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看看墙上的钟，时间已经是晚上9：00。

我对依然兴奋的团子和圆子说道：“团子圆子，今天已经很晚了，你们是不是要准备回家睡觉了？”

两个孩子却看着宁泽远，眼神和语气里多了一丝撒娇的味道。圆子嗲嗲地说道：“爸爸，我们还没玩够呢？真的要回家了吗？”

宁泽远则思索着说道：“平常这个时候你们确实需要上床睡觉了，今天还可以玩20分钟，好吗？”

“好——”两个孩子异口同声。

说完便再次兴奋地进入了我的房间里……

我刚进房间，便看见手机在闪烁不停，倪震轩已经打了5个未接电话。我连忙回过去。

倪震轩问我为什么不接电话，我说刚才在忙。他问我忙什么，我说忙过生日。他又问是谁的生日，我说我的生日。他惊讶地问我为何没告诉他，我说已经很多年没有过生日了，今年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又说既然这样为何还是过生日了，我疑惑着告诉他一言难尽，下次可以讲给他听。

最后，倪震轩好奇地问了我一句：“如兰，你房间怎么有孩子的声音？”

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倪震轩答案，团子和圆子已经靠近我的手机，大声地叫道：“倪哥哥，你好啊！倪哥哥，你好啊——”

倪震轩明显顿了顿，下意识地问道：“这是哪里来的孩子？不会是——团子和圆子？”

我连忙说道：“倪震轩，你说得对。确实是团子和圆子。”

倪震轩的声音明显提高：“团子和圆子？他们怎么会在你家？他们的爸爸是不是也在？”

我无奈又心虚地回答：“呃……是的……”

倪震轩的声音开始有了明显的怒气：“如兰，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呀？宁泽远为什么要带着孩子们在你家？”

“倪震轩，你不要急，听我慢慢讲给你听……”

倪震轩的声音显得很固执：“如兰，我不要听，我现在就要去你家！我到现在都没有去过你家，凭什么让他们去你家？”

我连忙辩解：“倪震轩，你在耍小孩子脾气吗？我之前也并不知道他们会过来……”

“那他们为何要去你家？”

“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

“如兰……”

倪震轩大声地唤了我的名字后便不再说话，沉默。

我一时有些自责，连忙说道：“你别误会，我和我妈因为我家庭动荡的原因，已经好几年没有过生日了，所以今年我本来也没有这个想法……”

倪震轩插嘴打断我：“所以，是宁泽远那个老男人主动过去的？”

“……倪震轩……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汇去表达我纠结的内心。

“柳如兰，难道你不觉得他很老？难道你觉得他比我好？”

“倪震轩，我并没有这么说！我希望你也不要这么想！”

我们两个人的声音都逐渐提高，似乎我的语气变化引来了两个孩子的担心，他们竟然都乖巧地不说话，只是担忧地看着我。

倪震轩不再说话，却是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如兰，抱歉，我刚才有些激动。我应该对你说声生日快乐！”

“倪震轩，对不起，我也不应该那样不耐烦。”

“那我们就先说再见吧，我想睡觉了，不知为何，总感觉好累。”

“好的，我也要准备睡觉了，你好好休息吧，最近几天你一直在照顾我。”

我挂掉电话时，忽然觉得心情竟是说不出的沉重，彷佛周围的一切都无法让我感到快乐。

正在此时，我听见了敲门声。

我开门，看见是宁泽远。

看着他带着一丝歉意、一丝关切的眼神时，我竟然有些落泪的冲动，鼻子格外酸楚。

宁泽远则让眼神在我脸上轻轻游走一番，随即轻声说道：“对不起，如兰，我不应该这么冒昧地过来，让你们两个人产生了误会。”

“……”

我看着宁泽远，默默地转过了头。我本来想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没关系、这一切都和你没关系”，可我的喉咙却似被人捏紧，一个音也发不出来，眼角却有泪涌了出来。

我侧身用胳膊擦去了眼角的泪，笑着对团子和圆子说道：“孩子们，你们两个可以回家睡觉了。”

圆子却说道：“如兰阿姨，你哭了？”

团子惊讶地看着我：“啊？哭了？让我看看——”

我觉得很难为情，继续对他们笑着说道：“团子圆子乖啊，早点回家吧……”

宁泽远的声音传来：“好了，你们两个抱抱如兰阿姨，我们下次再见。”

两个孩子极不情愿地抱住了我，我在他们脸上各亲了一口，两个人往宁泽远身边走去。

我和妈妈把宁泽远父子三人送到小区门口，宁泽远的司机已经把车停在路边等着他们上车。

我妈妈对宁泽远自然又是一番感谢，宁泽远则笑着说不必客气，下次再见。

我不等我妈妈催促我，也对他们表现出告别的热情。

看着宁泽远的车远去，我妈妈似乎表情终于松下来，不解地看着我：“如兰，不是妈妈说你，我总觉得你对宁先生态度不是很好啊？人家还一心念着你的生日，所以才带着两个孩子到我们这里。”

“妈，我觉得我对宁先生还可以啊？”我撇嘴，语气冷漠，“再说了，我们都不是爱过生日的人，为何要对他表示感谢？”

