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时正欲返回,忽然,大地猛地沉降,将秋时的双脚陷进了泥土中,然后山鲮跳出地面,伸出前爪,向她挠来,显然它被激怒了。“靠,这也太忘恩负义了吧”,秋时暗骂道,双脚被缠住,她躲不开,又没带剑,情急之下,她聚集水雾,下意识地凝出了冰盾,绛红光素闪耀,挡住了它的前爪,然后她运集原气,使劲用冰盾撞过去。山鲮被掀翻在地,秋时趁机冻结泥土,让自己脱身,然后迅速离去,山鲮去查看幼崽了,没追上来。
秋时回到驰道,满腿泥巴,很是狼狈,被陈师傅他们取笑了,然后她气鼓鼓地在山溪洗净鞋袜,就回车厢了,随着毛师傅的一声哨响,车队重新出发,这个小插曲就算结束了。
三月末,清风飒爽,春雨连绵,细雨斜织地落下,发出淅淅沥沥的雨声,秋时终于到达了濮南道。长痕江中下游,是肥沃的冲积平原,气候温润,水网密布,经济发达,是靖北国最繁华的区域。濮江是长痕江的支流,西流入海,塍阳府就在两江交汇处,襟江连海,交通便利,是西部著名的大都市。
秋时在车厢里看书,这些月,她从老家带来的小说都翻烂了,出于无聊,她翻起了那本贼难懂的漆子,正摇头晃脑地揣摩词句时,上铺的浮沫嫌车内闷热,打开了车窗,倏然间,一股清新、带着芳草味的水汽扑面而来。秋时的神智清爽了许多,她看向窗外,细雨霏微,青石板路,在绿水上航行的渔舟,桥边撑着油纸伞的行人。
“哇,这里就是小说里写的烟雨西国啊,名不虚传。”两人看见这清美的异域景色,不仅都惊叹道。
这里是邻近塍阳府的江右郡郊外的小镇,他们暂留在驿站里吃午餐,再走不远就到杏仁府学了,这趟漫长的旅程终于走到底了,秋时心情很好,吃了很多。她对这里的风物感到很新奇,于是拉着浮沫,吃完后在附近散步。
“天啊,这就是传说中的雨国啊,全国最罗曼蒂克的地方。”浮沫没撑伞,兴奋地在小雨中手舞足蹈,无论古今,很多爱情小说确实都将这作为取景地,让这片土地自带几分浪漫气息,这使得秋时即使在远方的鉴西道,也会心生向往。
“好雨啊,我来对地方了。”秋时感叹道,她也把伞放下,清凉的雨水轻柔地落到脸上、身上,她感觉赶路的疲惫都被洗净了。
然后她们就在雨中游玩起来,接雨水、摘野花、互相泼水,乐此不疲。玩累了,她们在小吃摊买了两杯关东煮,边吃便回到驿站。走到驿站门前的墙边,有位奇怪的人吸引了她们的视线。
他很高,略显瘦,头发蓬乱、被雨水打湿了,五官端正,但看着很久没整理了,穿着脏乱、带补丁的黑锦圆领袍,脚旁倒放着布帽,帽里有些钱币,但双眼却神采奕奕,像念书样的在说书,干瘪瘪的很无趣。像卖艺,又不像卖艺,像富贵人家,又不太像,很奇怪。
“这什么造型,哪里的非主流吗。” 浮沫笑道。
“小哥,驿站门前禁止占道,你去别的地卖艺吧。”秋时心情不错,好意地提醒道。
“谁说我是卖艺的,讲我祖宗的故事给他们听,换些钱过来,不是卖艺。”那人挺起腰,不服气地说道。
“哎呦,我听你说什么敬武帝政变夺位,你老祖宗是他?”秋时以为他在扯淡,开玩笑地撇下话,然后就想走了。
“请慢,这位小姐好眼光,”他眼睛突然发亮,摆手作揖,然后声音洪亮地说道:“在下正是镇海昭王之后,琏朝敬庄帝阁下玄孙,司空簇是也。”
这番铿锵有力的话把她俩震在原地,尴尬得难以形容,她俩对视一眼,觉得遇到疯子,然后赶紧走了。
“别走,给点盘缠也行啊,哎…”司空簇有气无力地说道,脸都憋红了,失落地瘫到墙边。
午后,雨过天晴,秋时她们的车队重新出发了,路过门口时,秋时透过车窗,看到司空簇还在那说书,虽然没人听,但还是讲得津津有味。
“那个…司空簇是吗,你缺盘缠?”秋时仔细想想,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于是向窗外的他发问道。
说书声停止了,司空簇睁大眼睛看向秋时,似乎不敢相信秋时会搭理他,确认后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啊,这位小姐你好,对,我是缺盘缠,我…我要去塍阳念书,但带的盘缠只够我到这,所以只能…呵呵…真难堪啊。”
