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人的事情虽然让李聋子心有不快,但这份不快很快就在他的心里烟消云散冰雪消融。
只因女儿的降生让一切愉快不愉快的事情都在他的心头化为了满腔的喜悦。
这是四十九岁的李聋子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子女,这如何不让他极尽喜悦之能事?
但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遗憾:怎么就不是一个儿子呢?
虽然有些许遗憾,但李聋终究子已经满足了。曾经他以为自己要跟村里的那些孤寡五保户一样,注定孤家寡人到老,没个依靠。但现在,他有了妻子,有了女儿,人生的这个阶段,他圆满了。他深深地感激上苍,感激洪秀!
只是新产后的洪秀感受不到丈夫对她的感激,恰恰相反,早就察觉到丈夫对她进行年龄欺瞒的洪秀心里一直潜藏了一股气。这股气终于被她逮到了发作的机会,她决定对丈夫李聋子故意冲她说小年龄一事进行三堂会审。
故意说小年龄去骗婚是那个时代结不到女人的男人骗取老婆的常用手段。
就拿洪秀来说,她的前夫杨有钱的年龄究竟是多少,一直到杨有钱死,她都不知道。
杨有钱从来不让看他的身份证。而每当洪秀问他:“有钱娃儿,你给我老实说,你究竟多大?”杨有钱总是神秘一笑,回答说:“反正比你大。”把洪秀恨得咬牙切齿。
现在这个李聋子也是这样。
去年看人户的时候,洪秀问他多少岁。李聋子回答说“五七年的”。当时洪秀算了一下是四十一岁,但是看起来他明明有五十一岁!洪秀这下纳闷了,问他:“咋看起来这么老呢?”李聋子十分艺术地回答道:“庄稼人嘛,看起来是要老得快些。”
好嘛,洪秀接受了这个回答。
跟李聋子结婚以后,一开始,洪秀是白天到到李家沟做农活,晚上回杨家湾住宿。白天的时候,她得空便在李聋子屋里的箱箱柜柜里翻找,想要找到李聋子的身份证,但偏偏找不到。那时候,她刚刚跟李聋子结婚,还有点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翻箱倒柜,怕被人看到多想,引起闲话。
但找不到李聋子的身份证,不知他的具体年龄,一直是洪秀的一块心病。
后来她有了身孕,肚子渐大,李聋子便怂恿她离开杨家湾来李家沟生活。慎重考虑之后洪秀答应了。
当洪秀挺着肚子来到李家沟的第二个月,她无意中在一口陈旧的漆红木箱子里翻到了李聋子的户口本,上面李聋子的出生年月被印刷体写得清清楚楚,的的确确是一九五七年,只是那个小写的七字上面那一横明显是人为加上去的。也就是说,李聋子是五一年出生的。
洪秀在心里暗恨这个骗子!
殊不知这还不是李聋子的最终年龄。前不久,李聋子不知怎么说漏了嘴,说当初登记年龄的时候还给他登小了一岁。
也就是说,她丈夫李聋子李成贤是一九五零年生人!只比共和国小一岁,比她大了足足十三岁!
洪秀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她要对丈夫李聋子进行三堂会审。
三堂会审,她洪秀自然是主审,女儿杨枝和刚刚出生的小女儿就勉为其难做副审和听审。她跟杨枝设计了一番,交代要如此如此,说这次一定要让李聋子这个老屁儿自己把自己的狐狸尾巴给露出来,而且得心甘情愿地认输,不得狡辩才行。她要在这件事上面把李聋子钉在耻辱柱上,好彻底压他一头。
某一天,趁着李聋子高兴,洪秀便随意地指着刚出生的小女儿,问李聋子:“聋子,得了这个老幺女你高不高兴哇?”
李聋子笑道:“咋个不高兴呢?”
“可惜不是个儿子噶?”洪秀故意逗他。
“哎呀,都一样,呵呵。”李聋子略显遗憾地叹了口气,笑了起来。
“那到不一样哟。”杨枝嘿嘿直笑。
李聋子继续笑。
洪秀便随口道:“你大你幺女多少岁呀?”
李聋子不知是计,笑道:“整整四十九岁。哎呀,没得法,晓得老子结不到婚哒,莫见笑咯。”
“哦——”洪秀故意恍然大悟,“整整要大四十九岁,也就是你今年四十九岁了噶?”
李聋子不开腔了,呵呵直笑。
“你是五零年的,为啥身份证上写的五一年呢?”洪秀故意问道。
“当时写小了一岁哒。”李聋子知道洪秀早已知道他的岁数了,索性也不装了。
“你明明是五零年的,为啥要说是五七年的呢?还把户口本上也改了?”洪秀笑嘻嘻又满含杀机地问。
“呵呵呵,改了就改了,擦了就是了嘛。”李聋子只是憨乎乎发笑。
作为副审陪审的杨枝也吃吃的笑,说道:“三爸这一招高明。”
李聋子笑得更欢了。
洪秀循循善诱地笑道:“聋子,你老实说,这一招是哪个教你的?凭你这个木头脑壳估计想不出这一招。”
李聋子笑道:“这个还用得着哪个教哇?肯定要把自己说好点撒?”
“噶,我说哇!肯定是自己的主意,反正先把婆娘骗到手再说噶?”洪秀很想翻脸地笑着。
“那是哟!不然结不到哒!”李聋子大言不惭地承认了。
“反正搞到手再说噶?”
“是嘛。”
“你妈的!老子日嘛的这辈子被你们一个二个的骗惨了!那一个到死都不晓得他的岁数,一问呢,‘我反正比你大’;这一个呢,也是哄,也是骗!你妈的,你们男的,真的没得一个好东西!”洪秀终于是忍不住气咻咻拉下脸来。
李聋子呵呵笑着,一副“木已成舟,你也不能把我咋样”的样子。
洪秀气得真得想给他脸上一皮坨子!