“如兰……”妈妈看了看我，眼神里透露着无奈和哀伤，但是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慢慢地回去。

我跟在后面，看着妈妈走路时身体还有一点左右不平衡，不由得又是一阵心疼和自责。我连忙追上前去，挽着妈妈的胳膊问：“宁先生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也觉得纳闷呢！我就问他了，他说是因为他见过你的身份证。”

我明白了。

旋即，我又想到了倪震轩。他刚才似乎生气了、从未有过的生气。

其实，我真的完全可以理解倪震轩：自己的女朋友从来没有和自己一起庆祝过生日，却听闻别的男性去女朋友家里庆祝。如果我是男的，我也会发火的吧？如果我发火了，说不定比倪震轩还要暴躁吧？

想到这里，我连忙拿出手机，主动给倪震轩打了电话。但是他却没有接。

那一刻，我的心有些慌乱。我又打了一次，他依然没有接。

夜风清凉，小区寂静。我的泪在夜色的掩护下猖狂地四下逃窜，我忍不靠着一颗水杉树哭起来……

我妈妈则拉紧我的手，对我说道：“哎，如兰，也许妈妈刚才也不该说你。好了，小倪估计在忙，一时不能接你的电话。也许他睡着了……”

妈妈的话还没说完，倪震轩的电话来了。那一刻的我，好似忽然中了大奖，我兴奋地接起电话：“喂，倪震轩……”

一个优雅的带着一丝少女音的中年女声传入了我的耳膜：“喂，如兰小姐是吧？我是倪震轩的妈妈。”

我浑身一滞，脑海明显空蒙。我想起了我记忆中那个美丽优雅的中年少女。我下意识地说道：“阿姨，不好意思，我……”

“如兰，没事，我家那个儿子啊，此时正在楼上看着我着急呢！”倪妈妈笑着慢慢说道，“他啊，一直都是小孩子气，刚才脾气上来了，直接把手机扔楼下了。还好我现在在花丛中找到了，所以我比他有资格和你通电话。”

“阿姨……我……你……”我一时语无伦次，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如兰，如兰，我来了，”倪震轩是声音又传了过来，声音中带着激动和着急。

看来，倪震轩从楼上赶到楼下也拿到电话了。

“倪震轩，对不起，我刚才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认真地说道。

“如兰，我也要说对不起，我可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可能是对你不够信任，我内心没有安全感。”

“好吧，你们聊吧，妈妈先上楼了。”我听见倪妈妈的声音传来，“对了，对如兰说谢谢她送我的礼物。”

“如兰，你都听见了吧？我不用重复了！”倪震轩笑嘻嘻地说道。

“嗯，我听见了，”我的心终于彻底放松了，我笑着说道，“你妈妈真好！”

“如兰，你妈妈也很好啊！”倪震轩笑着说道，“对了，我家花园里的玲珑月季都开了，很香，你想不想闻闻？”

“玲珑月季？我喜欢。是什么颜色的？”

“粉红色、淡紫色、白色、黄色……”倪震轩似乎边说边看着月季，“你喜欢什么颜色？”

“我啊……最喜欢淡紫色的吧。”

“好，改天我送你满怀的淡紫色玲珑月季。”

“好，倪震轩，那你喜欢什么？要我送得起的。”

“这个……我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想想……”倪震轩开始卖关子，“要不——你送我一个吻？”

“倪震轩——不许瞎说，正经点！”我佯装生气。

但是在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愿意送给他一个吻——我愿意吻他的脑袋、他的眼睛、他的鼻梁，姑且暂时忽略他的嘴巴。

我靠在小区里那颗最粗的水杉树上，不紧不慢地和倪震轩说着话。

我妈已经先回去了，我能听见蝈蝈的鸣叫声在夜空中显得特别清脆，我能看见花坛中的鸡冠花花开如斗，我能看见不远处墙壁上的爬山虎在慢慢往上爬，一边爬一边唱着周杰伦的《蜗牛》……

等我和倪震轩结束聊天的时候，我脚步轻盈地回到了家。妈妈已经洗好澡，戴着老花镜在翻阅一本新的时装杂志，好似正在研究一件的时尚新衣服的剪裁。

“妈，你怎么还不睡啊？明天你还要上班呢！”

“妈妈等你啊！对了，如兰，我们要不考虑换一套房子租吧，这套房子似乎有点小了。”

“妈？你怎么想到换房子的？我觉得还不错啊！”

“如兰，眼下我们的收入也不似往日困窘了，你呢也长大了，可能会偶尔有朋友来家里拜访，这样的房子总归是有点局促啊！”妈妈平静地说道。

“好的，妈妈，那我们就找一套性价比不错的二室户，好不好？”

当我洗好澡后躺到床上，看见了宁泽远发来的信息：“如兰，谢谢你今天给两个孩子带来的欢乐。我也想对你说抱歉，由于我的唐突给你带来了困扰。”

我不禁心底一阵柔软，鼻子有些发酸，我回信息道：“宁先生，我也谢谢您百忙之中念着我的生日，谢谢你和两个孩子为我做的一切。对于今天晚上我的失礼之处，也请你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