“你不是大琏朝的皇家后裔吗,竟然会缺钱?”秋时笑道,她觉得他可能是骗钱的,想逗逗他。
司空簇涨红了脸,很气愤但强行压住了,委屈地笑道:“我又不是当朝的王爷,肯定没那么有钱啦,但我很知足啊,俗话说的好,饭蔬食饮水,我乐在其中。”他越说越自信,最后挺直了腰板,这姿态活像京剧里唱戏的,逗得秋时大笑。
虽然很落魄,但涵养不错,应该是真的,秋时笑后问道:“你去塍阳哪里读书啊,我可以借你些钱。”
“真的,谢谢这位小姐,我是要到杏仁府学学武技的,你放心,我借的钱一定还。”司空簇看到了救星,不禁连连道谢。
“杏仁府学?拿出凭证来给我瞧瞧。”
司空簇连忙从包裹里拿出证件,给秋时看。
“海南道,武技学院,司空簇,还真没错,”这是跟秋时同一款式的榜贴,她验证无误后笑道:“那你我是同学啊,我也是杏仁府学的,给你五个银币,应该够了吧。”
说着,秋时把榜贴和银币递给司空簇。靖北国发行的钱币中有两种硬币,一种是铜币,币值一元,一种是银币,币值一百元。
“啊,”司空簇一时被庞大的信息量弄得发懵,接过银币后愣了片刻,然后说道:“真不知道怎么谢你了,小姐,你是哪个学院的,怎么称呼,我好去还钱。”
“医学院,穆秋时,那我们到学校再见吧。”秋时挥挥手告别道,他也说了再见,然后秋时就出发了。
浮沫在上铺听完他们的谈话,不禁笑着吐槽道,“得嘞,这一路算是妖魔鬼’怪’都见识全了,不虚此行啊,阿穆。”秋时瞪向她,发觉这话很有道理,不禁笑着抓住她的发髻,两人又嬉闹起来。
杏仁府学在塍阳府郊外的杏林镇里,因为文化传统,这里的街道栽植着很多杏树,秋时来到这时,正值杏花盛开,满城都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芳香。杏仁府学的各个学院分散在街道民宅之间,秋时、浮沫两人边问边找,最终在镇中心找到了医学院的教学楼,这座学院最初是斐罗洲传教士修建的医院,后来历代扩建,成为了医学院,宗教气息很浓郁,从远处看,像是一座简雅、黄白相间的穹顶教堂,一湾幽深的长命湖拱卫在旁。
入夜了,校园里很安静,秋时好奇地打量着学校,来到报到处,检验身份、登记后,老师给了她图册和房间牌,还有盒礼物,让秋时尽早去歇息。图册用来讲解入学的相关事项,房间牌是学校给学生分发的租住公寓,就在长命湖附近。秋时和浮沫来到生活区,两人分在不同的区域,按照指示,秋时来到了濒湖的住房群,这里环境很好,公寓相当宽敞、高档。
对着号码,秋时找到了她的公寓,一座橙黄、双层独栋的住宅,单层足有五六十平米,她用钥匙打开房门,忽地一股阴冷的气息传来。
“嗯?”秋时惊疑地观察屋内,一楼黑灯瞎火的,她看到了整齐的地毯、桌椅,装饰壁画等物件,桌上放着茶盏,散发着微淡的清苦味,这是他人生活的痕迹。
“有人吗。”秋时背着行囊,走进屋内,轻声喊道。没人回答,她把行囊放在墙边,细看起住宅,厨房、客厅、浴室、卧室一应俱全,厨房里有吃剩下的蛋糕。
“应该真有人,在睡觉吧,那还是别打扰她了。”秋时想到,然后就转身,想把行李搬到二楼。这时,卧室门前,一张脸色苍白的脸蛋猛然映入秋时眼前,吓得她直接拔剑,“哪来的妖孽!“
“别…别害怕,我不是鬼,我是人,你好啊,新室友。“她慵懒地揉揉眼睛,向秋时打招呼道,说的夏语带着股奇怪的口音。
秋时警惕地凑近她,发现她穿着黑袍睡衣,黑发,长睫毛,脸蛋有些尖,不像中州人,更醒目的是,她的脸色很白,简直能说是惨白,气血很虚弱,但确实是人类。
“这…“秋时心里很纳闷,但还是先打了招呼:“你好啊,室友,我叫穆秋时,你是留学生吧,欢迎来靖北国。”
“是,我是的,从新大陆的蔻都国来的,夏语还说不好,我夏文名叫余天晴,余留的余,希望能多多关照。”她用拇指节点鼻尖,然后合掌祝福,断断续续地说道。
“余天晴,这名字起得不错,那我们就是同学啦。”秋时跟她握了握手,然后闲聊几句后,余天晴回房间睡觉了,秋时招呼毛师傅、陈师傅帮忙把行李给搬到二楼,细致地整理完后,她便洗漱睡觉了。
崭新、充满奇遇的塍阳生涯正式开始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