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完夜的第二天中午,李慎把实验报告交到言青柏手中。他翻开后扫视了几秒,见她该纠正的地方都改了,遂从她笔袋里挑出根红笔,给了90分。
随后,如李慎所愿,把前面那张赫然写着50的报告沿边整齐地撕下。
她以为他会把它揉了随手丢进垃圾袋中,但他只是将纸张闲闲地放在一旁,没有再去理会的意思。
“昨晚熬夜了?”她今天面容更为憔悴。
“是……”李慎收拾好书包,打开习题集。
“怪我给分太严苛?”
这话把她吓得不轻,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犯了原则上的大错误,你给低分是应该的。”
“知道你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
“呃,不注重细节?”
所谓细节决定成败,昨天的经历简直完美应验这句话。
“是你自我要求低,只求及格线。”
李慎打小就不是自我要求多么高的人,虽然不会堕落到给集体拖后腿,但也不会上进到成为佼佼者。
她呢,只愿生命是平平淡淡的,把生活过得安安稳稳的。不过多抱有期望,不把目标划得太高,做好力所能及的事就行,开开心心就好。
谁知,言青柏突然语气认真了起来。见状,李慎拽着笔,手放在书本上,没敢动。
“李慎,你有没有过什么特别想争取的东西?”他问得语重心长。
她的头低了半度,答道:“没有……”
无欲则无痛。即便是对他动了心,她也只是小心地靠近,给日后的回忆留点素材,从没奢求过他有朝一日能接受自己,只要确保将来不后悔就行。
“现在没有,以前也没有?”
“都没有。”
她佛系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即使你现在没有任何渴望,物也好,人也罢,将来某天,你总会遇见自己的心之所向。现在这样原地踏步,到时候哪来的底气去争取自己倾心的?”
李慎陷入沉思。
“届时的忍痛割爱才是真的惊涛骇浪。”
李慎抬头去看他,诚恳地问道:“那言老师你现在有心之所向吗?”
言青柏沉默了几秒,似乎在仔细思索,随后点点头,“有正在争取之物。”
不过,他的笑容立马变得惨淡落寞,补充道,“可惜,希望不大。”
如果连言青柏这样的人都得不到想争取的人或事,那她李慎还是宁愿把目标降低了好,自己不蹦太高,自然不会太累。
“你这么优秀都希望不大的话,那我……对吧?”她怕自己过于佛系的处世之道不堪入他耳,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我情况特殊。能不能争取得到,取决于对方,而不是我自己,但这不应该成为我们裹足不前的理由。”
他想争取某个人?
所以,虽然他现在单身,但已经有爱慕对象了是吧?
也对。他就算再忙、再优秀,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已然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怎么可能会没有半点恋爱的念想。
不过,话说回来,谁会拒绝得了言青柏啊?他喜欢谁,居然还要主动去争取?并且希望还不大?
这简直匪夷所思。
他们的谈话被突来的手机震动声打断。李慎安静地做回自己的题,耳朵却竖得老高来偷听人家通话内容,俨然拿出了对付英语六级听力的专注力。
先判断是生活琐事还是工作要事,再判断是男是女。
结果是:工作,男。
她有些失望,继续做自己的题。困意一阵阵地袭来,迷迷糊糊中,趴下头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距离上课只有十来分钟。桌上的书被她压得有些皱,还留有亮晶晶的口水。
李慎飞快环顾整个房间,言青柏已经不在了。正在庆幸着他没看见自己的窘样,桌面上的小闹钟铃声大作,差点把她吓得从椅子上摔下来。
言青柏留的?他大概是怕自己睡过头。
飞快关了闹钟,她有些嫌弃地收拾淌有哈拉汁的书本。临到出门时,看一眼长条桌,光洁的桌面上只有那么个小闹钟放着,这让她强迫症犯了。
兀自摇摇头,对自己有些无语。李慎回身,决定把闹钟丢尽抽屉里。
抽屉打开后,她的强迫症又犯了。右边依旧是她的习题册,而左边,那摞文献的最上面规规矩矩地夹有她不久前被撕下的实验报告。
她自认为自己拙劣的画功和人家那堆酷拽的医学英语不搭。也不知道这张纸有什么值得言青柏收藏的地方。
难不成……做反面教材?
大概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所谓两周时间的第二周,已经来到了六月上旬。
这个学期的期末考安排也出来了:从七月初开始,延续要七月十号左右。换句话说,六月就是考试月,七月进入地狱周模式。
222的各位,又要忙起来了。
与之相反,言青柏那边的工作似乎已经过了高峰期。虽然他中午和晚上仍旧会来,但呆的时间更短。晚上基本和李慎同一时间点下楼,一起同路一段脚程,不长,从三楼下楼梯到实验楼拐角处。
道别后,一个去车库,一个回寝室。
纯纯听闻某老师这么不怜香惜玉的光彩事迹后,觉得不可思议。
“言老师不会是有恐女症吧?”
