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的雾气在朝阳的照耀下散去,公鸡早早地从鸡舍中昂首踏出,鲜红的鸡冠抖动着,抬头望天,终于「咯咯咯」地唤醒了沉睡的村落,惊扰了青年人的春梦,提醒着农夫开始一天的劳作。
妇人推开门,抬头看看天,转身回屋将昨日摘好的豆子端出,将地上四处乱窜的鸡崽驱到一边,嘴里在嘟囔着什么。
于她而言,生于此,长于此,是此生的宿命,日复一日的生活将懵懂的少女变成身材肥胖的妇人,将牙牙学语的孩童咬牙送入学堂,便只待孩子能够完婚成家,也就了却一生,只是近来的烦心事却有些多,过了半晌,见屋中还没有动静,终于掐腰喊道:「死鬼!」
又是半天,屋中走出一个眉眼歪斜的中年汉子,坦胸露腹,胡乱系着衣服,那妇女见状又是气不打一出来:「昨晚还回来做甚,干脆死外面!」
那汉子也是不耐,一脚踹开跑到他近前的黄狗,「黄脸婆,以为我想回来么!」
「那你倒是别回来!躺在孙寡妇的床上呆一辈子!」
「呵,你道我不想,昨天是王三,今天是李四,明天轮到我,你看我明天还在这!」
妇人也是无法,只得闷着气烧火生饭,狠狠地将一筐窝头丢在桌上。
屋中二人无话,妇人只是低头吃饭,汉子也是不搭理她,只是气氛实在太过沉闷,「啪」地一声放下筷子,走出门外,不多时,怀中抱着一个小包,关上门。
妇人怪道:「这是什么」
那汉子头一扬,「自己看,告诉你我王二也是有本事的人」
妇女自是不信,抖抖外面还很湿的泥土,一边解一边埋怨道:「你道我想管你!阿泽今天就从县里回来了,上次他说不日便能通过道堂的考核,参加宗门大选」
「但却又哪是那么容易,王大户家散了多少钱财,灵药不知买了多少,那个儿子不还是灰头土脸地回来了,修行需要资源,若不是公公还留下了一些钱粮,只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这次——」
妇人的话戛然而止,呆呆地望着蓝布中的东西发愣
「怎么样」
……
中年汉子手上拿着几个白馍,蹬着漏洞的草鞋出了门,很快融入日渐增多的人群中,这里虽是乡下所在,却是附近村落的通向县城和那做圣地的必经处,是以求仙修道之人,行路经商之人,进城下乡之人,汇聚在一起,这里白天路上也是人潮涌动,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固定的店舍,每月也有固定的集市,恰此时是临近年关,是以今日集市分外拥挤。
若是从高处俯视这里,立时可见远处的连绵群山,更有十几座高峰耸入云霄,不时有鹤鸣之声,视力极好的人或许也能察觉到倏尔飞过的身影,不过大概也只会当做寻常的飞鸟。
以北三百里,群山中的一座山峰上,此刻却只见身着白色灰白衣服的人飞落在一片青石地上,这些人或身背长剑,或手拿拂尘,更有几个一把折扇啪啪地敲着手
「齐师兄」
「张师弟,李师弟」
「王师姐,你可是突破了?」
「惭愧,昨日方才筑基……」
……
不多一时,本来极大的空地依然淹没在交谈声中,却只见几人围着身材高大、丰神俊逸的一个青年人
「大师兄,听说你已经突破到筑基中期了」
那青年人只是淡淡一笑,「全赖师傅教导有方,不过侥幸,侥幸」
「哈哈,平日里师傅只是给我们讲授,可从来没见单独给大师兄开小灶,我们也不过堪堪筑基,大师兄太自谦了」
「张师弟的南明离火诀不也小成吗,那可是极品功法」
「天明峰谁人不知大师兄的断水剑一剑重伤那金丹老魔」
「不过侥幸,侥幸」
众人交谈着,忽有一人道:「听说此次二师姐也同去」
「二师姐半年前下山,听说近来刚回来」
「不知突破到何等境界了」
众人谈论着,却也逐渐留神向远处望着,那青年人也是一边漫不经心地应对周围的人,波澜如水的心却逐渐泛起了些许波纹。
她……也去么?
师傅往日的告诫,自小肩负的责任,早已将一颗心磨砺地波澜不惊,就是见到掌门剑劈山河的场景,心潮澎湃之下也只是更加坚定了一心修道的决心,无论面临多少艰难险阻,都绝不动摇。
但自从在临风殿见到那个白衣的身影时,他就明白自己的心已然不再完全受自己控制。
每次闭关时神念中总是时不时地会浮现出那个身影,此刻眼见那凌霄的剑气,念头愈发强烈。
他终于暗自下了决心,此次中都之行,定然要有个结果。
「来了!」
忽有一人高呼,他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也急急地向着一侧望去,自认为对于这青云山上的一切都可以等闲视之,今日却终于发现还是摆脱不了。
「师妹……」
稳住心神,他冲着来人笑道
却见众人自然地分开,众星捧月般让出一个女子,轻盈的脚步踏在石板上,素白的衣裙勾勒出瘦削的身姿,笔挺的后背上背着长剑,那女子脸庞白净,只是施施然地立在那里,便浑然散出发让人膜拜的气息,女子冲着青年人点点头
「大师兄,你出关了么」
语气平和,便只是这一句话,这是她和我说的第十句话……青年心中默念着,「自半年闭关以来,已然突破了筑基中期,剑诀也有所成,此次大会必然能够……」
女子只是静静地听着,神色没有什么变动
「呀,大师兄,其他师兄妹也和你半年没见,缘何只对二师姐有这许多话」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青年人脸色变了变,却也只是转身道:「适才已然与众师弟交流许久」
「二师妹此次下山诛魔,想来定时凶险异常,我作为大师兄关心也是应当的」
那说话的确实一个青衣的女人,单论相貌也是不俗,可是此刻却给比了下去,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也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