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过境,天气一天天凉了下来。这座北方的城市依然热闹喧嚣,殷喆的海报遍布这座城市,作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他是非凡的;作为一个人,他又是平凡的。他同所有平凡的人一样,为生活奔波,也为求不得的愿望伤神。
从阴山回来转眼间已过了一月,殷喆日日盼着孟桃儿来找他,孟桃儿却如同人间蒸发,丝毫踪迹也无。殷喆日思夜想,时常心不在焉。他身边的人又开始担心他的精神状态,怕他压力太大再次抑郁。只有殷喆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他没病,他只是很想见一个人,很想很想。
中秋之夜的晚会上,主持人在热情报幕,“有请殷喆为大家带来‘我心知明月”。殷喆却在后台发着呆,想着明月这个名字,想着那个道号明月的姑娘,想得入了神,直到被导演和经纪人几番催促才反应过来匆匆上场表演。
田婉是殷喆的经纪人,一个做事干练周到的女强人,从殷喆出道就一直带他,对殷喆既有合伙人的情谊,也把殷喆当亲弟弟一般疼爱。
田婉说:“殷喆,你这个状态不行啊,实在不行就休息一段时间,约朋友吃吃饭、聊聊天、打打球、玩玩游戏什么的,有事别憋在心里,你这个状态我们看着真是担心得很。”
殷喆也觉得他不能这样下去,他好像魔怔了,好像中毒了,好像失控了。殷喆从小到大都非常幸运,无论做什么都出类拔萃,遇见的每一个人都爱他。无论在哪里,身边都有好友相伴,有贵人相助。命运是那么青睐于他,他自信开朗阳光,从未如现在这般患得患失。
中秋晚会结束后,殷喆同他的几个好兄弟聚餐。陆言峥,黎杰,耿星河都是与他同期出道的歌手,四个人惺惺相惜,是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 他们四人难得聚齐,大家都很开心,各自聊着工作,聊着近况,只有殷喆心不在焉。黎杰问殷喆怎么回事,殷喆想了想,大概是,“我恋爱了。”
三个人笑作一团,都以为殷喆在开玩笑。
笑着笑着见殷喆神情认真,便笑不出来了。
“认真的吗?”黎杰问。
“嗯。”
包间里突然只剩下火锅沸腾的声音,沉默了一阵,一向惜字如金的耿星河忍不住问,“是谁?圈里的?”
殷喆往椅子上一靠,“不是。”想起她的名字嘴角就忍不住勾了起来,“她叫孟桃儿。”
“我靠!”黎杰看见殷喆的表情受不了了,“喆哥你要不要这样!什么时候的事?我们哥几个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快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快说快说——”
殷喆自嘲一笑,“其实还没在一起。”
陆言峥:“你这是单相思?”
“算是吧。”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难以置信,然后一起笑得前俯后仰。
“喆哥,你要不要这么纯情!居然还单相思!不行,我眼泪都笑出来了。”
殷喆闭上眼,笑吧笑吧,知道你们会笑成这个鬼样子。
笑了一阵,黎杰揉了揉脸说,“好了好了,说说吧,你们怎么认识的?她对你是什么态度?说出来哥几个帮你出出主意。”
殷喆:“其实我们就见过三次。”
黎杰:“你不是吧,见了三次就这样。美女你见得还不够多吗?又不是天仙。”
“差不多吧。”殷喆想着孟桃儿的笑容,心里忍不住荡漾,在他的心里,孟桃儿不就是天仙嘛。
耿星河严肃道:“喆哥,你想清楚了?你现在的情况,很难正常地谈恋爱。”
殷喆:“我知道。”
陆言峥也严肃起来,“恋爱可以不公开,但是对方对你是什么心思,这点很关键。”
黎杰也说,“是啊,才见过三次而已,别那么快就把感情都投入进去。”
殷喆靠着椅子,眼睛望着天花板,“我好像从上辈子就喜欢她了。”
三个人再次面面相觑,他们的朋友殷喆同学完了,男人一旦露出这样的神情,那就真的完蛋了。
这一顿饭吃得意兴阑珊,四人各怀心事而散。殷喆很不理智,可他们知道,谁都希望自己也能这么不理智一回。
殷喆喝了酒,回到家里准备洗澡睡觉。他走到浴室脱衣服,镜子里瞥见脖子上那颗红色的挂坠,心中微动,他不想再等了,他要见孟桃儿。
殷喆放了一浴缸的水,穿着衣服躺进去,将全身浸在水里。时间一点点过去,殷喆肺里的空气已排干净,窒息,感觉自己快要炸了。他想自己大概是疯了,他好像快死了,他是不是太蠢了?她会来吗?他要呛水了,一口,两口……
呼——突然被人拉了起来。
“你没事吧?” 是她的声音!
殷喆激动地看着孟桃儿,空气挤进肺里,呛得他拼命地咳嗽。
孟桃儿环顾四周,没有邪魔,没有他人,殷喆又是如何遇险的,难道?孟桃儿皱眉看着殷喆,这怎么办?保护一个人不受他人伤害不难,可如何保护一个自己都不想活的人?
孟桃儿问:“你在做什么?”
殷喆拉住孟桃儿的手臂,生怕她又消失,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直咳嗽,咳得满脸通红。孟桃儿伸手在他背后一摸,殷喆的咳嗽立即好了,喉咙也不疼了。
殷喆说:“我想知道这样是不是就能见到你。”
孟桃儿错愕,“你想见我?”