听她这么一说,李慎不由联想之前的点滴:他对肌肤接触比较敏感;上次去406,他特地不和她们一起过夜;对班上女同学不会表现出特别的关照……
某一秒,李慎差点信了她的鬼话。所幸,某美人的靓丽身影及时地出现在她脑海里。
“不对,他对冯青音还是很宠溺的。”
佳越:“哦——那就是妹控了?”
王可:“你不是说言老师和林老师关系很好吗?”
纯纯眼前一亮,“难道是个gay?”
李慎:“……”
她们寝室最大的毛病就是天马行空、想象力过于丰富。
李慎:“你们忘了上次卧谈会翻车的事了吗?揣测人家走后门、有靠山,吃高层软饭,怀疑他只是个小硕士出身。结果被现实狠狠打脸了不是?”
纯纯:“虽然言老师是凭实力被特聘回国,但他有靠山这事是没错的啊。”
李慎气不打一处来,但又不能擅自把言青柏与父辈之间的恩怨情仇透露给她们。这是他的私事,她不能将之作为谈资,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难堪之上。
何况,言青柏不是别人。
既然已经进入考试月,李慎下狠心把奶茶店的兼职也给辞了。还有一个多月,病理学课程便结束,她和言青柏的联系就会戛然而止。
而能给这段时间划上最完美句号的,毫无疑问,是期末成绩,尤其是病理学的期末成绩。
倒不是说凭借一段时间的相处就能该改头换面,从半吊子升级到大学霸,但至少要比之前有所进步。
这就好像她倾心言青柏这事一样,即便她没得到他的人,她最起码在他的影响下变得更优秀,也算是一份特别的收获。
得知她是这想法,纯纯觉得她堪称一绝。
“你倒是想得挺开。”
不是所有美好的事物都能收揽到自己怀中,想开点儿没什么不好。
一周很快过去,最后一天,言青柏破天荒主动提议开车送她回寝。白色奥迪只停在了12栋的北侧,那边人少,环境没前门这么复杂。
李慎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像往常一样和他道别,这回,末尾多加了句道谢的话。
言青柏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缓缓地点动,“明天起,我晚上不会去教研室。”他顿了几秒,又补充道,“中午看情况。”
“我已经把奶茶店的兼职辞了,中午和晚上都会去图书馆,不会再打搅你了。”
说完,她把钥匙拿出来还给他,再次道谢。
“感谢言老师这段时间的关照。”
言青柏的动作有些呆滞,李慎晃了晃拎在手里的那把小钥匙后,他才不慌不忙地接过拽在手心,也没急着将它放置好。
“没什么事的话,我下车了?”
“有什么题目不懂,随时给我发消息。”
她满足地笑着回答道,“好。”
李慎下车很果断,言青柏那边离开得也很快。
他们彼此已然适应了这样背对背往前走的场景,毕竟,矫情和两人都是绝缘体。
矫情个什么呢,不是还有实验课吗?还有机会见面的。
至于一个月后的事,时间到了再说吧。想太多非但不能改变结果,反而徒增烦恼。
这学期有两门专业课需要进行标本考核,一个是人体寄生虫学,一个是病理学,简言之,正好是李慎一爱一恨的两朵奇葩。前者安排在六月最后一周的“头”,后者安排在“尾”。
寄生虫学虽然学起来比较考验接受力,但考起来还是酣畅淋漓的:每人一台电脑一个10页的PPT,10秒一张图,需要考生辨认后写下生物名称。眼睛一闭一睁,一页就没了。看一眼,思考几秒,写下答案,抬眼屏幕出现的就是另一个世界。
用纯纯的话来说,做贼都没这么刺激。
虽然话糙理不糙,但李慎严重怀疑她没少干过偷鸡摸狗的事。
病理学给的时间更为宽松,但内容更为繁杂,除了切片,还要考大体标本。
一个班分两组,两边同时进行,每十人一批进实验室。实验长桌上每个位置摆有三个大体标本,进门时,老师随机给一组切片标本,需要同学们坐在实验台前使用倒置显微镜自行观察。两者都要求写出病变名称及特点。
李慎学号靠前,分在A大组第一个小组,是第一批进门的小白鼠。按照学号顺序,纯纯和佳越进实验室后,她才走向讲台。
站着的正好是言青柏平日里留给她的那个位置。木盒上分组放好了玻片标本。
言青柏语气温和,说道,“选一组吧。”
今日小剧场:
李慎:“你看看你,多么地公正不阿、铁面无私……”(委屈)
言青柏:“你是想说我很直男吧?”(无奈)
李慎:“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哈……”(偷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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