神当差,倘若再犯错,一并发落。”
“谢大人,谢大人……”几名守卫连连磕头。
夜幕降临,微风吹过,府衙走廊里悬挂的灯笼,微微晃动,映照的四周一切都朦朦胧胧,如梦如幻。
今夏一袭紫色长裙,鹅黄色绵披风;周雨一身粉色棉衣,外罩湖蓝色长棉袍,两人立在府衙门口,皆面带担忧。
陆绎衣着单薄,左手执剑,面无表情地立在府衙大门前,月光照在他身上,大人身后的影子欣长而挺立,宛如一棵青松。
过了好一会儿,马蹄声传来,今夏莞尔一笑:“小雨,一定是阿舍与岑校尉,一定是他们。”
陆绎目力、耳力皆非比常人,此刻已听出是阿舍所骑飞黄(马的品种名)的马蹄声,微微一笑:“小雨,你夫君回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周雨激动地热泪盈眶,夫君死里逃生,她觉得胸腔中全是感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果然,片刻之后,阿舍、岑福共骑一匹马,出现在三人面前。
借着月光,今夏看得真切,岑福面色苍白,嘴唇无血色,整个人恍如秋风中的树叶,瑟瑟发抖。
阿舍率先跃下马,双手作揖:“见过大人。”
“岑福。”周雨一个箭步冲上来,扶着夫君下马。
阿舍转身欲搀扶岑福,今夏赶忙扯了扯他衣袖,陆绎拧了拧眉心,唇角却浮现笑意。
岑福下马后,强撑着身子欲对陆绎行礼,大人赶忙挥手:“什么话都别说,小雨,赶紧搀扶他回去休息。”
“多谢大人。”周雨面带感激地点点头,体贴地搀着夫君往府衙走去。
阿舍伸了伸脖子,望着岑福、周雨夫妇的背影,又扫了眼陆绎夫妇,心中竟然有些羡慕,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
这时候,陆绎的声音响起:“阿舍,明日一早,你给岑福请个郎中,为他开些汤药;今夏,你莫要忘记……”
“我知道。”今夏撒娇打断陆绎话语,“明日让大杨为岑校尉做些好吃的。”
阿舍斜睨着今夏与陆绎,微微翻白眼,心里有些嫉妒了。
清晨,红日初升,万丈光芒照射在宁夏府衙房顶,闪闪烁烁,不时传来鞭炮声。
今夏这才倏地忆起,正值春节,乃大明百姓普天同庆的日子。
厢房之中,夏爷与陆绎正在吃早餐,过年的由头,府衙厨房备了不少美食。一大早,新来的厨房管事便命人送来几道小菜,色泽鲜艳,香气扑鼻。
今夏坐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手执竹筷,吃得津津有味儿。
陆绎坐在她对面,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看上去心情甚是不错。
“大人,咱们何时动身回京城啊?”说完今夏夹了一个丸子,塞进口中,咀嚼起来。
“我已飞鸽传书给圣上,等圣旨到来,安排妥当,咱们便动身回京城。”忆起儿子,陆绎唇角上扬,星目中迸射出骄傲和思念。
“哎——”今夏长舒一口气,秀眉皱了皱,“宁夏府衙当日被血洗,除去我和小雨,无一人生还,到底谁接任知府的位子,圣上的确需要斟酌斟酌……对了,大人,前些日子,咱们从藏兵洞得来的那些奇珍异宝,您作何打算?”
陆绎拿起筷子,夹了口菜,说道:“那是胡害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我已告诉圣上,一切由圣上决断。”
今夏点头不语,眉眼间闪过失落,心道:那么多奇珍异宝,给小爷一件,该多好啊!
“今夏,旧疾又要发作!”陆绎家中语气,双眸中却透着笑意。
“知道啦!”夏爷噘嘴,微微翻白眼,殷勤地为夫君夹菜,“大人,您多吃些。”
窗外,白杨树上的麻雀拍拍翅膀,飞向蓝天,徒留下晃动的树枝,和飘落的残雪。
大明王朝,百姓们沉浸在春节的喜庆中,走亲访友、喝酒聚会,好不热闹。
几日后,在周雨悉心照料下,岑福伤势逐渐好转。阿舍、谢霄因同住一间房,如同两个孩童一般,动不动就拌嘴,甚至跑到今夏面前,让夏爷评评理,主持公道。
夕阳斜挂在西边天际,晚霞打在厢房的窗户上。陆绎立在窗前,双目紧闭,过了一会儿,信鸽出现在窗台上……
大人倏地睁开眼睛,走上前抱起鸽子,从它腿上解下密信,那鸽子兴许知道任务已完成,拍拍翅膀,飞走了。
陆绎坐到椅子上,双手小心谨慎地解开密旨,今夏赶忙拿过烛灯,借着烛火,夫妇二人细细查看圣旨。
陆绎:
朕已命嘉峪关邱将军兼任宁夏府衙一职,那几箱珠宝,你可转交给邱将军,他会按照朕的旨意办事。这次能与蒙古鞑靼和谈,乃你大功一件,回京后,朕重重有赏。
读完密旨,陆绎转身将之烧毁。
今夏瞪着乌溜溜的眼眸,小声问:“大人,圣上说重重有赏?”
陆绎瞥了夫人一眼,心中了然,却正色道:“我做这些,完全是为了大明朝和草原百姓,绝非为了那些赏赐。”
“那……”今夏悄悄咽了口水,面带窘迫,“大人,圣上赏赐,您……您不会推辞吧!”
陆绎唇角含笑,抹了抹今夏头顶发丝,说道:“夫人既然不要为夫推却,听你的便是。再说,当今圣上疑心颇重,他的赏赐,最好磕头谢恩,否则引来猜忌,说不定又是陆家的一场血雨腥风。”
“大人言之有理。”今夏点点头。
桌上蜡烛,火苗微微晃动,甚是温馨。
突然,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今夏扭头,说道:“是大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