“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孟桃儿目光直视着殷喆,二人对视一番,孟桃儿刚刚因殷喆自残而升起的不悦便消失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说着站起身,看了眼殷喆湿哒哒的衣服,“你先把衣服换了。”
“好,你别走。”
孟桃儿推开浴室门,回头道,“我就在这等你。”
殷喆快速擦干身体,随意套了件卫衣,忙不迭就奔了出来。客厅里,孟桃儿站在茶几旁等他,孟桃儿穿了一身雪白的道袍,一头青丝只在头上用一支木簪挽了一个发髻,肤白若雪,眉目如画。
殷喆愣愣地看了孟桃儿一阵,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冲到厨房从冰箱抱出来一堆食物,各种水果蛋糕三明治饼干,一脸讨好地递给孟桃儿,“你饿了吗?这些给你吃。”
这哄小朋友的招数偏偏正对孟桃儿的口味,作为一个长期吃不饱饭的半仙,大概只有食物能让孟桃儿两眼放光。
孟桃儿毫不犹豫地将这些食物全部接了过来,然后坐在沙发上,开始吃起来。
殷喆坐在孟桃儿对面看着她吃东西,满心的欢喜,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下来。
“你慢慢吃……吃完了我还有。”
孟桃儿咬一口苹果,鼓着腮帮子道谢。
“你想问什么?”孟桃儿问。
嗯……“上次你说你师父要你来保护我,你师父是谁?为什么要你来保护我?”
“我师父是上古神仙,蓬莱仙山的紫薇真人。师父只让我来保护你,并没有告诉我原因,所以我也不知。”
“哦……那你……”殷喆搓搓手,“你也是神仙吗?”
“不是,我是人。” 殷喆听到这个答案,突然心跳加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耳朵红了。
“你有没有亲人?或者……男朋友之类的……”
孟桃儿想了想,“算有也算没有。”
殷喆神色大变,“你有男朋友?”
孟桃儿见他反应这么大,愣了下,“亲人算有吧,前尘旧梦,入山修行后,便与凡尘脱离,也算没有了。”
“那男朋友呢?”殷喆还是想确认下。
孟桃儿摇摇头,很肯定回答,“没有。”
那就好,殷喆放松下来,心想那太好了。
沉默了一阵,孟桃儿问,“你还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关于你的全部,殷喆心想,能问吗?该怎么问?会不会显得很唐突?
谈话间,孟桃儿啃完了一个苹果,吃完了一盒饼干,又咽下了一块蛋糕,心里想着要是能有点咸味的饭菜吃就好了。
殷喆像看穿了孟桃儿的心事,问道,“你……还想吃什么吗?”
孟桃儿不好意思地点头,“有没有咸味的东西吃?”
啊,殷喆想他可真笨,准备的东西怎么全是甜食。这些东西他平常也不吃的,他以为孟桃儿会喜欢,从阴山回来后,他就叫助理每天给他备一堆水果零食在冰箱,高热量,饱肚子,甜的居多。
“你等等——”殷喆跑到厨房,在冰箱里搜索了一阵,回头对孟桃儿说,“我给你煮一碗面好吗?”
孟桃儿开心地点头,“好。”
殷喆挽起袖子,一会儿功夫就麻利地整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香气四溢,汤浓面鲜,引得孟桃儿直咽口水。
孟桃儿禁不住赞叹,“好厉害!”
殷喆面露羞赧,他原本就很会烹饪,只是红了后工作太忙没有时间下厨,他也忘记了下厨的乐趣,然而此刻,他看着孟桃儿满足的样子,心里满满的,只想天天下厨做给她吃。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经常做给你吃。”
孟桃儿从热气腾腾的面碗里抬起头来,“真的吗?”
“真的。”殷喆眼睛亮晶晶的,小心翼翼又满心忐忑道,“你……留下来吧……留在我身边……我的意思是……既然……你的师父要你保护我……你又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那你就……留在我身边……这样一来可以方便你保护我……对吧。二来你就不用在外面风餐露宿了,我这里管吃管住,你想吃什么都行。”
殷喆还在搜肠刮肚,想着还有什么理由足够说服孟桃儿答应他的请求。孟桃儿却毫不犹豫地答了一声好。
孟桃儿心想,管吃管住,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岂有拒绝之理。
啊,“真的?”
孟桃儿点头,眨了眨眼,又道,“那我的朋友也能管吃管住吗?”
“你朋友?”
“嗯,他们。”
孟桃儿往后一指,殷喆这时候才注意到,孟桃儿的身后蹲着一只火红色小狐狸,小狐狸的肩上站着一只黑色乌鸦,此刻这两个小动物正眼馋地盯着那碗面,一动不动像两尊石膏。
“这是……”
“一诺和他的哥哥伊川,在阴山你见过的。一诺刚到人间不适应,还不能化人形,过几天就好了。”
“喆哥哥好!”小狐狸立刻甜甜地打招呼。
“啊……你好……”一只狐狸一只乌鸦,孟桃儿的朋友都这么有意思,“当然可以……你的朋友也一样管吃管住。”
“谢谢喆哥哥!”
“不客气。”
孟桃儿吃完面喝完汤,一脸满足地擦擦嘴,“真好吃。”
殷喆笑着说,“那……吃完饭之后,我同你一起去搬东西过来好吗?”
“搬东西?”
“嗯,把你的东西都搬过来,我去帮你搬。以后你就住这里了。”
孟桃儿:“我的东西都在这儿。”
殷喆打量了一番,孟桃儿除了这一身衣服,这一支木簪,浑身上下可什么都没有。
他的仙女怎么穷成这样。
殷喆:“以后我给你买衣服好吗?”
管吃管住还管穿,她孟桃儿这回真走运了。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殷喆第一次感觉到赚钱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